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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怕您会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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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裳湿了水,风一吹,盛嘉云便冷得打了个哆嗦。
她望着河中间宁愿抱着浮木扑腾,也犟着不让大汉近身的老婆子,咬了咬牙,忍下小腿隐隐变沉的不适,再次淌下了水。
老头看着那小身板又扎进水里,为他心焦的同时也不由升起对他的佩服,他盯着他游动的身影,暗自祈祷他平安无事。
可那身影方游到过半,便兀地停了下来,再接着人就没于水中了。
老头一直盯着,发现不对劲的头一刻便大声嚷了出来。
脸有些黄的小伙?
小许栋一听,猛地将脑袋从膝间拔了出来,还能有比他阿云师父脸黄得更有特点的?他担心的事还是要来了吗?
小许栋哇得哭出了声,大喊道:“是我阿云师父吗?救救我阿云师父!”
柳骋发现哭嚷的小孩儿是小许栋,他的阿云师父,只能是盛嘉云,他猛地站了起来,才迈了一步,就见半条腿还在河里的林峣,掉头钻进水里。
“顺利!”
顺利兀地被点到,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就在不远处,抬头望去,这不是那说好了在马车里等的自家主子吗?
还没等他从被骗了的情况回过神,就听到柳骋话里似掺了冰般又冷又硬,他心中升起一股久违的熟悉,是军令如山的小将军。
“救人!”
顺利望一眼河面,这才留意到从河水中冒出头来的是盛嘉云,跑到柳骋身边,他急得舌头都险些打结:“这,可,公子,您,不……”
那可是盛姑娘,这怎么能他一个下人去救呢?可也不能让带伤的公子下水救人啊,顺利脸上一时间七彩缤纷,五官都皱在一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若还是死犟着,你就是敲晕了也要将她带上来!”生死一刻,岂能容她顽固地守着陈规旧条,若不是为了救她,盛嘉云也不会出事。
“啊?”顺利以为自己听错了,“奴去救那老婆子,那盛姑娘?”
柳骋望着快要到盛嘉云身边的林峣,淡淡道:“她已经有人救了。”
这不妙吧?让一个外男去救盛姑娘,顺利也知晓自家公子在军中长大,不太晓得男女有别这些,刚想与他说明,就被提醒到:“你若不去救人,盛姑娘溺着水都还得操心那老婆子。”
顺利只得往河里冲。
盛嘉云救过许多溺水的百姓,也有了经验,挣扎着从水下冒头,见来人竟是庙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与白浪相识的手艺人。
林峣甫一游近,就见那小儿喊的“阿云师父”自救地挣扎着从河水里露出巴掌大的脸来,盈着水珠的羽睫之下,是一双在如夜漆黑的瞳仁中闪过流萤的漂亮眸子。
他的心漏了一拍,手大力往前一划,双腿一蹬便到她跟前。
难怪就这张微微泛黄的小脸,在她从水里冒出的那一瞬,他竟也想用清水出芙蓉来形容。
隔着衣袖,他抓住她的细腕:“来,搭着我肩,我带着你游。”
在稍深的河水处抽筋而溺水,她还是害怕的。
双手搭上他的肩头,微微的温热透进她的手心,才让她有了被救的实感,慌张的心绪渐渐平息。
她特意压低声音,作出第一次见林峣的模样,感激地道:“感谢兄台搭救。”
林峣带着她转了个方向,笑了出声:“姑娘好健忘,上回我还赠过姑娘草兔子。”
被认出来了。
盛嘉云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我今儿不是男装么?还以为兄台没认出我。”她被林峣带着转,显然他是想先送她上岸,她不由回头看抱着浮木的老婆子。
林峣带着她往前游,刚想说话,就听身后之人忽而朝后头大喊:“您老还犟什么,生死之下皆是小事。我这般年轻都会抽筋,水冷体寒,您以为您能靠着这跟浮木飘多久,又顶得了多久? ”
老婆子嘴唇都在发抖,只是隔得远,盛嘉云看不真。
见她欲言又止,心下猜测她已经服软了,只是羞于开口求助,她便大喊:“不能再拖了,就是绑也要将您绑上岸。”
两波拨水声相撞,一声拉得老长的“得嘞”兀地在盛嘉云耳畔响起,她回过头一看,见来人陡然大喜:“顺利,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听到您的吩咐,绑人来了。”顺利似条鱼般灵活地在她面前游梭而过。
盛嘉云扑哧地笑了:“就贫吧你。”
林峣听出她笑声里的轻松,便知她卸下心头重担。
忽然肩头被用力一握,林峣就感觉后头的盛嘉云蜷缩了起来,她痛苦的声音从咬紧的牙缝中透出:“又……腿开始抽了,兄台,烦请您……快马加鞭!”
