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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范妹妹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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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元公子见李承泽看来,便微笑着走上前去,温声道:“陛下累了?我给您揉一揉腰?”
李承泽静静地盯着他,看着那张与范闲有八分相似、就连鼻尖痣都一模一样的脸,又转过头去,按了按扭得酸痛的脖子,说:“穿这么少,夜里会冻着。书房不比这儿暖和。朕睡觉轻,你出去的时候轻点儿,在外头别发出什么动静。”
他又转过头来,冲着元公子,又嘲讽又安抚似的来了句:“啊~”然后露出一个怼前太子必备、皮笑肉不笑的名媛笑脸。怼罢,就扯过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又把书往脸上一盖,便呼吸均匀。
元公子看看李承泽,又看看地上的衣服,顿时红透了大半脖子,胸膛却只敢轻轻地起伏,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来。
半夜,小元公子躺在李承泽平日躺着处理政务的小榻、的旁边的临时小床上,看着窗外的雪被寒风裹挟着簌簌地发着抖,他也躺在小床上扯着被子簌簌地发着抖。
他在府里,哪里受过这样的耻辱?看着这陛下病怏怏的模样,心思倒是有几百道弯。他父亲还嘱托他进了宫要好好服侍陛下,争取让陛下生个一儿半女。这几日他一直兢兢业业照顾李承泽,累个半死不说,还要陪笑到夜里才能回去安睡一阵,如今竟还遭了李承泽的羞辱!
并且他这几日也听说陛下有一位皇后,似是与他长得极为相似。
这小元亦是极为傲气之人,哪里能受得了这种被当作替代之物的苦楚?
躺了许久他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但动静大了又担心吵着陛下,自己小命不保。于是这元公子心里打定了主意,明日他就回家去,不受这窝囊气。想罢他便心下宽松,挑了挑眉,抱着双手,很快迷迷糊糊地就要沉入梦乡,怎知这时李承泽的寝殿内忽然传出动静。
小元眯开眼睛,便听见一阵呕吐之声,接着就是守夜的太监匆忙奔跑的脚步声。小元猛然坐起身来,感觉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他立刻将身前的乱发往后一撩一甩,跳下床去,跑到李承泽的门前,悄悄推开门走进去,绕进来一瞧,便见李承泽正趴在床头俯身作呕。
元公子走上前来,大着胆子轻轻叫了声:“陛下,您……”
哪知李承泽听见他的声音,猛然抬起头来,在看清了来人之后,他当即喝道:“滚出去!”
元公子从未见过他这般面色凌厉阴沉、双眼因呕吐得涨得猩红的可怕模样,不由吓得一愣。
李承泽见他还不走,又要发怒,无奈此时胃中一阵顶动,来不及去骂他,又低头呕了一口酸水出来。
元公子又是好奇又是惊慌地盯着他,额上挂着滴冷汗,见小太监熟练地抚着李承泽发抖的脊背。
而李承泽正吐得爬不起身来,除了偶尔吐出些已消化了大半的食物,大多还是涎水和干呕。他又止不住吐,又能感觉到那小元公子还站在那儿看着他的狼狈模样,又无法将他赶出去。
李承泽心中愈发恼怒,撑着身子想要爬起,他刚刚抬起了胸膛,喉间又是一阵恶心,不由得趴下去干呕起来,背后涌起一阵发冷的汗水。
不知是这恼怒还是这痛苦,李承泽抬起眼去悲伤地望了一眼那与范闲极为相似的面庞。
他又立即垂下头去,鼻间发出一声轻笑的冷哼,闭上双眼黯然落下了一滴眼泪,任由那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杂乱不堪地粘在他的脸颊上。
这时侯公公从外头匆匆赶来,正见李承泽呕吐的模样。他又见小元在这儿,连忙将他拉了出去,在外头小声责怪了声:“陛下不喜旁人看到他病痛的模样!元公子您可担待着些!”
之后太医过来,里面又安静了好一阵。元公子坐在他那小床上,回想着李承泽骂他滚出去那场景,心中又是恼怒又是恐惧。可李承泽最后看自己那一眼的悲伤又是何意?
他自然不敢去怪李承泽的态度。他心想陛下既然喜欢他,又为何这样待他?无非是心里还有那皇后。
好一个皇后!
好容易睡着的范闲忽然咳醒过来,咳着咳着又觉着耳朵痒得厉害,也不知道是谁在念叨他。
李承泽昨夜呕过之后又发了阵热,早晨便不曾起身,等稍微退了热,他便丢了额头上的帕子,打算去看看范闲,便让侯公公开始准备。
侯公公自然拦不住他,便吩咐小的们给李承泽裹裹严实,还得把这一路上的雪赶紧扫尽。
李承泽道:“那便等午睡后再去。”
可等侯公公进来叫他时,李承泽已经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好了,还说了句:“侯公公,睡醒了?”
侯公公吓得不轻,连忙低头求饶。
李承泽大步流星地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侯公公的肩膀,似是心情大好,冲着侯公公极为明艳地一笑,道了声“抓紧点儿!”,丝毫看不出昨夜里病痛的模样。
让侯公公好一阵怀疑这陛下是不是烧糊涂了。
李承泽到了关着范闲的别院时,忽然皱起眉头,在狐裘里抱着手搓了搓胳膊,四处看了看,道:“这儿怎么这么冷?”
