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浮生一梦17 ...
-
这几日，龙女出门总能遇见那夜的那个书生。这书生也当真与旁的书生不同，旁的书生都穿的极为淡雅，常着一袭白衣或是鸦青色的衣衫，其上并无什么繁复花纹，大都是些梅兰竹菊之类彰显风骨的简单点缀，旁的书生所觅之地也大都是些书肆、茶斋之类高雅的地。偏这书生整日着玄衣，衣裳上也绣得尽是些蟠龙纹、朱雀纹等繁复精致的纹路，所觅之地也都是些酒楼、食驿等地，竟是清新别致的很……颇有些烟火气。
龙女这些日子于凡间生活，也了解了一些人情世故，礼教约束，对于凡人的一些规矩也是省得的，此刻低头看了一眼他衣衫上的花纹，不知该不该提醒他，这“龙”在凡间所代表的意义，旁人轻易不可用，若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将是祸及家人的大罪。
他有家人吗？
龙女在心中默念，不觉有些恍惚，直到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
龙女抬眼瞧着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微微蹙眉，往后退了一步，没好气的道：“你干嘛？”
那人一顿，有些委屈的说道：“小生只是想问兄台吃不吃这个？”说着便将不知何时买的冰糖葫芦递到了她面前。
龙女看着这亮晶晶的洒满糖油粒子的美味，咽了口唾沫，有些意动，但还是偏过头拒绝道：“我一个大男人才不吃这些女儿家的零嘴呢，丢人！”说罢，似是反应过来，斜睨了这人一眼，好笑道：“你这书生好生奇怪，不爱清茶爱烈酒，不爱鲜味爱甜食，竟和女儿家一般，当真是别具一格呢。”
那人闻言，也不生气，只淡淡一笑，柔声道：“兄台误会了，小生瞧兄台前日食用了此物，想来极是喜爱，这才投其所好。”
龙女闻言，微微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不解道：“干嘛投我所好？”
那人闻言，笑意更深，薄唇轻掀，缓缓道：“自然是为了与兄台交朋友？”
龙女听得此言，瞥他一眼，疑惑道：“为何要与我交朋友？”边说还边又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听她所言，见她动作，唇边笑意一凝，淡淡道：“自然是与兄台一见如故。”说罢，微微一顿，叹道：“兄台此问好生唐突，莫不是兄台嫌弃小生愚钝，不配与兄台交往？”
龙女闻言，虽觉他用词遣句好生奇怪，却又不知怪在何处，此刻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亦觉自个儿有些过了，正愁不知如何缓解气氛之际，那人便又是一叹，开口道：“难道兄台不觉你我似曾相识吗？”说罢，不待龙女答复，他便又径自说道：“小生看兄台面善的很，想是在哪里见过，这才唐突些，兄台莫怪。”
龙女听得此言，这才缓了面色，嘴上说道：“哪里，哪里。在下自幼长在乡野，哪会有缘结识兄台这般人物。”心中却莫名一突，心道：“原来他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吗？别说，还真觉这人在哪里见过，可长得这般好看的人，我没道理记不住啊……”
龙女这般想着，不由得在脑中努力回想自个儿这须臾几十载的光阴中是否真见过此人，可她分明是第一次初远门，也第一次到长安啊，莫非是这人前世不成？
正在龙女苦思冥想之际，蚌女却回来了，只见得她手上拿了一堆的吃食和小玩意，嘴里还含了一颗糖果，含糊不清的唤了声：“殿下。”待得视线触及此处多出的一人，忙又改了口，甜甜唤了声：“夫君。”
龙女在蚌女那声“殿下”出口之际，吓得魂儿都没了，下意识瞥了一眼这书生，见他仍是面色不改，未有讶异之感，也不知是真的没听到，还是误会了。
若是误会了还好些，左右书生大都好糊弄，只怕这书生是个死脑筋，若误会她是人间的这些个皇族子弟，蓄意攀附就麻烦了。
