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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范妹妹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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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范闲被谢必安带下去后,李承泽便让他把侯公公叫进来。侯公公进来时,正见李承泽一头的冷汗,他忙道:“陛下,可有何不适?”
李承泽只道:“无碍,只是吵了几句。去给大皇子洗一洗,换身衣裳,二皇子也是一样。还有,”他抬手擦去范迷糊脸上的泪珠,无比温柔地道,“给大皇子做几串糖葫芦,样式让他自己挑。”
侯公公便将范迷糊和范跟斗带下去,又听李承泽道:“朕有些累了,让他们俩自己玩去吧,不用带回来了。再给谢必安传个话,让他去守着两个孩子。”
侯公公便知李承泽戒心极重,还要让谢统领守着两位皇子。他看见李承泽颈上的细汗,又道:“陛下,去请个太医……”
李承泽摇了摇头,皱着眉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侯公公道:“那一会儿通知林相改日再来?”
李承泽忽然想起一会儿与林相有约,他一手按在榻上吃力地躺下,忍着心口的不适,仍道:“到时候你叫我起来便是。”
侯公公见他都忘记自称,显然是累得紧,便轻轻答应着出去了。
李承泽顺势躺下,揉着心口张嘴喘息了一阵,眉头还是紧紧皱着。不知是否是怀着范迷糊时被五竹刺的那一剑伤及了心脉,他年纪轻轻,这会儿却开始觉得心脏不适。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胸闷气短,让他总觉得喘不过气来。
李承泽捂着心口,慢慢沉入梦中,梦境十分繁杂,他在荒原之中追逐一头野鹿,一会儿踏过草原、一会儿深入沼泽。那畜生忽然不见了踪迹,李承泽转头一看,见那鹿就在他右前方。于是他张弓射箭,飞羽即将没入野鹿身体之时,那野鹿忽然变作范闲站在那里。李承泽眦目欲裂,伸手去抓那箭尾,可那飞羽对着范闲穿胸而过。
“陛下、陛下……”
李承泽猛然睁开眼睛,顿时捂住刺痛的心口急促呼吸起来。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双唇也微微泛紫,不由仰起头极力地呼吸着。
侯公公连忙将他扶起,轻抚着他的后背。听着李承泽呼吸沉重短促,侯公公又去看他的脸色,只见李承泽满头冷汗不住自额上挂下,双目紧闭,只顾喘气,连额前沾湿的发丝黏在脸颊也无力揩去。
侯公公叫着“陛下”,李承泽无法应答,只是唇色渐渐恢复了些血色。侯公公要去叫太医,李承泽却抓着他的手臂,又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吐出一个名字来——“范闲……”
侯公公道:“范大人刚刚到了别院,老奴这就去把他叫来。”
李承泽却摇着头说:“没事、没事……只是做梦而已……好好照顾他。”
侯公公又道:“陛下,还是请太医先来看看您吧!陛下的身子要紧!”
李承泽这时已平复了许多,由着侯公公擦去额上的汗水,只能低声问道:“林相到了吗?”
侯公公道:“陛下您的身子要紧,林相也定是这个意思!”
李承泽拿过他手里的帕子,给自己胡乱擦了擦,抿了抿唇使双唇有了血色,道:“和林相说完就去叫太医。让林相去叫。”
侯公公见拗不过他,便只能去请林相进来,之后便退了出去。
林相进去不久后,内殿忽然传来林相慌乱的叫声:“来人!快来人啊!”
侯公公跑进来,也是大吃一惊,正见林相扶着李承泽急抚他的后背,而李承泽趴在榻边,低着头急促喘息着。他的后背虽起伏不止,可那气却似乎无法进入他的身体,因此他只能不停喘息,并且越喘越急,而能够呼入的气息却越来越少。
李承泽感到自己快要昏过去前,他紧紧抓住林相的手,极力喘息着想要对林相说些什么。林相看着这位昔日的这位意气风发、眼神百转千回的二皇子,此刻竟似濒死求情一般盯着自己。
林相扶住他的身子,眼神坚定,道:“陛下你说!臣一定办到!”他侧过身去,把耳朵贴近李承泽发紫的唇间,听他断续地吐出二字:“帮我!”
李承泽在朝中并没有心腹重臣,现在的这批大臣始终是庆帝的心腹。故而林若甫设身处地地为李承泽想了想,这位陛下对于归顺者的把握并没有十成,而此刻他能对自己说出这两字,应该就是十足的信任。
他也听说今日范闲进宫的事情——并不是他在宫内布了眼线,而是这消息自然而然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想必也传到了许多人的耳朵里。这定然也是李承泽的意思,他要向众人宣告,他的心腹范闲回来了,不仅是做他的皇后,更是要成为他的一把手。
但如今这情势看来,陛下与范闲的交流并非顺利,甚至应当是遇到了极大的阻碍,因此李承泽只能暂时向自己示弱。而现在李承泽病了,他的两个皇子还在吃奶,范闲又被囚禁在别院之中。
接受了陛下嘱托的林相只能暂时扛起维持李承泽家庭秩序的责任:每天早晨进宫,先看望大皇子和二皇子,和大皇子聊一聊,和二皇子抱一抱,然后去看望李承泽,看看他今日是不是好了些。
林相来回了这么几天,忽然想到,若是这陛下不把范闲抢去,他现在看的不就是他的外孙?也罢,把这陛下当作女儿来看,倒也不吃亏!
