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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范妹妹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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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范闲依旧抱着他不曾松手,托着李承泽不复往日纤细的腰身,他可以清晰感觉到李承泽腹前的凸起。范闲苦笑着说:“你又赢了。你知道我离不开你。你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从此你就住在我的心里,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李承泽咬着牙吃力地说:“你心里有太多人,太脏!我不进去……”
范闲蓦然一阵哀伤,望着李承泽悲伤地说:“我心里确实有很多人,有你、有明哲、小跟斗,还有我们失去的孩子……”
李承泽忽然怒道:“范闲!你怎就这般糊涂!你明明……”
李承泽骤然声音一顿,想起之前范闲说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而今他却说失去了孩子,还这般悲伤地看着自己……
背叛、背叛?
李承泽的呼吸顿时又急促起来,死死拽着范闲的衣袖,喘了好几口气才惨白着脸色看向焦急的范闲,他一开口却是压着嗓子斥骂道:“你这混账!你把我当成什么!”
范闲平白受了他的骂,竟还明白不过来,一脸发懵地看着李承泽,却见他回过头去叫道:“谢必安!把范闲给我抓起来!”
此时谢必安正与五竹激烈搏斗,根本无暇分身,他听到李承泽的呼唤,反而心神一松,被五竹划伤了胳膊。
李承泽如何能忍?他立即对范闲道:“叫五竹停手。”
范闲却蓦然怒道:“你先让谢必安停手!”
李承泽自然不肯退让,亦加重了口气:“谢必安是我的人!”
范闲一听,顿时呼吸一滞,将李承泽紧紧往怀中一捧,极力压抑住喉间的苦涩,在李承泽耳边低声道:“我才是你的人……”
李承泽听到这句,平日里那执着坚定的眼眸竟止不住地轻颤起来,惨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上慢慢攀上了一阵红晕。
范闲的怀抱又紧又重,让李承泽也不得不加大了力道抱住范闲。即使李承泽怀着身孕肚腹隆起,两人这般紧密的拥抱也使得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连喘息似乎都揉在一处。
于是场面又变成一群人围着紧紧拥抱的范闲和李承泽,一群人围着打作一团的谢必安和五竹。
对比之下,较为惨烈。
李承泽的肚腹自然受不得这般挤压,他很快喘着气,轻轻去推范闲的肩膀,哑声叫着:“范闲、我的肚子……”
范闲才恋恋不舍地将他松开。看见李承泽捂着肚腹面露痛楚,他虽在心中妒忌到狂骂谢必安,但到底是舍不得李承泽,便伸出手去轻轻按在李承泽的手背上。
范闲这才有空头一回细细打量起李承泽这圆挺的肚子,看着李承泽这肚子隆起不小,未免长得太快了一些吧?他又将手探进李承泽的狐裘里,在他的肚皮上按了按,感觉体积不对,又皱着眉掀开李承泽的狐裘,露出他那结实隆起的小腹,用手细细抚平李承泽的衣物。
范闲手掌划过之处,李承泽那圆隆膨胀的小肚子的弧线便清晰地呈现在范闲面前。
李承泽被他摸得一阵害羞,忙按住范闲的手,红着脸轻轻叫了声:“范闲……”
范闲却额边挂着冷汗,双手托着李承泽挺有规模的小腹,他盯着李承泽,犹疑地问道:“你这肚子,几个月了?怎么这样大?三胞胎?还是四胞胎?”
李承泽两次怀着孩子时,范闲没有少摸,隔着衣服摸过,没有衣服也摸过。他知道自己才离开了三个月,就算算上这几日,顶多也就四个月不到。可李承泽的肚子为何能长到这般规模?看着和当初怀范跟斗六个月时那般大小,和个小西瓜似的挺了出来。
李承泽顿时面色涨得通红,又是恼怒又是羞赧,他拍掉范闲的一只蹄子,喘着气、压着嗓子怒道:“范闲,你以为我是母猪吗?我怎么能怀上这么多孩子!”