谢必安跟着李承泽身后,听他说冷,便朝他靠近了一步。
侯公公笑吟吟道:“陛下,这儿大概是缺些天子的真龙之气。”
李承泽轻轻冷笑了声,瞥了他一眼,一边往里走一边道:“难道父皇的龙气这么快就散了?”
侯公公不敢说话,跟在李承泽身后,从未感到如此胆战心惊。谢必安则看了侯公公一眼,抿着嘴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李承泽今日心情有点跳脱,全然不走套路,还是闭嘴为妙。
李承泽大步跨进院子,就见奴仆们匆匆忙忙从后院跑上来,他望了望那紧闭的房门,道:“皇后在哪儿?”
奴仆们纷纷指向屋子。
李承泽的眉又皱紧了几分,声音不答却含着怒气:“皇后在屋里,你们为何全从后院出来?”
一太监急道:“陛下有所不知,皇后不准我们进去服侍,统统将奴才们赶了出来。”
“胡说!怎会有这种道理!”李承泽此声一出,院中震响,鸟兽窜飞,奴仆跪倒。
侯公公忙上前劝道:“陛下,您切切不可动怒。”
李承泽平缓了一下呼吸,又看着那冷清得似被昨夜风雪冻住了的屋门,他忽然心中一紧,想起多日前他做的那梦。
范闲!
李承泽快步朝着房门走去,谢必安也快步跟上。可他走得太急,却不曾注意脚下,此时正有些许积雪化在地砖上。
李承泽大步踏了上去,忽然脚下一滑,顿时慌张地向后倒去。未等侯公公大叫,谢必安已托住李承泽的后腰,将他稳稳扶住。
侯公公着急上来,对着李承泽这儿看看那儿看看,见他只是闭着眼地喘着气。
侯公公问道:“陛下您还好吗?可是碰着哪儿了?”
李承泽又捂上心口,微皱着眉不住喘气,还是说了声:“没事儿。”可他却睁不开眼睛,感觉四周旋转得厉害,只能紧紧抓着谢必安的胳膊,才不至于摔倒。
李承泽站了一阵,才慢慢睁开眼来,呼吸也缓和了不少。他对谢必安轻道了声“扶着我点儿”,这才由谢必安托着他的手肘和后背,小心将迈上了台阶。
谢必安推开房门,便觉一股更深的寒意从里袭来,而他手边的李承泽更是微微地颤了颤。谢必安扶着李承泽入内,没一会儿便独自跑出来,要侯公公去叫太医。
范闲今早起来,觉着也不是咳得那么厉害了,只是脑袋有些发沉。他搓了搓脸,走到桌边喝了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一喝便喷了出来,简直冰得和雪水似的。他低头去看地上的水渍,看了两眼,忽然觉得那水渍自行流动了起来,范闲便一头栽了下去。
等他再醒来时,屋子里暖和多了,身上也盖着厚厚的被褥,脚边似乎还塞着烧好的暖壶。范闲不由地怀念起了有地暖和抗生素的日子。他这咳嗽也老是不好,估计还得自己熬个枇杷膏。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去了趟北齐就病成这样,可是好多年没这么大病一场了。
这时他尚且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发型——那额前一小撮刘海遮住了那双心思诡谲的双眼中的一只,现在露出的那一只正对自己充满了关切和温柔,而那本就尖尖的小下巴,这会儿已经瘦得失去了肉感。
实在不忍心欺负这只小羊驼,但不能亏欠了自己的内心,于是范闲选择闭上眼睛。哪知他一闭上眼睛,对方就着急地哑声唤着:“范闲……”
那嗓子哑就哑吧,偏偏电量十足,电得范闲一激灵,又立即睁开了眼。
这小羊驼这才展开一个满足的笑脸,伸手轻轻抚摸着范闲的脸颊,轻声说着:“闭上眼吧,你病得很重。”
范闲心道:我都快被你电死了我怎么合得上眼睛!再电两下我可能都要原谅你了!
范闲忽然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心道:我在胡说什么……
他感到李承泽的指尖也冰冷得厉害,知道他生范迷糊受了不少苦,生完范跟斗刚刚出了月子就投入了紧张的战争状态,而且前不久还刚刚小产。
范闲想到那孩子,心中又是一阵发疼,他微微侧过头去,低声道:“你身子不好,不用来看我。我很快就好。”
李承泽像范迷糊似的,说了声软软的“好~”,弯下腰来,把头放在范闲胸膛上。范闲忍不住抬手抚摸着李承泽的头发,李承泽便开心地在他心口轻轻地蹭了蹭。
范闲猛然朝上翻了个大白眼,心中怦怦直跳,心头大叫道:萌度超标啊喂!
李承泽趴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一脸乖巧地盯着范闲,又朝他一笑,道:“你要快些好起来。我要让你做我的皇后,再让你去管鉴查院。”
范闲在这阵铺天盖地的萌里猛然刹住了脚,他顿时有些清醒过来,只是静静地望着李承泽,却不曾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