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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七节:冥河与灯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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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3日后。
阿瓦·纳萨尼尔到达努曼提亚号,并第一次在这帮海贼身上体会到什么叫气氛凝重。
不过,这也难怪。
那家伙的情况,说实话不怎么样,腹腔被整个穿透,居然自己缝了几下就当治疗了,若是有能够把内脏也缝好的本事还行,只把皮肉封上有什么用——
还有,这海贼团竟连个医生也没有。
勉强能被称得上有点医疗经验的那个叫莫奈的女人,仔细一问居然是船上的厨子。
能行吗,这唐吉诃德海贼团。
这么多年了她怎么没发现,这帮人这么不靠谱。
阿瓦·纳萨尼尔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在血腥味与升腾的蒸汽中焦躁不安,那个小鬼昏迷中很不安稳,吵得很,不过现在对方这种状况,她也不能把那张嘴捂上了——
02
“明天还来吗,赛尼奥尔先生?”
“啊。”
看着那笑容和善的护士,男人回复道。
“每天都会来的。”
“明天也穿这个来?”
“啊。”
男人理所当然的回答。
护士笑笑,摇摇头。
这位先生,这几日都在医院陪伴他的妻子,为了让后者露出微笑,而穿上滑稽可笑的服装,受到不知情者的嘲笑,她也曾经觉得怪异,但是,了解内情之后,就觉得心酸。
这种事情,没办法的。
那位夫人已经不会再醒来了。
不过,即使知道不会醒来,也要陪伴到最后一刻,这才是真正的绝世好男人吧。
这样想着,年轻的护士看着对方那穿着婴儿服饰的滑稽可笑的背影,不知为何,稍微红了脸,立刻用病历本遮住,转身快步离开了。
走在被夕阳笼罩的街道上。
受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但是男人丝毫不在乎,露西安露出了笑容,这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情,他要让这笑容直到最后都挂在对方的脸上,这样想着,男人点一根烟,从容不迫的在人群中穿行。
推开旅馆房间的大门。
看到那白色的家伙依然躺在那里,闭着眼睛。
那天似乎是因为牵动伤口,失血晕倒,不过已经3天了,还没醒——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样想着,坐在沙发上,抽一口烟,就开始咳嗽。
扯开衣服,看看自己缠着绷带的伤口,有点渗血,不过没什么大事——
“那帮家伙……应该快到了。”
自言自语着,在沙发上仰着脑袋,吞云吐雾。
“说起来,明天去买个奶嘴吧……”
“应该会更开心吧,露西安。”
03
事实上,这头脑混沌的人无法理解事情的全貌,但他听到面前的人说,那孩子为他拼上性命了。
这话就像是咒语似的。
让他混沌无波的内心泛起涟漪。
似乎连为何拼上性命,如何拼上性命都不重要。
仅仅是那种近乎被珍视的感觉,就异乎寻常。
如同舌尖即将触到一滴蜜糖的旅人,他前所未有的感到渴求,渴求那近在咫尺的神之甘霖。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
但无论理由如何……结果是明了的——
他不想让那孩子死掉。
04
“利亚……”
在如同水流般颤动的空间内,两具与人类相差甚远的柔软躯体遥遥相对。
伊姆和利亚。
神的双生子。
这不过是女人找到的好听说辞,用来替代人类口中的怪物。
事实上,两人之间的联系,是由一颗恶魔果实所引起的。
那原本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能够分食的果实。
能够操控死亡的冥河。
能够给予新生的灯塔。
本质上虽然不同,但都具有使人永生不死的能力。
在吃下果实的瞬间,他们就已成为具有同一性的个体,不分彼此,不能独活。
在极为遥远的曾经,某个国家的俊美无比的王子与公主二人,踏上了找寻那棵树的旅途,传说中从创世之初就伫立在天地间的名叫樋的古树。
想要永远的生命。
姐姐跪在树下用力叩首,树枝摇晃,日漏斑点在眼前浮动,头晕目眩,却又好似乘上了一艘大船,给予人虚幻的希望。
最终。
啪嗒一声。
掉在眼前的是一颗恶魔果实。
丑陋的表皮,一半漆黑,一半雪白。
拉夫德鲁能够实现愿望的古树,王国传说的真相,不过是生长着恶魔果实的恶魔之树,而能够让人永生不死的奇迹,似乎就蕴藏在这果实的力量中。
但是,谁来吃呢?