她一开口,就将林峣的紧张从眉心赶走,他被逗得忍不住轻轻一笑:“好,客官您抓紧了。”
林峣收起了与她闲话的心,感受到肩上的衣服被攥得紧紧,便放开了手脚全力王河岸游去。
小许栋见盛嘉云被林峣救起,他哭得涕泗横流,焦急又伤心地喃喃喊着:“阿云师父,阿云师父。”小短腿蹬蹬地往河边跑,想要接盛嘉云安全回来。
只是他腿短跑得慢,边哭边累得喘气,一停下来才发现身旁的人也停了下来,这个身披白斗篷的高高男子一直跟着他作甚?
小许栋小脸蛋上挂上警惕,问他:“你怎么跟着我?”
他仰起小脸,只能看见男子线条流利朗逸的下颌,大半张脸都被帽兜罩下的阴影笼住,他看不清男子的脸。
“你是抱木书院念书的许栋?”
小许栋眼里还带着泪花,前一瞬还吸着鼻子,下一刻便停了,小腿往旁边迈两步,摇头否认:“不是,你认错人了。”
柳骋被逗得好笑,心中暗道这孩子果真听话,从前他曾叮嘱过年幼的孩童要对陌生之人提高警惕,可谁又能想到自己竟反倒成为了被提防之人。
柳骋抬眼,望着正逐渐游近的两人,没有拆穿他,只问道:“为何不来念书了?”
“你……你是何人,我念不念书与你何干……”他越说越没有底气,捏着指头,去窥探藏在帽下的脸。
“书院是我的书院,你是否念书着实与我无关。”柳骋偏过头看他:“不过你从前算是翛竹的学生,我才来问一声。”
翛竹先生。
小许栋顷刻卸下对柳骋的防备,原先就红的眼眶转瞬就涌上泪水,“是啊,我是翛竹先生的学生。”他委屈地扁着嘴巴,两道眼泪汹涌而下:“ 我才不背叛先生呢,他们都坏,怎么能喊别人先生。”
柳骋没想到等到的竟是这个回答,许栋虽小,可话里对他的敬爱却是沉甸甸的。
他弯下腰,帮小许栋擦去他的泪水,语气轻轻,劝道:“为师者,惟盼你学有所成。人的一生很长,很多人都能教给你一些知识。你记着他,但不能因为他而抗拒别人,抗拒别人教的东西,这于你而言,是很大的损失。”
柳骋怕他年纪小听不明白,便又道:“翛竹曾说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他对你寄予厚望。可再聪慧的孩子,不念书,不用功,也会泯然众人矣。”
他被柳骋劝服了,见柳骋隐隐投来的视线,只能别扭地点点头:“知道了,明日就回书院。”
小许栋眼睛红红的,像是要让柳骋作证:“我定会记得先生的。”
两人话毕,林峣和盛嘉云也从水中起身。河水只到膝盖,没法再游了。
小许栋见到盛嘉云一浅一深地艰难且狼狈地走着,喊着“阿云师父”就顾不上家中禁止他近水的命令了,小短腿往水里一扎,就淹过小腿。
盛嘉云听到小许栋喊,便抬眼望了过去。小许栋旁边还站着个身材颀长,被白色斗篷笼住的男子。
好家伙,这遍地的泥,也敢穿白色,回去得搓到发疯吧。
小许栋贸贸然闯进河里,盛嘉云心都揪了起来,急得大喊:“柳骋!拦着你前面的小娃子!”
看到顺利之时,她便猜到柳骋就在附近,再看到在河边的熟悉身形,哪里还认不出来。
柳骋抬脚淌入河水,一把捞起小许栋。小许栋也听到了盛嘉云的话,知晓此人是阿云师父派来拦他的,蹬腿挣扎,刚想哭闹要去找盛嘉云,却发现抱着他的人,没有折返,而是大步往前迈了。
小许栋从未觉着这段距离竟然如此近,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到了盛嘉云身边。
“阿云师父!”小许栋眼泪唰地就落了下来,伸手去揽她的脖子,想要从柳骋怀里转移到盛嘉云身上,他哭得惨兮兮:“你终于回来了,我怕您会死。”
盛嘉云的心儿一颤,忽觉有些难以呼吸,还没说话,小许栋便松了手。
他原是不想松手的,可这由不得他,他双腿都还在柳骋臂中呢,被拉开了,他只能将关心放到盛嘉云身上。
这一看,忽而觉着有些不对劲,小许栋疑惑地开口:“阿云师父,怎么你变白了许多?”
盛嘉云猛地低下头,这才想起脸上的妆容,随着多次入水,应当掉得七七八八了,怪道这个手艺人能认出她。
离岸已不远,小许栋都能看出的不对,难道旁人看不出来?还有紧紧贴着身,隐隐描出轮廓的湿衣服……
“我……”她才挤出一个狡辩,就被盖了满头,天光被遮去,淡淡的竹药混香萦满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