念及此，龙女不由得细细打量了他一眼，见这书生面色如常，这才心下一松，不禁横了蚌女一眼。
蚌女自知理亏，朝她吐了吐舌头，将手中的一应吃食推在她面前，又将一串才买好的冰糖葫芦递给她，讨好的道：“夫君，快吃。”
龙女见了这冰糖葫芦，不禁面皮一抽，默默推了推，蚌女却不明所以，只以为她在担忧此物甜腻，忙挽上龙女手臂，又将糖葫芦往她嘴边递了递说道：“夫君不必担忧，我方才尝过了，这家的糖葫芦没有我们上次买的那家那么甜腻，反倒是甜度事宜，真真是刚刚好，酸甜可口的很呢。”
蚌女话落，龙女便觉一道灼人的视线落在了她脸色，她立时便觉面上有些烧得慌，忙抿了抿嘴，将手臂自蚌女手中抽出，强笑道：“娘子有心了，自个儿出去玩，还能顾虑着为夫，实乃为夫的福气。”
龙女这般模样落入蚌女眼中，她焉能不知其中缘由？只见得它眼珠微转，已换了副神态，顺着龙女的话儿，故意娇嗔道：“哼，夫君知道便好。我知夫君不喜甜食，这些个女儿家的零嘴，夫君大抵也是吃不惯的，然这是为妻这般辛苦买来的，偏方才又多食了几个绿豆糕，便劳夫君帮忙解决一个。夫君，好不好嘛？”说罢，便又拿起手中巾帕拭了拭那根本不存在的泪花儿，哭诉道：“夫君不疼我了，哎，你肯定是有了那小红就不要我了……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蚌女这一哭，龙女还未作反应，那人便默默往后挪了一步，一把撑开墨扇挡了挡，开口道：“兄台还是顺了姑娘的美意吧。”
龙女点点头，从善如流，就着蚌女的手，轻轻咬了一口，待得那酸酸甜甜的美妙滋味顺着喉咙涌入四肢百骸，她方才满足的闭了闭眼，偏面上还要做出一副嫌弃的姿态来，勾了勾蚌女的鼻子，沉声道：“下次为夫可不帮你了。”
蚌女闻言，红唇微翘，娇声道：“不嘛，夫君最疼人了，定是看不得妾身发胖的。”
龙女闻言，在蚌女面上摸了一把，笑眯眯的说道：“自然是不舍得的。”
被墨扇遮挡的俊颜已是面色铁青，很是不虞。杨戬咬牙看着二女上演夫妻情深的戏码来，着实刺眼的很，尤其是那小小的蚌精，虽说修为尚可，可是行为无状，又是个品行不正经的，杨戬怎么瞧怎么觉着碍眼，而杨戬历来对讨厌的东西并不怎么友好，也并不怎么宽容。
蚌女丝毫不知自个儿已被未来的驸马爷给记上了一笔，还在尚自做着戏，嘴里甜言蜜语的说着，一口一个“夫君”唤的顺口，脑袋也往龙女肩上靠去，只不知为何却突然打了个冷颤。
龙女感念蚌女及时解围，也深知这做戏得做全套，因而见蚌女身子发颤，也体贴的将她揽入怀中，朝杨戬一颔首，淡淡道：“内子身体突感不适，请恕在下先失陪了。”
杨戬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那蚌精，面上含笑，朝龙女点点头，轻声道：“兄台娇妻在怀，自然要多珍惜，小生也很是羡慕兄台的好福气，也不知何时才能如兄台一般。”说罢，身子一侧，让出路来，拱手道：“兄台且随意。”
龙女闻言，轻轻颔首，扶起蚌女便欲离去，只是在经过这人身边时，莫说蚌女，便连她自个儿都莫名打了个冷颤……
待得二女身影消失不见，杨戬才冷了面色，低头看了一眼遗落在此间的物什，缓缓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来。
是夜。
龙女斜倚在床榻，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这盏被迫买下的花灯，随口问道：“翠翠，你觉不觉的白日里的那个书生有些奇怪？”
蚌女正推窗的手一顿，徐徐转过身来讶异道：“殿下终于发觉了？”说罢，似是终于觉出了不妥，不禁一面捂嘴，一面跺脚，低呼道：“都说了，别这么唤人家啦！”
龙女淡淡一笑，才不管她那么多，只抬眼望过来，却正好撞见蚌女挑眉的动作，不禁瘪瘪嘴，亦学着她挑眉道：“翠翠，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蚌女闻言，心道：“可不就是傻嘛。”面上却还是宽慰道：“殿下聪明伶俐，婢子万不及其一，又怎会这般想殿下呢？”
