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的真心》周八

4、莱卡集市的少年

　　莱卡集市，是狄塞勒斯最大的法师交易场所，位于狄塞勒斯南方文化中心赫达恩洛城东部港口处的莱卡街道，为了防止普通群众误入，魔法协会的人封锁了出入口，并且每个月都会由专人换位，换了位置的入口只能通过集市币来寻找，每个法师都可以在魔法协会办事处获得一枚集市币，弄丢了的话……自求多福吧。

　　其实这么做也不是怕什么普通人知道，全国人民都知道魔法的存在，只是魔法物品的持有是需要官方开证明的，魔法物品是有铜币，银币，金币三种分类，一般的法师通常就只用接触铜币物品，银币级的东西只有实力强大的法师才能接触且持有，至于金币的话，就只有几位法师拥有金集市币，莫纳尔也有一枚金币，不过出来逛个街，没有必要拿个金币到处晃。

　　魔法物品的分类，其实是出于保护法师的决定，魔法是把双刃剑，在持有者本身力量不够强大时，容易遭到反噬，很多传说故事中一些人获得了魔法物品后本性原罪被放大，就是因为遭到了反噬，银币往上的魔法物品或多或少都自带诅咒，物品分类与物品携带的魔法是否强大无关，而是诅咒是否强大。

