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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给她做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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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如酥,润泽万物,接连几日,阴雨不断。
每逢落雨天,盛嘉云的情绪便如灰扑扑的天色般低沉,非是生病,万府晓春宴,她还是随着乔氏如约而至。
绵绵毛雨无声无息落在油纸伞上,莲花池面水汽氤氲,春风将蒙蒙薄雾吹进两座庭阁楼宇之间,朦胧如临仙境。
万晴礼跟在万夫人钱氏身旁习待客之道,见盛嘉云跟着乔氏来了,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盛嘉云弯起嘴角冲她笑笑。
螓首蛾眉的女子嫣然一笑,唇红齿白的娇丽给雪玉之色的脸蛋增添几分明媚。正打着马吊的几位夫人不约而同地看直了眼,眼里是无法掩藏的惊羡。
盛家姑娘幼时长得玉雪可爱,可惜后头说是要学功夫,便不再出现在宴会的场合。随着盛嘉云年岁渐长,宁顺县里的不少官家夫人也动了与盛家结亲的心思,只是每每都不见盛嘉云出席,她们只得施计故意传出“盛家姑娘许是生得魁梧貌丑故而不敢见人”之类的话,激乔氏带人赴宴。
上回乔氏给盛嘉风攒局相看时,夫人们与姑娘分亭而坐,隔着轻帐倒也没能瞧见她真切的模样,虽闺女回去有稍稍提及,却不如亲眼瞧见得这般震撼,许多夫人心思频动,开始若有似无地与乔氏搭话。
盛嘉云的去处,乔氏早有安排。林畔将盛嘉云从重重视线中解救出来,领着她在靠窗的罗汉床坐下。
林畔的身边还坐这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少女,下巴微抬,神色有些倨傲,见盛嘉云也只是点头致意,转头却对林畔发脾气道:“糕点不是拾酥坊的,我不吃了,何时能回家,这儿一点都不好玩。”
林畔在她耳边劝了几句,待其收回厌烦之色,才不好意思地跟盛嘉云介绍道:“这是我家中幼妹,名为林町,她比你小一岁。这孩子从小被家人娇养惯了,脾气有些直,但品性不坏,平日你若是得闲,多来找她顽。”
盛嘉云心想,舞刀弄剑的,倒是没几个姑娘能跟她顽得起来,嘴上客气地应了。
万晴礼陪在钱氏身边,如约上门的客人都到齐了。照着往常,最热闹的当属马吊桌上的交锋,可今日,打马吊倒是次要,家中有适龄公子的夫人,心思都放在与乔氏搭话上,就是钱氏也隐隐心动,不过顾虑到盛家在军中的权势,就歇了结这门亲的心思。思及此,又对儿子不洁身自好私养外室而气得牙痒痒的,若非如此,她又如何不敢攀这门亲。
盛维打仗勇猛,又会做人,明眼人都能看出其得柳总兵的心,私下隐隐有猜测柳总兵有意让柳骋与盛家结亲,在柳骋战胜而归又入盛府养伤一事后,猜测更盛,只是明面上未亮过此意,人人皆不想往外说,反而将其落实成定局。
毕竟柳骋骁勇善战,年少成名,不仅家世赫赫,还生得丰神俊朗,很是得少女心慕。而盛嘉云自幼生得貌美,在家中又十分得宠,还有两个于柳总兵跟前十分得脸的亲爹亲兄,前途无量。
这两人若是拆开,留守宁顺的官夫人们都能将大腿拍红,毕竟两家若是无意结亲,那他们的适龄儿女便是能有机会结着一门好亲。
夫人们都是人精,乔氏稍稍透出一点风,大家都明白了。
万晴礼随钱氏过来时,游击将军夫人周氏正给乔氏喂牌,问道:“阿风在家缺切磋的人吗?我那长子武功还不错,下手有轻重,若是闲着无事,我便打发他到盛府去当陪练。”
周氏说的是盛嘉风,可谁人不知她话中意,分明是在问盛嘉云。
万晴礼听了一耳朵暗暗发笑,打算待会把夫人们的打算同她说,闹她顽顽。
“哎哟,可使不得,这不是大材小用嘛。”乔氏没有吃她的牌,笑道:“阿风近儿要忙抱木书院的事儿,每日都累得回家都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连阿云唤他陪着读会儿书,练会儿字,他都起不来。”她打出了个牌,有意无意地道:“你们也知道,他素来是最疼爱他这个妹妹的。”
众人听了皆是一愣,盛嘉云如今是改了性子?不喜武,反倒喜文了?
