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千里月》羽零

242、第 242 章

　　这年春天，治理河堤的事情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春汛之前，有望将上游河段修整好，下游的一些地方，还需等到秋后再做治理。
　　出乎意料的是朝中传来消息，萧珹力排众议，决定亲自护送蓝夫人的灵柩南归，一块还乡的还有蓝邵的棺椁，兄妹两人二十多年前一同北上，如今也一同南归，也算是有始有终。
　　清明时节，南方阴雨连绵，萧珹站在云阳城新补好的城墙上，接受万民的朝拜，至此，南北百姓，方才真正融入一体，天下才真正重归一统。
　　梁安等人也回了临海郡。去年过年的时候，梁安不在老家，这次回来，祖母和两个舅母见了都拉着他不放手，见他瘦了许多，越发心疼起来。席间梁安见到表妹，表妹娇羞的看了他一眼，坐在祖母身后也不说话，眼神却时不时落在他身上。梁安额上冒出细汗来，生怕舅母和祖母问起此事，好在人多，舅母没有提这件事。
　　还不等他松口气，表妹就时常做了好吃的点心送过来。这样一个娇俏温柔的姑娘，任谁也不想伤害她，何况这是他的亲表妹，梁安只得好好招待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心中却在想如何能摆脱。
　　十五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吵着要去看海。去年众人刚来，事情繁多，没有心思去看海，今年不一样，回来之后当真成了一群闲人，夏明带着几个兄弟每日在院子里练拳，十五便当起了夫子，专门教小景读书。至于梁安，时常被祖母拉去话家常，当然每次都有表妹在一边陪着。闲了几日，众人都受不了了，连马叔都嫌弃他们无所事事，劝他或在乡间办个私塾，或是去镇上做做买卖，莫要荒废了青春。
　　所以十五提议去看海，深得人心。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见过海，梁安一想起白华子的游记上记载的那些鱼虾，就忍不住咽口水，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了，于是众人又收拾了行礼，准备去海边玩。
　　大风村不靠海，骑马过去还需一天多，众人兴致勃勃的上路，柳家人不放心，让三表哥随他一块去。
　　正是春江水暖的时候，众人到了东海之滨。是日天气晴朗，站在沙滩上，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碧蓝碧蓝的海水，到了更远处，天和水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几座礁石落在水中，远远望去如同黛螺，海浪轻轻地拍打着岸边的沙子，将五颜六色的螺壳冲上来，白色的海鸟啼叫着，成群结队地落在沙滩上。
　　这样的景致，众人都看呆了，十五兴奋地大喊大叫，扑到沙子里打滚，小景也忍不住，跟他一块嬉闹起来。三表哥见他们这样，也哈哈大笑起来，“这会天还不热，水有些冷，若是等到夏天，在里面游一游才舒服呢。”
　　梁安听了，也不想等什么夏天了，脱了鞋袜就往水里跑。三表哥见状大喊，“不能去深处，当心被浪卷走了。”
　　梁安哈哈大笑，就在沙滩上踩那浪花，又见那贝壳圆润可爱，提着衣兜捡了不少。
　　于是众人在海边搭了帐篷住下，每日在海边游玩，或钓鱼，或在岸边捕捉虾贝，到了晚上就在河边生火烹制美味。鲜活的鱼虾果然味道大不相同，果然只需姜醋等调料，便鲜美无比。吃过这些，四海楼的那些贵得要命的海鲜哪里还有滋味，梁安心想，难怪白华子十分嫌弃呢。
　　这神仙般的日子，容不下各种忧愁，众人都放下一切，享受这难得的一段时光。
　　夏明不惧水冷，居然学会了游泳，连带着十五和小景也眼馋，每日在浅水处扑腾练习。梁安羡慕不已，但他本就肺不好，还刚刚大病一场，众人说什么也不允许他下水，顶多只让他在海边玩。
　　于是梁安提着一个篮子，每日在海滩上捡拾螺贝。他有一次在集市上看见过一种用贝壳做的挂饰，不过做工粗糙，贝壳也不够漂亮，就没有买。他想自己做一个漂亮的，以后挂在书房。
　　走着走着，他发现了一枚白色的贝壳，捡起来洗干净沙子，见贝壳通体洁白，像是玉石琢磨成的，十分漂亮，梁安不由得想起了他之前捡到的那枚。
　　刚到此地的时候他也捡到过这样一枚贝壳，那枚贝壳他忍不住随信寄给了萧珹，也不知道这么远的路，会不会压碎了。