　　当然，对于个别强大的法师而言，可能带有诅咒的物品比一般魔法值钱多了。

　　其实一些商队也会拥有集市银币，要知道商人是种神奇的职业，只要有商机，他们总能找到办法解决。

　　而莫纳尔今天想要找的，就是这样一支经验丰富的商队，不过不同于其他商队的是，他们从赫夏回来活着回来了。

　　莫纳尔走进点心铺里，一眼就看到了最里排货架上被众多畅销甜品排挤在角落里的“自然之心”，这款点心外表就是个还在跳动的心脏，还在不停地抽动，味道也很奇特，并不是心脏的味道，而是有着一种十分令他着迷的浆果的味道，或许是自然之心带有的诅咒令人望而却步，也可能是长相过于惊悚，它的销量并不是很好，不过这不妨碍它成为莫纳尔的最爱。
　　当他拿着自然之心走向柜台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莫纳尔的目光瞟店门口，那里正好有个衣着很奇怪的少年跟着一个看似商人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脖子上挂着一个金戒指。
　　他只是看了一眼戒指便收回了视线，将手中的三块点心放在柜台上，“科玛提，结账。”
　　“嘿，这不是莫纳尔吗，好久不见了，小精灵。”科玛提大妈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斗篷巫师的身份，并心情愉悦地和他打了声招呼。“还有你，撒昂先生，真是越发英俊了。”
　　撒昂冲她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科玛提，你怎么认出我的？”青年笑着问道，他以为这件魔法斗篷应该会隐藏人的相貌。
　　科玛提捂着嘴笑了笑，“除了您可没人爱吃这点心了，那些自然之心都是为你准备的。”
　　“谢谢你……其实我觉得这点心味道不错，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避如蛇蝎。”莫纳尔有些哭笑不得，这甜点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听了他的话，这位长得有些丰满地女士笑容中多了些东西，意味深长，“你是个好人，先生。可他们尝起来就不一定是浆果的味道了。”
　　突然，女老板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欧，我的天呐，看来有新顾客对这心脏产生了兴趣。”科玛提惊讶地看着莫纳尔身后，莫纳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刚刚脖子上挂着戒指的少年从货架上取下了最后一颗自然之心，正朝柜台走来。
　　“不过是一个奇怪的异乡人罢了。”莫纳尔对他倒是没什么兴趣，买到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他还要去寻找那支商队。
　　两人走后，胖女人一脸慈爱地看着那个将自然之心放在柜台上的少年，大大方方地免了付账，“嘿听着，孩子，只要你现在将这个点心吃下去，告诉我它是什么味道的，我就再送你一个。”她指了指柜台上那个抽动的点心。
　　少年有些疑惑地答应了，当他咬下第一口后，并没有不适的表情，反而瞪大了双眼，像是品尝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有一股浆果的味道，女士。”少年这样回答道。“我能问问您是用什么做的吗？”
　　“好孩子。”科玛提的笑容里多了些真诚，“这是来自北方王国的浆果，一种古老的果实，只有纯粹的灵魂才能尝出它的味道。”
　　“那其他的人呢？他们会吃到什么？”他咽下了最后一口点心，任一些来往顾客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他。
　　胖女人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大概是臭袜子？圣甲虫？蛇胆？总之是他们最讨厌的味道。”如果食客是个恶人，估计已经诅咒发作开始抢救了。
　　她见过好多人，还是个孩子时就喜欢吃这种浆果做的点心，后来越来越年长，也就渐渐地难以入口了。
　　这个少年，但愿一直能品尝到浆果的香味吧。
　　“你叫什么名字？”
　　“格林特，我叫格林特，女士。”
　　“我叫科玛提，欢迎常来～”
　　在送走了少年和那个商人后，科玛提的儿子端出刚做好的点心补充货架，看着总是会有存货的自然之心，他不由得抱怨了两句。
　　“妈妈，我搞不懂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做这种点心，明明除了莫纳尔先生都没人想吃，最后多出来的都只有扔掉。”
　　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又转过头做自己的事，“而且人心是最不经试探的不是吗？这种点心材料又贵又惹人嫌。”
　　然而科玛提并不赞同他的说法，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替一个孩子包好了布丁，“嘿，亲爱的，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们曾经是精灵法师！”
　　“知道……精灵法师，精灵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哪怕现在精灵不知去向，我们也要谨记家族荣耀……”他背对着母亲翻了个白眼，十分不耐烦，“您难道不觉得我们就像精灵饲养者吗。”
　　“嘿！混小子，说什么胡话，我们那是……”
　　“是当初我曾曾曾曾曾曾祖父受过精灵恩惠保全了性命，所以我们要时代与精灵为友……”莱恩再次打断了母亲的话，这些东西他从小听到大，已经烂熟于心。
　　“不过精灵已经在三百年前就避世了不是吗？”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最后一个自然之心摆在货架上，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把空容器放回屋里。
　　“我们被他们抛弃了……”
　　莱恩的声音从里边传来，听得科玛提狠狠等了一眼这个不懂事的儿子，他们哪是被精灵抛弃了，只是……
　　狡猾的人类，让精灵失望了。
　　胖女人摇了摇头，儿子还是太小了，有些事情始终无法想通。
　　与此同时，吃饱了的莫纳尔正和撒昂从一家书店里出来，他今天除了收获了一堆故事书，还得到了店长赠送的由法师里文学造诣最高的，文学界魔法造诣最高的法师兼戏剧作者卡里斯凯奇著《与亡灵对话的精灵》。
　　也就是莫纳尔小迷弟撰写的关于莫纳尔的书。
　　说实话让人感觉有些羞耻，但出于维护自己的形象，他还是笑着接受了。
　　只是看来得去卡里斯凯奇那走一趟了，让他别写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一出书店他就把一堆书都交给撒昂，那书拿在手上都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撒昂把所有东西全部塞进一个黑色的小口袋里，挂在了腰间。
　　离书店不远的地方，就是那些商队摆摊的区域，正好靠近港口，进货卸货也方便，莫纳尔稍作打听就找到了那里，不过很巧的是，之前在点心店里遇到的金戒指少年和那个男人也在。
　　莫纳尔的视线着才多在少年身上停留了一会，发现他已经换上了狄塞勒斯的衣服，只是金色的头发和那双金色的眼睛，怎么看都像有着贵族血统，只是给人的感觉不像贵族，可也不像市井里长大的人。