这样说着,姐姐犹豫着捧起膝前的果实。
我还想和利亚永远在一起呢。
真没办法。
这样温柔微笑着的弟弟弯下腰。
我有个主意,交给我吧,伊姆。
就这样,她这个强欲的女人,就成为他人生命的附属品,与她软弱不堪的弟弟紧紧捆绑在一起——
永远不能分离。
“利亚……你又做什么了?”
“真是不知教训,让我也被困在这床榻上。”
在意识的空间中,被称作伊姆的女人张开手,或者说,是张开如同丝绸般柔和的触手,缓缓浮动的黑紫色。
“那一次次失败难道没有让你记住?”
“人类是多么丑恶的东西。”
“我记得……但是我们也是人类……伊姆。”
令人意外的,轻轻的回应。
那巨大的,柔软的弧顶,倚靠着对方,就像是小心翼翼的拥抱。
“我还是想要尝试。”
“就算是还是失败,起码在最后的时间里……”
“不过……不用担心……伊姆。”
那鹅黄的内核忽明忽暗,在女人眼中,好似映下少年时代的对方,那温柔的笑容。
“我会活着。”
“即使我忘记了一切,即使我又失败了,也会为你活着……”
“直到你厌倦这个世界为止。”
“所以。”
“伊姆。”
对方并没有说出那句想要自由的请求。
不过,听到这种说辞,多少令她的内心漫起那种遥远的,不能解析的情感。
转瞬即逝的东西罢了。
所带来的也不过是一句无法抑制的呢喃。
“利亚……”
当然,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的台词依然是她想说的那句,她一直说的,也必须说的那句。
“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然后回到我身边……你总会回到这里!利亚。”
04
连名字也无关紧要的年轻女人,在施虐中毫无吭声,苍白的脸上从始至终都只有木讷,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没有神采,凝视墙边一角散落的灰尘。身体的疼痛变得麻木而遥远,将意识抽离在外,抵抗着绝望的侵袭。
弟弟还活着吗。
那女人想着。
又觉得这是愚蠢的问题。
一定活着的,因为,他们……根本死不了啊。
如同装满垃圾的破布袋子,女人被丢到一旁。
流血的身体,被折断的四肢,即便如此也无法迎来死亡,没有意义的果实能力,似乎只为这种事情而被创造于世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被污秽侵蚀的花,在这暗无天日的封闭房间内,等待着噩梦再一次的造访。
当冰冷的水倾注在她身上的时候。
在那一刻,她想到了遥远的往事。
和曾经自由而高贵的那些日子。
海圆历504年,在那个男人再次抽身离开的当口,王国因为叛乱而燃起熊熊火光,她得到了海楼石手铐的钥匙,而在那一夜,她用那流淌的冥河,吞噬了这座都城内的所有人。
她拖着那不堪的,早已不成人形的身体,爬上象征神权的高塔,一条断掉的腿悬着,瘦骨嶙峋的躯体赤裸立在火烧云下,如同一垛燃烧的干草。
她看着这颠倒的世界,
却连喜悦也感受不到。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普通的恶事,因为谁侮辱性的言语而大开杀戒,在没有人认识的国度自诩神明,她那愚蠢的弟弟还在追寻着那些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可她却早已绝望。
这具永远不会再丰满起来的躯体只能感受疼痛而冰冷,永生不死的可怖,无法前进的,噩梦的循环——
当她蜷缩起来的时候,她能感受到虚无滑落到腿间的触感,难以言喻的……
死亡的味道。
永生是永生者的噩梦。
这是她在痛苦中体味的箴言。
她厌恶人类,怨恨人类,而也正因如此,她要将这世界握入手中,她要为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美好送上死亡——
死亡,当这个词语从唇舌间吐出,连口腔中血液的金属味道也变得柔软而温暖。
她是扎根于这世界的树;是曙光永远无法到达的沟壑;
她是在两腿之间重叠的褶皱,能够堆积的只有污秽与阴霾;
她是开不出花,也结不出果,那只在泥泞中诞生的,不堪入目的贪婪。
没错。
她多么像是……人类啊。
05
在玛丽乔亚的花之间内。
担忧不已的五人跪在床前,床上的女人黑发铺散,如同一朵盛开的噩兆之花——
昏睡整整3日,她终于慢慢睁开眼睛,浅色的眼珠微微移动,盯着床边的五位老者。
“无聊的猫捉耗子,就到此为止吧。”
“如果有像蝴蝶煽动翅膀那样灵巧的契机,那个孩子就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人类永远无法摆脱丑恶的本性。”
“所以,会回来的……”
“那个孩子绝对……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