范闲急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承泽抿着唇,耳根阵阵发热,却不敢去看范闲,又说了声:“我告诉过你,我后悔了。”他担心范闲还听不懂,于是又道,“我不该和你说要把孩子打掉。我后悔了。”
他抬起头来,本以为范闲会似从前一般着急地紧紧盯着他或者是一脸悔意地看着他,却发现范闲并没有看他,而是神情慌张地盯着自己身后。
李承泽也听到一阵极为诡异的风声,他不由一阵心慌,便去抓范闲的手,范闲却忽然将他的手推开,朝着李承泽身后跑去。
李承泽顿时心中凄凉滴血,回过头怒目去看范闲,他正要质问范闲又要跑去何处,却猛然被范闲紧紧抱在怀中。紧接着范闲身子一颤,正被他抱在怀中的李承泽明显能够感到似有何物撞上了范闲的后背,而李承泽的心口也蓦然一阵剧烈抽痛。
这时四周一静,连五竹与谢必安的打斗声也已停止,世间安静得只有火把燃烧的火焰声和李承泽的心跳声。
范闲抱着李承泽一动不动地站着,他慢慢低下头来,看着面前双眸微微发颤的李承泽。他看见李承泽的发又乱了,不听话地挡住了那半张俊秀的脸庞。现在这张脸,一如初见时令他痴迷眩晕。
那双仿佛能透视他人心魄的眼睛,此刻依旧紧紧地盯在自己身上,将自己看得清楚彻底、看得一无所有,只能倾尽一切,把心都掏出来献给他。
范闲忽然嘴角微扬,想起了那时他问李承泽的一个问题。
他张了张嘴,极轻极轻地问他:“承泽……现在,你相信一见钟情了吗?”
李承泽却望着他,只是双眸发颤、双手发颤,口中颤颤呼出阵阵寒气。他死死地盯着范闲,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聪明如他,已经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
不论回答是还是否,他都不敢在此刻让范闲听到这个答案。
范闲抱着李承泽的手也开始发出了明显的颤抖,他张嘴试图说话,却忽然呕出一口血来,此时范闲已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只能任由那血滴落在李承泽的下巴上,顺着李承泽的脖颈向下流去。
李承泽已经涨红的双眼忽然清醒地眨了眨,他顿时低下头去,试图打开一直握在手中的药瓶。而这期间范闲的血又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脸颊和鼻尖。
范闲依旧抱着李承泽没有动作,那把在混乱中被五竹踹出的长剑此刻正深深插在他的后背。他垂眸看着满脸是血也不顾擦去的李承泽,看着他越发模糊的侧脸,范闲的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
李承泽他被范闲护在怀中、夹住了双臂,以致于双手无法灵活动作。可李承泽却不敢叫他松手,哪怕只松开一些许,他也害怕从此彻底失去了范闲。
在他艰难地将右手从两人之间探到左边,极力克制双手的发颤将药倒在手心时,范闲的血已经打湿了李承泽的脸。李承泽回过头去,数道血流合着他滚烫的眼泪顺着他苍白的脸颊猛然滑下,淌入他的脖颈之间。
竟也不知道是范闲吐血,还是他李承泽吐了血。
当李承泽将解药塞入范闲满是鲜血的口中,颤声叫着范闲咽下时,范闲已几乎无法做出吞咽的动作。李承泽的眼泪颗颗打在他与范闲紧紧相贴的胸膛之间,和身前的血流融为一体,可犹是这般,李承泽还是说着:“范闲,你不能离开我……你要活下去,你要活着陪我!”
范闲想要说话,可李承泽却捂住他的嘴,强迫他将药咽下。范闲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药与血统统咽入喉中,李承泽这才松开了手,可他明明流着痛心的泪水,面上也是极为心疼悲伤,可他还是无情地说着:“你要活着陪我、你要活着……”
范闲满喉血腥、满额冷汗,他感到身体无比地寒冷,双手渐渐发麻,似乎再也不受他控制,于是他用极大的意念加重了手中的力气,将李承泽愈发紧地抱在怀里。
他想要张嘴说话,对李承泽说:你为什么不能也对我说一句软话?哪怕是说舍不得我离开,我也心满意足。
但李承泽就如一个执拗的孩子,只顾一味地向他索取,仍是说着不许他离开、不准他离开。
范闲明白李承泽明明也舍不得他,或许李承泽也爱着他,可李承泽偏偏将这份爱意藏起,丝毫也不展露,只在需要之时才稍稍施舍一些。
范闲最痛之处,正在于此。
范闲在昏迷前那一瞬间一直在想一件事:他不是被这伤痛晕的,他是被李承泽活活气晕的。他一定要醒过来,大骂李承泽一顿,然后当着他的面再离开他一次!
一定要!一定要!
三日后,陈萍萍来见李承泽,他进到书房时,侯公公与他说需要他等候一会儿,陛下很快就会出来接见。陈萍萍坐在轮椅上,看着李承泽小榻上堆积如山的折子和密保,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李承泽是被人从寝殿内扶出来的,虽然这殿中炭火烧得很足,可他仍是裹着厚重的狐裘,那白皙精巧的脸庞掩在狐裘之中,愈发显得瘦削虚弱。
陈萍萍一眼便看出李承泽极其疲惫,看着他坐到榻上时还明显地用手扶了一下,这才吃力地坐下来。而侯公公立即给他盖上厚重的锦被。
李承泽在小桌上倚靠着,那只苍白修长如玉竹一般的胳膊轻轻支着额头,他缓缓转过脸来,半睁开双眼,神情倦怠地看着陈萍萍,冲他露出一阵温柔虚弱的笑意。
陈萍萍从未见过他这般微笑,不由有些疑惑,便道:“陛下可是身子不适?”