周氏的如意算盘落空,原还想以为自家儿子占尽优势,没想到她竟无意与习武之人结亲。只是场上大多是武官圈子中人,并无文官之妻,不过乔氏也只是想借此机会传出风去,并不急在一时半会。
万晴礼也怔在原地,盛嘉云也喜欢文人,她心情顿时变得复杂。钱氏瞥见她走神,以为她是乏了,便让她下去与姑娘们顽。
香软的糯米甜糕在嘴里化开,盛嘉云眼前一黑,忽而被一双嫩滑的小手蒙住眼睛,她嗅着那人袖中传来的茉莉香,笑道:“阿礼别闹了……”
万晴礼哼哼两声,轻轻揑了捏盛嘉云的琼鼻:“就闹你,就闹你,你还拿不拿我当好友,我还是方才听你娘说,才知道你转了口味。”
“什么转了口味,我哪有?”盛嘉云一头雾水。
万晴礼将方才听到的复述了一遍,佯做生气,脸颊鼓鼓地道:“你娘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竟才晓得这些?”
她曾经也是想过要告诉万晴礼的,就在那个倾注了她一腔孤勇的元宵节,可惜事与愿违,她对着娘亲说不出口,再到后来,她也无法跟任何一个人提起。
万晴礼待她极好,盛嘉云心有愧疚,可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能全盘托出。
乔氏于局上透露的消息再过一日,就会像长了翅膀般飞遍宁顺,也没必要再避着林家两位姑娘。
盛嘉云拉过万晴礼的手,不好意思地点头。
“那柳……你小时候不是喜欢会武的人吗?”名字到嘴边,顾及有外人在旁,便吞下了柳骋的名字。
林町原先是无聊得伏在桌上,忽而抬起了耷拉的眼皮。
“长大了总是会变的,我已经很能打了。”盛嘉云举臂握拳,挥了挥道:“可不想再找个只会跟我切磋的武夫,文武结合就很好,我想找个脑子好使的。”
万晴礼脑海里浮现出如清泉质然的男子面庞,所幸林町陡然插口,盛嘉云没发现她的走神。
“你说的武夫,包括柳小将军吗?”林町这一问,将林畔给吓了一跳,她惊慌失措地望向盛嘉云又去捂林町的嘴,嗔道:”有你什么事?乱开什么口……”
盛嘉云没想到林町竟如此直接,这是个对柳骋有意的姑娘啊?
“自然包括。”她可不能让人多想,无谓阻碍他人的姻缘。
林町眼睛亮亮,整个人都焕发出精神,双手交握,蠢蠢欲动:“你早说嘛!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林畔听她没大没小的态度,皱了眉,按住她凑到耳旁小声警告道:“你给我消停点,你这般无礼,可是想让往后你姐姐姑嫂不和,家宅不宁?”
林町吐了吐舌,不以为然道:“你怕她欺负你,那就让她嫁到林家不就行了。”
宁顺林富商有二女一子,幼子如今年方五岁。林畔瞪她一眼:“净胡说八道!”
林町原仅是随口一说,可忽而又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林峣不就很好?你作诗进步这般大不都是他的功劳,反正她也想嫁给文人。”
这提议……倒是貌似有些可行。
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同一宗族的远方亲戚,也算得上是亲戚。只是若林峣没凭着会读书,从芸芸林家子孙中展露了头角,也不会被林富商看重。
只是林峣自幼丧父,由寡母一手抚养长大。他母亲吴氏身子康健,麻利能干,靠帮人做工挣来的钱供出了会读书的林峣,走在邻里之间腰板都挺得直直的。读书的钱来路光明磊落,故而林峣为人很是有骨气,并不贪图林富商施予的钱财。
好不容易族中出个读书人,林富商自是想要交好。可林峣此人实在油盐不进,宁可拿草编些小玩意去热闹的集市挣钱,也不凭空受他捐助。正巧听闻林畔有意学作诗,林富商才以此为由,与林峣有了切实的来往。
林畔与林町都跟着林峣学作诗,林畔的资质更好些,学得快做得诗也更有灵气,因而在给盛嘉风相看的宴席上,她信心很足,不仅诗做得好,那股自信生机也吸引到了盛嘉风。
林町不学无术,往日里一听夫子讲话就头昏,可林峣讲得生动有趣,她也学了不少。又因着林峣是头个能让他听得进课的夫子,她也觉着他脾气好,功课好,待些时日,考个进士是不成问题的。既然前途无量,那又如何配不起盛嘉云?
林畔越想越觉得合适,将一块栗子糕夹到盛嘉云面前的小碟中,带着头一回做媒的兴致盎然:“阿云,我有个远亲,年纪轻轻就成了举人老爷,前途无量。你若倾心文人,可以见他一见,他学识品貌都上佳,在月上诗社这么多才子中,也算得上是顶顶的好。”
万晴礼的心突突直跳,她听到盛嘉云开口问:“是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