龙女听得此言，却白了她一眼，凉凉道：“翠翠，你方才没反驳我！”
这说得便是蚌女对她方才的称呼未加抗议，这可便是十分的诡异了。要知道蚌女对“翠翠”这一小名十分的抗拒，总觉得十分的小家子气，不能彰显她这女官的威风来。是以，便是龙女只在私下这般唤她，她每每都要表示抗议，可从未妥协过。因而，龙女才能这般快便觉出味儿来。
蚌女闻言，一时语塞，倒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默然不语。
龙女见状，撇撇嘴，身子一正，下得榻来，一手提着花灯踱至窗前，轻轻推开那小轩窗，倚窗而立，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幽幽道：“真是舍不得这热闹啊。”
蚌女替她披个披风，迟疑道：“殿下当真如此果决？”
龙女闻言，低低一叹，睨她一眼，嗔怪到：“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
龙女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蚌女却是省得的，她打眼瞧了瞧龙女咬唇懊恼的模样，一个没忍住，轻笑道：“先前不知是谁说得要寻那一夜露水情缘的，又不知是谁要学九重天上的那几位，来一场旷世情缘的，怎的如今就怂了？”
她这一连三问，直问的龙女粉面含羞，然龙女到底是大家出身，并不扭捏，只抬眼横了她一眼，轻哼道：“我就不信你这鬼灵精的没敲出他的古怪来。”
蚌女听得此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面色一正，亦是轻哼道：“自然，哪里有书生还未过上元节便急急忙忙进京赴考的的？若是往年赴考的便罢，便他说自个儿是今年应考的。”说到此处，蚌女微微一顿，复又道：“偏这书生还与众不同的很，整日不着调，还能次次与咱们不期而遇。若不是有心，便还真是天意了。可是天意弄人，哪有这么凑巧的？这巧合多了，连我都要禁不住以为看了个才子佳人的佳话了呢。”
她这洋洋洒洒的一通话砸下来，龙女当即噗嗤一笑，懒懒道：“莫说是你，便连我自个儿都要以为自个儿头顶要多一顶帽子了呢。”
龙女言罢，蚌女微微一愕，随即反应过来，羞得满面通红，便连那耳根子都不能幸免。
她二人游走人间也有些时日，如何能不明龙女话中之意？虽说人间各处风俗有异，但关于男人那点可怜的自尊大抵都是一样的，统归是有点不可言说的。
今次龙女扮作男儿，是以才有了这一说，然正因了龙女扮作男儿，蚌女又有了不同见解。
待其在龙女耳边细细道来，龙女已然惊的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问道：“竟还有这回事？”说罢，她又似忆起了什么，不由得蹙眉说道：“可是我听说人间礼教甚严，当真有此风化？”
蚌女闻言，冲她连连点头，将这些时日听来的那些个流言蜚语一一道来，听得龙女不由得惊呼道：“如此，更不可久留了，你且去收拾收拾，我们明日出发。”
蚌女闻言，福了福身，忙点头称呼是，转身去收拾细软去了，然这手上尚忙活，嘴上亦是不停歇。
龙女只听得她口中嘀咕道：“白瞎了一场露水情缘。”
她虽嘀咕的小声，却不妨龙女是个耳聪目明的，这一句正不偏不倚的落入了龙女耳中，直令她哭笑不得。
龙女不由得挑了眉，无奈道：“我就那么一说，你倒还念念不忘了。”说罢，微微一笑，本欲解释清楚，却又忘了一眼屋外高悬的星空，摇摇头，只但笑不语，然那眼珠却是滴溜溜的在蚌女身上打转。
她这神情实在太过露骨，又太过熟悉，蚌女正收拾的手一顿，低低叹了口气，认命的开口说道：“殿下意欲何为？”
龙女见她乖觉，摸了摸她的发顶，勾起她的下颚道：“小娘子想不想离开之前随为夫去潇洒走一回？”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浮生一梦1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