　　风浪渐渐大起来，梁安觉得有些冷了，便提着篮子往回走，看着那枚新得的白色贝壳，心中又想了那人。突然前面出现一个影子，梁安还以为还是小景来叫他回去吃饭，头也不抬的说道：“我捉了三个大螃蟹，一会我们烤着吃吧。”
　　“我带了新丰酒，正好可以配着喝。”
　　梁安听了这声音一下子愣住了，他不敢信心自己的耳朵，怎么会听见萧珹的声音，他抬起头来，惊愕地发现眼前的真的是萧珹。
　　“你怎么来了”梁安脱口而出，简直有些惊吓，萧珹此时应该在回平城的路上，怎么会出现在海边呢。
　　萧珹垂下头，微微一笑，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来接你回去。”
　　梁安呆呆地望着萧珹，手中紧紧捏着那枚白色的贝壳，嘴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他克制地看着萧珹，好像在找一个合适的措辞。萧珹把他纠结的眼神看在眼中，心中满是怜惜，再也忍不住，伸手将他拥入怀里，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小安，我来晚了！”
　　梁安霎时落下泪来，这一年多来的彷徨迷茫，这一年多来的纠结煎熬，让这个怀抱显得格外珍贵，梁安想，原来不是他会错了意，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手一松，满篮子的贝壳海螺撒了一地。
　　萧珹摸着梁安柔软的头发，小声说道：“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梁安只是默默流泪，萧珹的眼中也满是怜惜，他摸着梁安瘦削的背，更加后悔自己的迟疑。他想他该早些表明心迹的，至少不该暧昧不清，害得梁安这样伤心。
　　天知道他得知梁安生了重病的时候，有多么担心，得知柳家长辈要帮他议亲的时候，又是多么焦虑，但他明白越是担心越是要慎重，在一切没有安排好之前，他不敢轻易表明心迹。他想，梁安是他亲手送走的，也一定要亲自将他接回来，否则如何对得起梁安的一片心意。
　　梁安哭了一会，推开萧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这算什么，你……我……”
　　萧珹将他的眼泪擦干，苦笑道：“小安，你离开平城之后我就后悔放你走了，平城都安置好了，小安，随我回去好不好？”
　　最后那句话，竟然带着罕见的祈求，梁安心神一荡张嘴想说什么，眼前却浮现出那巍峨的宫殿来，满朝臣子，天下百姓，还有列祖列宗，他们都看着，叫他们如何能够跨过这一条线。
　　“可是……你是皇帝……”
　　“别怕，澈儿快六岁了，至于天下人，就随他们去吧，我只问你，你可愿意陪着我？”
　　萧珹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上，梁安说不出话来，望着萧珹灼灼的目光，仿佛所有的顾虑，所有的阻挠都不足为虑。他想，人生短暂，茫茫人海中能够遇见自己心爱的，也爱着自己的人，是何其幸运，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不想躲了。
　　梁安鼓起勇气来，满脸通红地扑进萧珹的怀里，他紧紧地抓着萧珹的背，认真地听着他的心跳，像是要确认这个人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一样。
　　萧珹长长舒了口气，紧紧地将他抱住，又克制不住地亲了亲他的额头，脸上露着满足的笑容。他要的从来就不多，天上地下，能够有这样一个人陪在他的身边，已经足够了。
　　幸福就如这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片刻就叫人沉溺其中。两人相拥而立，他们身后是碧波万里，白鸥翩跹，脚下是五彩缤纷的贝壳，清风拂过，仿佛在两人耳边呓语。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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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故事完结了，这是我第一次写文，写了好久好久，但是大家好像不太喜欢，连个水花都没冒。哎，就这样吧，还有几篇番外，但是发出来恐怕过不了审核，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