　　可当他终于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那枚戒指时，就无法淡定了。
　　周围人就只见那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孔的人一把抓住金发少年胸前垂着的戒指，少年被突如其来的的袭击弄得不知所措，被挂绳上传来的力量拉得身子往前一倾。
　　商队雇佣来的赏金猎人瞬间拿出武器警戒起来，撒昂眼睛微微一眯，拔出了腰间挂着的长剑，一身煞气在周围三米内迅速清出一片空地，人们纷纷躲开怕被殃及池鱼。
　　赏金猎人们心中警铃大作，从业多年的直觉告诉他们，这是个危险人物。
　　“你们这是做什么？想在莱卡抢劫？”那个和金发少年一直呆在一块的商人冲他们吼道，他笃定着两个人不敢在魔法协会的眼皮子底下闹事，底气也足了三分，“快点松开格林特！”
　　“闭嘴。”
　　巫师语气很轻，很平静，但恰巧能让周围人都听到，仿佛有种让人遵从的魔力。
　　商人剩下的话在喉咙里转半天没吐出来，额头上直冒冷汗。
　　只有那个惊慌的少年，看到斗篷下那张脸还来不及惊艳就被对方眼中阴沉的神色吓住了。
　　“戒指哪来的？”
　　那个人这样问他。
　　格林特支支吾吾地说：“捡到的，我在森林里捡到的。”
　　“你在撒谎！”巫师突然对他吼道，“为什么你有这枚戒指，告诉我！”
　　这个奇怪的男人突然有将脸贴近了些，“你和苏卡利托是什么关系？”
　　“我，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发现自己身在一片森林里，手中有的就只有一枚戒指，后来他发现自己可以和精灵沟通，就利用这一点，让身陷险境的商队带他来狄塞勒斯了，本以为想通过这枚戒指找到这个世界的身世的他，怎么会想到没有搞清自己的身份，就先被一个煞神找上门了。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对这个巫师撒谎了，对方会杀死他的，肯定会的。
　　莫纳尔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周围的人都快感到窒息了，才终于相信少年没有说谎，松开了抓着对方的手。
　　“撒昂，把剑收起来吧。”他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提醒撒昂不要再吓唬人了。
　　可这个男人对他的安危异常的敏感，在这方面并不是很好劝服，他虽然听了莫纳尔的话收气了长剑，但眼神一直死死地盯着那些赏金猎人，就差在脸上写四个字：
　　我要吃人
　　而商人偷偷派去魔法协会办事处请来的救兵也到了，他们正想说什么，莫纳尔就主动脱下了斗篷，递给了撒昂，露出那足以令世人为之倾倒的面容，以及他象征性的银发和湛蓝色的瞳孔。
　　“莫纳尔法师！”有人这么说着。
　　他的身份实在是太好认了，哪怕有崇尚莫纳尔的人去用药剂染个白发染个瞳，都不可能被误认为是莫纳尔，哪怕用魔法也无法复制他，这个如同月亮一般的美男子，能成为最著名的巫师之一的一大原因，就是他那让所有美人感到羞愧的容貌，哪怕现在闹哄哄的集市里，都有种身处神殿的既视感。
　　撒昂又不高兴了，他恨不得把莫纳尔也装进袋子里，这群人没有资格直视这位巫师！
　　这张脸，比集市金币还管用。
　　莫纳尔在心里嘀咕着，对莱卡集市的执法者温和一笑，还不忘看了眼可怜的少年。
　　“莫纳尔阁下，我希望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执法者的领头人态度十分恭敬，但显然需要莫纳尔给一个解释。
　　年轻的巫师看了一眼警惕地盯着自己的金发少年，冲他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很抱歉刚刚情绪有些失控，容许我向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格林特，我亲爱的弟弟，我寻找了他很多年。”
　　执法者看了看他们两人，出于对莫纳尔人品的信任，认同了这个说法，适当地安抚了一下商人和围观群众，也就离开了。
　　莫纳尔失去了兴致也不想再逛什么集市，只是顺手取下了右手食指上的戒指递给格林特，“你今年多大了？”
　　也许是这个巫师长相太具欺骗性了，格林特下意识就相信了他刚刚说的话，估计对方发脾气是因为自己身上的那枚戒指，可是如果真是自己兄长，为什么会记不得弟弟的年龄？“你是我哥哥，你为什么不知道我的年龄？”
　　“那些话你信？”
　　格林特：“……”那执法者真是瞎了眼了。
　　“不过你和我确实有些关系倒是真的，”莫纳尔挑了挑眉，看着对方迟迟不肯接过戒指，瞬间觉得有些好笑，“不要怕我害你，我对你没有什么兴趣，我需要你的戒指，这对我而言很重要。”
　　“有多重要？”格林特接过戒指，看着那金属明明反射着冷光却有种安神的魔力。
　　“值得我的一个承诺。”
　　少年攥紧了手中的东西，像是在犹豫什么，“我今年十六岁了，不过戒指的事我需要想想。”
　　银发巫师知道立刻让他交出戒指是不可能的，大方地给了对方考虑的时间，死灵法师就要有死灵法师的样子，话不说完了，给人思考的空间才是常态，“这枚戒指上附着这亡灵，当你做好决定的时候，它会带你找到我。”
　　“再会，格林特。”
　　银发巫师带着黑发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那个少年握紧了拳头，盯着他们的背影发呆，直至同伴将他从失神的状态中唤醒，不过此后直至黄昏，他都有些魂不守舍。
　　莫纳尔和撒昂两人回到家后，银发巫师立刻躺倒在躺椅上不想动了，撒昂顺手给他倒了杯水，整理起今天买回来的东西。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人们总爱在整理东西的时候聊会天，撒昂今天憋了很多话，这时候也一一说了出来。
　　“你想要那枚戒指，为什么？”
　　男人的话中听不出情绪。
　　而莫纳尔此时心情正乱，抬手就用胳膊肘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没有注意到对方有什么反常的地方，“那枚戒指，本来是我的……”
　　“可是二十年前格林特还没出生，他怎么得到那枚戒指的？”
　　“啪”有本书掉在地上了。
　　“撒昂？”他拿开胳膊肘，抬头问道。
　　“没什么，刚刚没有拿稳而已。”他蹲下身捡起书本，掩盖住了自己的神情。
　　他怕自己听到什么事情，会控制不住暴露什么，就接机岔开了话题，虽然或多或少看起来有些生硬，但还是成功将巫师的思绪转移到了格林特本人上，“那个商队能从活着经过赫夏，应该就是那个叫格林特的人的功劳。”
　　莫纳尔回想了一下，他确实从格林特身上感受到了精灵的气息，不过还有些自己也无法解释的违和感，“他应该和精灵有和精灵沟通的能力，而且和赫夏的原生精灵们关系不浅，甚至有可能他就是一直和那群精灵生活在一起，作为一个人类，还是不会魔法的普通人，他身上的精灵气息太浓郁了。”
　　“嗯，我差点认为他就是那群精灵。”撒昂附和着，实际上他再想什么只有他知道。
　　莫纳尔确实越想越想不通，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在室内短暂的沉默后，他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今晚上不在家吃饭了，我想去找一下艾塔沙温尔娜。”
　　“嗯。”
　　“嗯？你居然不阻止我？”
　　“你不是会穿墙吗？”男人强装着无所谓，实际上已经捏碎了一个茶杯，他看着茶杯的眼神带着近乎疯狂的欲念，然后将带着裂纹的它，仍进了蟾蜍的嘴里。
　　“嗯……好吧。”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