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赏花后 ...
-
利刃刺开墨绿色的布衣，猩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大片大片浸在衣服上，把墨绿染成了深重的黑色。
陈亭脑中一片嗡嗡作响，随即全部变为空白。他看见舞姬把被旁边的人拿下了，远处的司霜朝他奔了过来。周围像菜市场一样吵成一片，吵得他脑仁疼，他只想闭上眼睛，睡一觉休息下再说。
突然有一双手，把他从后面抱住了，让他没有顺势倒下去。陈亭偏过头，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这双眼睛很深邃，以前他最喜欢看它缀满星星般闪亮温暖的笑意，让人心倏地一暖。但是现在，他却看到这双眼里满是惊讶和心疼，还有玻璃裂掉一般的万重心碎，看得陈亭心揪起来，抬手想去抚平面前之人眉间的皱褶，一阵晕眩却紧随着袭来将他包裹住，陈亭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
陈亭睁开双眼，觉得眼皮重得要命，废了好半天睁开，看到陌生的床帏，愣了半晌。
他掀开身上的被子，看到了缠在左胸上的绷带，中间一块染了血。
陈亭木了一会儿，慢慢地撑着床板想要坐起来，但是还没起来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喝止了：“你在做什么？”
陈亭手抖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差点砸到床板上。来人眼疾手快过来把他托住了，然后拿了个枕头放在他身后，慢慢把他扶着坐起来。
看到陈亭坐好了，司琰的表情才微微放松下来，在床边坐下来，盯着他的眼神里疲惫又关切：“你伤很重，不要乱动，知不知道？”
“嗯......嗯。”陈亭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到被窝里来，司琰却抓住了他的手，搁在了自己掌心里。
陈亭脸刷地一下红了。
“陛......陛下，”他有点不太敢看司琰，“这里为什么只有您一个人在？”
“朕让他们都下去了。”
“那......公主呢？”
“阿霜？吵吵嚷嚷的，会影响你养病的，朕也赶走了。”
陈亭一阵无语，他另一只自由手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裤子，惊呼道：“陛下，我想起来我身上应该还有一个香包......”
“你说这个？”司琰从身后掏出一个香包，忍不住笑了，“你当时是不是要拿这个给朕啊？”
“对啊......”陈亭看到司琰意味深长的表情就知道他绝对误会了，马上说，“陛下，这不是我绣的，是公主绣给你的......”
“嗯，朕明白。”司琰说，“刚才阿霜都哭着跟朕说了。”
陈亭有点茫然了：“哦哦......”
“不过，”司琰把香包收起来，抬眉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满，“你怎么好像很想和朕撇清关系的样子，罗杨？”
陈亭被他看得全身发毛，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很像一个被一只豹子盯上的小羊，弱小可怜又无助：“......我，我没有啊，陛下。”
“虽然朕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进宫里来，”司琰淡淡地说着，眉目平静，“但是总有一个目的吧？你想完成一件事，所以需要借用挽周的权力。”
“罗杨，”司琰有些嘲讽地看他，“这皇宫里外，是有何人比朕权力还大的吗？朕不明白，你既然想要达到你的目的，为何要躲着朕？”
陈亭：“......”
你就是目的本的啊......
“躲着朕，无碍。只要你开心便好。”司琰越说越靠近了，眼睛微眯，透出略带锋利的光，“但你又去替朕挡刺客......你知不知晓那把剑此进去的时候离你的心脏有多近？罗杨，你不是躲着朕吗？不是一直想和朕撇清关系吗？你这一次又一次的......你究竟想让朕欠你多少情？”
陈亭听得愣了，他看到已经凑到面前的司琰，危机感又一下嗖得上来了：“陛下......您可以先冷静能听我说吗，我我我我给您解释！”
司琰盯了他半晌，默默坐了回去，一脸“我看你倒要怎么解释”的表情。
“陛下，我......我必须要先说的一点是......”陈亭深呼吸几次，红着脸说，“我绝对没有躲着您，只是太......太害羞了，我、我从小就非常非常仰慕您！您是我的偶像！！我能够看到您已经很激动了，还要和您说话......这我心理上有点承受不住！所以，所以就......”
司琰挑了挑眉，脸上的不满稍微退去了些，变成了疑惑惊讶：“从小就非常仰慕朕？”
陈亭马上激动地接下去：“是的！陛下的英名很早就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了！我就是想见一面陛下才来报名参加禁军的！”
“哦，”司琰表情好看了许多，“继续。”
“呃......所以我真的没有想躲着陛下。至于陛下刚才说的欠人情什么的，我绝对没有这么想过。我虽说名义上是公主的侍卫，但是保护陛下的安全也是义不容辞的，如果真的因为陛下而牺牲，那就是我罗杨的荣幸！！”
司琰没忍住，笑了。陈亭看到他笑，心里终于松下一口气来。
“那为何之前朕吻你的时候，如此不愿？”司琰又问他道，眉眼间满是好奇。
陈亭卡了一下才说：“......我当时没有不愿，陛下。”
“当时确实没有。但过后你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还和朕说男男授受不亲，”司琰挑眉看他，“怎么，忘了？”
陈亭脑子都要炸了，一边努力搜肠刮肚找词一边说：“那个......那个时候刚刚认识陛下，还不太了解，而且我、我这人比较保守，陛下如此主动，我会觉得陛下只是一时兴起......因为之前看到陛下在红香楼待过嘛，所以下意识地往那边想了。而且发生得太快了，让人感觉......”
