《。》映迟

2、第 2 章

　　越向里走，江屿心里的不对劲越发强烈。

　　明明两三分钟就能到头的林子，越野车跑了十分钟都没看到出口。

　　密匝的树枝不断拍在越野车上，夹杂着枯枝拉断的脆响，以及树枝划过车体的刮擦声，让人头皮有些发麻。

　　江屿低低咒骂一声，将远光灯也一并打开，但远光灯也好，近光灯也罢，它们只能照亮前面，驾驶座两侧依旧漆黑一片，树枝紧贴着玻璃，像是一条条蛇盘踞在上，紧紧地盯着驾驶座上的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周升起浓雾，开着灯也看不清四五米外的景象。

　　江屿这下不敢怠慢，连忙把刘叔喊起来。

　　刘叔刚睁眼，看到车外的迷雾，脸色瞬间大变，急忙从口袋里翻出几张皱巴巴的黄纸贴在车厢四周。

　　那黄纸窄长，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线条，明明已经揉皱不像样子了，可上面的朱砂鲜红欲滴，就像刚画上去一样。

　　看着刘叔一脸慎重的表情，江屿心里没了底。
　　“刘叔，这是怎么了？”

　　“咱们估计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了。”刘叔走南闯北多年，见到灵异鬼怪的事情不少。

　　话音刚落，像是附和他的话，笼在越野车四周的树枝突然开始收紧，轮胎被紧紧缠住，树枝卡在中间，越野车不断地在原地打滑。

　　一个怨恨的声音从四周传来。
　　“还我的碑，还我的碑……”

　　“小屿，熄火，屏息！”
　　刘叔压低声音喊道。

　　越野车停了下来，连车里的灯也一并熄灭，在这一片黑暗中，车外树枝并没有停下，它们将越野车紧紧缠绕，一丝缝隙也没留下，那些细小的枝叶还试图透过车门缝隙钻进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让车里的两个人心都提了起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有人！

　　江屿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刚想出声呼救，又突然反应过来，后颈发寒，一股寒气从脚底板涌上心头。
　　这个破林子哪里住的有人！

　　脚步声在越野车前停了下来，四周寂静的可怕。

　　又过了一阵，那脚步声突然朝驾驶座走来，江屿手指紧紧捏着方向盘，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那声音最终停在了驾驶座车窗外。
　　车窗玻璃上的树枝被人狠狠扯了下去，树枝断裂产生的草木涩味夹杂着一股子腐臭味冲进鼻腔，江屿整个人瞬间不好了。

　　黑暗中，一个人影俯下身来，转着脑袋，伸出只剩下白骨的手指，叩着车窗玻璃。
　　“叩叩叩”

　　一声接着一声。

　　江屿一点也不敢转头往外看，萦绕在鼻腔的尸腐臭气让他整个人心底发冷。
　　他大气也不敢出，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大约十分钟过去了，那个叩窗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白骨绕着越野车转了一圈，也没嗅到活人的气息，活动着脖子，沿着来时的方向，慢悠悠走回去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缠着越野车的树枝也散了。

　　还没等江屿没松口气，车内昏睡过去的江启远不知怎么突然醒了过来，咬着布条，又开始嘶吼起来。

　　前面那个身影脚步一顿，猛然扭过身，

　　透过林缝间投下的月光，江屿总算看清了那个怪物的样子。

　　看体型是个青年男人，身上穿着破烂，但依稀能辨别的寿衣，身上的腐肉掉了大半，露出森森白骨，但那张脸却很完整，幽幽泛着青色。

　　“是僵尸！”
　　刘叔惊呼出声，“小屿快跑，我们打不过它的。”

　　江屿迅速开火，油门踩到最底，带着断裂的树枝，一并冲了出去。

　　“砰！”

　　越野车顶部明显凹陷了一块，一个重物猛地落在车顶。
　　是那只僵尸！

　　“嘶啦嘶啦”
　　利爪抓着金属板的刺耳摩擦声让人头皮发麻。

　　江屿咬牙，快速打着方向盘，想要把僵尸甩下来。

　　僵尸趴下伏在车顶，怒吼一声，爬到驾驶座上面，拳头狠狠朝车窗砸去。
　　玻璃很快出现了裂纹。

　　它见状，五指成爪，朝驾驶座抓去。
　　这时贴在车厢四周的符纸突然亮了起来，空气中传来焦臭味，那白骨上冒出一股黑气，迅速变为黄黑色。
　　僵尸痛苦嘶吼着，连忙抽出爪子。

　　那僵尸彻底被激怒了，在他的不断锤击下，黄符上的朱砂越来越黯淡。

　　这样继续下去，他们早晚都要死在这个僵尸手里的。
　　江屿紧紧握着方向盘，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冷汗。

　　“小心！”
　　就在这时，江屿身后突然响起的刘叔的惊恐声，他转眸一看，瞳孔瞬间缩小。

　　江启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绳索，吐着鲜红蛇信朝他咬了过来。

　　越野车瞬间失控，直直朝前方的树撞去。

　　江屿忍住脖颈传来的剧痛，最后一刻把方向盘朝一旁打。

　　越野车擦着树干停了下来。

　　江屿扣住江启远的下巴，拼命往上掰。
　　鲜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内，最上面赫然是两个血孔。