李承泽回头咳了几声,另一手始终藏在狐裘之中,又对陈萍萍笑了笑,说:“没什么大碍,身上有些烧罢了。”
陈萍萍极为关切道:“陛下烧了多久?可用药了?”
李承泽却微勾着嘴角道:“有些迷糊,也不知多久了。”
一旁的侯公公立刻道:“陛下烧了两日,这会儿确实有些迷糊。太医用了药,烧也一直不曾退下。”
陈萍萍看得出来,李承泽这模样,确实是迷糊了。不迷糊的时候风采卓绝,迷糊之下还有些许妖娆。怪不得他那闲儿能被这陛下迷得这般神魂颠倒。
陈萍萍便道:“既然如此,还请陛下安心养病。一些琐事,臣过几日再来禀报。”
李承泽却一反常态,说:“你说吧,朕先听一听。”
他既然要他说,陈萍萍也不能拒绝,便道:“臣日前听闻范闲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臣的鉴查院中有几个人手,或许可以帮上忙。”
李承泽道:“不必了,太医院里的名医这几日都守在皇后身边悉心诊治,皇后的病情也在好转。就不劳爱卿费心。”
陈萍萍微低着头,只能道:“既然如此,臣……”
李承泽忽然道:“你看,是朕糊涂了。朕就说,是有些迷糊了。”
陈萍萍抬起眼来,看见李承泽半睁着眼睛盯着他,嘴角还挂着一抹微微的笑意。李承泽的面色还因为发烧有些发红,整个人反而呈现出一番奇异的醉态。
就见他用那只露在外面的手慢慢拨开他肩上的狐裘,一直褪到腰间,露出那圆隆的肚腹。之后他一手托腹,一手在腹上轻轻抚摸,使那道圆润的弧度清晰地呈现在陈萍萍的面前。
李承泽微微探出身去,微笑地看着陈萍萍,柔声说道:“朕又有了孩子。朕暂时不会让范闲离开皇宫。爱卿总不能让皇子一出生就见不着父亲。他会先成为朕的皇后,等皇子长大了,或者皇后厌倦了宫内的生活,他再去掌管你的鉴查院。爱卿不如再等一等。只要皇后活着,他迟早会接替你的位置,爱卿再辛苦几年,可好?”
李承泽虽然说自己迷糊,可他的话说得却很明白。之前他与陈萍萍做了交易,陈萍萍作为间谍扶他上位,而李承泽让范闲接管鉴查院。可如今李承泽要他等一等,一是向他表示了足够的信任和退让,二是要将范闲控制在手中,三也是警告陈萍萍不要搅弄他的家事。
说罢这话,李承泽又挺直了身体,嘴角带着冷笑,张扬地抚摸着他的肚腹,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眼光。
而陈萍萍也明白他的意思,李承泽向自己表明有孕,便是担心范闲生死未知。若是范闲活着,自己便无理由将范闲带走,更无法唆使范闲抢夺皇位,而范闲也只能受到李承泽的控制。若是范闲死了,李承泽腹中有着范闲的血脉,自己更不可能动他,反而要拼命保他。
陈萍萍便道:“恭喜陛下与皇后。臣定为陛下、为庆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陛下和皇后一定要保重身体。”
李承泽闭上眼睛,轻轻地点着头。这时一小太监入内,对侯公公说了什么。侯公公立即到李承泽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李承泽顿时睁开双眼,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明清醒,他立即伸出手去,要侯公公搀扶,又急着拉开锦被站起身来。
陈萍萍看着他起身后的肚子愈发膨隆沉坠,不由在心底替李承泽捏了把汗,忙道:“陛下慢着些。”
李承泽身上的狐裘滑落下来,他也顾不得捡起,只急着挺着肚子挪下榻来,伸脚胡乱去踩他的鞋子,把脚尖往里一挂,就要走动。哪知脚下一勾,李承泽带着他的肚子顿时往前一扑,还好扑在侯公公怀里。
陈萍萍手推轮椅往前滑着,急声叫着:“陛下、陛下!”
李承泽额前的发也扑得凌乱,他按住侯公公的肩膀,把头一甩,皱着眉托着肚子,又把脚往鞋里一塞,推开侯公公的手,踢踏踢踏着就离去了。
陈萍萍看着他扶着细腰大步离去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