他越说脸越红，也越语无伦次，最后忍不住拿手把滚烫滚烫的脸挡住，小声说：“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不是演戏么。
怎么台词说着说着还走心了？还害羞了？！陈亭你行不行啊到底......
司琰伸手，把他挡脸的手拉了下来，放到自己心口。
陈亭愣了一下，手心随即触碰到一片温暖，以及规律的心跳声，他抬头看司琰，后者不知什么时候又凑过来了，距离他很近很近。
“不是做梦。”司琰微微一笑，低头吻他的手心，“朕是真实的，你感受到了吗？”
陈亭已经害羞得说不出话了，目光在司琰的脸上和身上游走，心脏火一般狂跳着。
司琰靠到他的耳边，轻轻咬他的耳垂，陈亭身体一抖，双手下意识地抵住了他的肩。
“你喜欢朕。”司琰轻笑一声，“对吗？”
陈亭没出声，司琰把他的脸扳过来，额头抵着额头，手指温柔地在他唇上摩挲着。
“回答我。”司琰笑了笑，眼睛星光一般的亮，“说。”
看到他的眼神，陈亭心倏地一抖，然后眸光慢慢暗了下去，他喘了口气，认命一般闭上眼，微声说道：
“......喜欢。”
然后他听到一声很低很低的笑声，就像一只小猫在挠他的心窝。
唇很快被堵住，是陌生又熟悉的吻，温柔了很多，没有那么多侵略感，彷佛是在细细品尝一道佳肴，而对陈亭而言，就如同见效甚快的毒药。
一下子，就把他脑中所有的理智洗刷掉了。
司琰换好衣服，转回到床边看了看还处在睡梦中的人，伸手摸了下他的脸，俯身在他额头上吻了吻，顺手把被子掩严实了，才离开房间。
他走出偏殿，一位有点年纪的公公上来接他。
“陛下，边疆的文书已经快马加鞭到了。”公公低着头说，“另外，有几位大臣已经在建宁宫等您了。”
“嗯。”司琰垂睫，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偏殿，转头道，“回宫吧。”
再恢复意识的时候，陈亭看着窗外已经乌黑的天色，舔舔干得起皮的嘴唇，转头一看，床头放着一杯水。
他拿起来喝完，感觉舒服很多。
“吱呀”一声，门开了。陈亭抬眼望去，居然是谭寿。
“阿寿......”陈亭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过来......”
“公主派人来告诉我的，说是知道咱俩关系好，所以让我过来看看你。”谭寿一脸阴郁地走过来，坐到床边，看着陈亭胸口的伤口，难受地说，“嗐......你这......阿杨，你说你这是遭的什么罪啊！这才当了多久啊，就，就受这么重的伤！你要哥们儿心里这么能好受啊......”
看到谭寿一脸要哭的样子，陈亭觉得有点哭笑不得，忙安慰他说：“唉，别难受了，我这不是挺过来了吗？你是不知道当时那刀刃离我心脏距离近的啊！当时那血，biubiu地，可吓人了！”
谭寿笑了，然后直捶他：“还贫！人都快没了还给我贫！你能不能正经点啊你！”
“噗，居然有天让你来说我不正经......好了好了别捶了，当心捶到我伤口哈哈哈，”陈亭一说到伤口，谭寿马上把拳头收回来了，露出一脸的心疼，“哎好啦，你别这表情，我体质很好的，就这点小伤，不用两周就能愈合了，放心放心。”
“唉，行吧。”谭寿看到他还是精神气满满的样子心便放了下来，“那哥们儿要先出宫了。你给我好好养伤不许乱跑，有什么想吃的随时托人找我，我给你带，知道么？”
“好了，知道啦。”陈亭挥挥手，谭寿又看了他两眼，转身走了。
过了没多久，司霜冲了进来，看到他坐在床上，胸口上缠着绷带，眼眶又是一红。
“公主，”陈亭看到她还提了一个饭盒，心里抑制不住的感动，“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啊......都怪我，让你去送香包。”司霜坐到床边，把饭盒一层层打开放到小桌子上，“但是......也要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皇兄了......不说了不说了，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诶，好。”陈亭接过碗筷，开始吃饭。一直咕咕叫的肚子终于安静下来了。
他吃着吃着，突然听到司霜说：
“......罗杨，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公主......”他抬头，却看到司霜满脸泪水，猛地愣住了。
“皇兄他......皇兄他......”司霜哭得越来越凶，直接扑到了他身上，崩溃地说道，“他要去边区！他又要御驾亲征！怎么办，怎么办啊......”
陈亭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到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