　　刘叔也反应过来，拽住江启远外后拉。

　　血液的味道刺激到外面的僵尸，它双眼赤红，锤车的力度更加狂暴。
　　黄色符纸上的朱砂越来越暗。

　　江启远将江屿勒在驾驶座上，胳膊像是铁索一样捆着他，江启远伸出鲜红的蛇信，蛇牙带着蛇毒，又一次刺入江屿的脖颈。

　　蛇毒侵入血液，江屿额头上曝出青筋，他的视线一片模糊，扣着江启远下巴的手不自觉松了几分。

　　四周喧噪得不像话，江屿感觉一阵恍惚，耳边是刘叔焦急的叫喊，江启远贪婪的吞咽声，以及车外僵尸的怒吼声……但是灵魂却像是离开了身体，迟钝地接受着一切。

　　就在刘叔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迷雾中传来。
　　“区区白僵还敢出来害人。”

　　刘叔朝声音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发须皆白的老道手持一柄桃木剑，身着一件破道袍，清癯矍铄，目光灼灼，正立身站在树上。

　　车顶的白僵心底闪过一丝畏惧，下意识想逃，但是老道早已在四周设下了困阵，金光闪过，白僵痛苦挣扎着摔在地上，皮肉焦黑散发着恶臭。

　　它红着眼，拼命朝那老道扑了过去，而这正顺了那老道的意，提起桃木剑往僵尸身上招呼。

　　江启远听到那老道的声音有一瞬恍惚，刘叔趁这个机会，一掌砍向江启远的后颈。
　　江启远抽搐两下，头慢慢垂了下去。

　　刘叔连忙将他拉回后座，用绳子重新绑了起来。

　　江屿方面也不乐观，在蛇毒的作用下意识模糊，身体无意识的颤抖着。

　　好在出发前，江家预料到这种情况，提前准备到抗蛇毒血清。
　　刘叔打开车载冰箱，找到血清给江屿注射。

　　这时，车外的战斗也接近尾声。
　　老道抛出一张黄符，引雷劈向僵尸，雷是至阳之物，是僵尸这种阴物的克星。

　　那僵尸刚成未久，人类血肉所食尚少，很快便在嘶吼中化成了灰烬。

　　看着那灰烬，长须道士轻叹了一声，收起桃木剑朝越野车走去。

　　刘叔见状连忙开车门迎了上去，感谢话还没说两句，就被老道打断了。
　　“道谢的话就免了，这白僵已经伤了三人性命，我也只是受人之托来除掉这僵尸罢了。”

　　他正要转身就要离开，目光突然瞥见车内昏迷的江屿，眼睛迷了起来，一手捏着胡子，另一只手掐指算了起来。

　　“倒是有缘，”他脸上的褶皱舒展了几分，“你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南云对不对？”

　　刘叔连忙点头。
　　老道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布包，“既然如此，能否麻烦你们将这个东西交给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当然没问题，”刘叔赶忙接过布包，又问：“请问大师尊姓大名？我好与岑青交代。”

　　“你就说是一位故人所留，其余的她自然会懂。”

　　刘叔还想要说些什么，那老道已经消失在迷雾中了。

　　刘叔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手里的小布包，那小布包约三指宽，常见的浅蓝棉布，布料已经很陈旧了，看边线还是人手缝的。
　　轻轻捏一下，只能感觉到一个小小坚硬的物事，冷的像是一块冰。

　　刘叔连忙松开手，心有余悸。
　　他将布包放在口袋里，又回到越野车旁，将江屿拖到副驾驶，自己坐到驾驶座上。

　　随着白僵的死亡，树林也恢复了正常，越野车很快消失在这片树林里。

　　林子入口，老道将土坑里的半截墓碑拉了上来，与那剩下的半截放在一起。

　　他看着天边的圆月，长叹了一口气。
　　“我已尽力，剩下的就要看那孩子的造化了。”

　　——

　　第二天上午，阳光透过车窗照了进来，江屿缓缓睁开眼睛，摸着有些刺痛的脖颈，慢慢坐了起来。

　　窗外的景色已经发生改变，四面全是崇山峻岭，满眼的绿色。

　　“醒了？”
　　驾驶座传来了刘叔的声音。

　　“刘叔，我没死？”江屿神情有些恍惚。

　　“傻小子，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嘛。”刘叔接着说：“不过昨天却是危险，好在遇到个大师，他救了咱们。”

　　刘叔有些遗憾，“可惜那位大师走得太急，我也忘了让他看看董事长的情况了。”

　　江屿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刘叔，还有多久才能到南云？”
　　“快了，已经进山里了，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二十分就到了。”

　　江屿应了声，抿了些水后，望着窗外的景色失了神。

　　这时南云的轮廓已经大致可见，白墙隐在绿树后，隐约看见人影绰绰。
　　道路两边是水田，稻穗已经抽出来了。

　　南云多山多丘陵，江屿的目光被远处的山岗上，一棵高大的槐树立在那里，树下站着一个纤瘦的身影。

　　距离太远，他只能看到扬起的黑发以及那人身上的青色衣服，还有她背后那一望无际的青山，简直就像是一幅画。
　　江屿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点开照片，江屿突然看到那棵槐树上垂着一条白色物体，他皱着眉头拉近，竟然发现那是一条白蛇的尾巴。
　　糟糕！有危险！

　　江屿连忙喊刘叔停车，拉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可是下了车，江屿才发现，那山岗上哪里有什么身影，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槐树立在那里，在风中哗啦啦摇着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