今日他受“小女”承泽的拜托,去别院瞧一瞧“女婿”范闲,林相的心里有点苦苦的,可又不敢说。
他们一家加上庆帝李云睿,都不是省油的灯,大概啊,都是疯的。
林相在心底嘀咕着:哪儿有人病成这样,还要把自己丈夫关在院里?而在看到范闲手脚上的镣铐时,林相更坚定了“他们一家都是疯的”这个想法。
而他发现,范闲也病了,并且病得不轻。林相进去看他的时候,范闲正咳个不停,咳着咳着就趴到桌上吃力地喘着气。林相还关切了他几句,范闲却说已经好多了,又说了声对不住,转身又大咳起来。
直到林相离开,范闲那别院里还传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林相来到李承泽的寝殿,而李承泽也在榻上躺着,正让太医替他施针。
林相摇了摇头,看了眼一旁的侯公公,两人退了出来。
侯公公道:“小范大人已病了好几日了,老奴一直不敢提起。尤其陛下这边,太医说万万不可再有心绪过度起伏。”
林相背着手,心思了然:“还年轻,火气大。这几日还是不要让他们相见了。对了,”林相忽然想起李承泽选妃一事,道,“陛下可有何中意的人选?”
侯公公顿时面露为难:“有是有一位,可陛下并未询问家世名姓,只叫进宫来瞧一瞧。林相,您说这……”
林相却笑道:“咱们这位陛下,与常人不同,甚至极不寻常。既然陛下看中,不如去他府上传个消息,把人带进来吧。”
傍晚时刻,李承泽忽然从睡梦中醒来,他眯开眼睛,眼前还甚是迷茫,隐隐约约间却看到一人坐在他的床前。那人见他醒了,也转过头来看他。
“范闲……”李承泽极为虚弱地叫着这个名字,吃力地抬起手来想要触碰范闲的身影。
那人也伸出手来,有些生硬地用握手的姿势握住了李承泽的手。
李承泽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低声说着:“怎么这样……”
指的是范闲奇怪的握手方式。
他便微微转过手腕,牵过范闲的手握在手心,又阖上眼静静喘息了一阵,说:“不走了?”
这虽是一个问句,可又偏偏虚弱无力、充满了可怜的渴求,更似一声乞求。
李承泽看到眼前那轮廓模糊的身影摇了摇头,立即安心一笑,仍是牵着范闲的手,低声说道:“我后悔了……”
一旁的侯公公看见李承泽又沉沉睡去,他便微微一笑,冲着李承泽床前坐着那人一礼,道:“辛苦元公子了,还请您守护陛下一阵。老奴去给您准备晚膳。”
那被称作“元公子”的、李承泽看到的“范闲”却道:“我就在这儿坐着?”他看向李承泽与他相握着的手,眉头微皱。
侯公公仍以笑脸迎人,轻声道:“一会儿陛下醒了,还要见您呢。”
元公子看看李承泽,不大的双眼里透着疑虑,又转过头来,压着嗓子道:“陛下这是得了什么病?这病……”
侯公公见他一直往后回缩着手,心中冷笑了一下,笑道:“陛下这是心病,前几天气着了。”
“哦?”那元公子眉毛一挑,一直试图收回的手这才放松下来,由着李承泽握着,道,“是何人这般放肆?”
侯公公却笑了笑,道:“陛下睡得轻,元公子还是让陛下好好睡一觉吧。陛下高兴了,自然对您多有赏赐。”
几日后,李承泽的病总算好了许多,能够主动坐起身来,便又搬到了书房的内殿去处理堆积的政务。而那新进宫的元公子还陪在李承泽身旁,对李承泽的照顾似比祖宗还要殷勤,就连李承泽喜欢什么茶温、放几片茶叶都弄得清清楚楚,导致侯公公清闲了许多。
夜里,这元公子还会陪着李承泽看书,李承泽的寝殿内便偶尔会传出几声笑声。但等李承泽打了哈欠,或说累了,那元公子便善解人意地退出殿去。
如此过了几日,李承泽也未曾问起范闲一句。
这日夜里,元公子照常陪伴在李承泽身侧。傍晚下起了小雨,到了夜里就成了飘然大雪。等到李承泽觉得困时,元公子依旧安静退下,这时他看到窗外雪花的影子片片飘落,忽然说了声:“下大雪了?”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偏偏就够被李承泽听见。
李承泽依旧翻着手里的书页,头也不抬,只应声道:“落雪了?”
元公子身旁的小太监答道:“已下了两个时辰,外头已经有些积雪。”
李承泽闻言,放下书本,侧过身去,抬手轻轻地揉着后腰。
元公子不做声色地站着,紧紧地盯着李承泽的后背,双拳微微握紧。
“那小元今夜,就住在这儿吧。”李承泽回头看了元公子一眼,看见那张与范闲相似的脸上忍不住浮起的笑意,他又回过头去,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只觉再一次闭上眼睛便要昏睡过去。
小太监领命下去,这时殿内就剩了李承泽与元公子两人。
李承泽依旧背着身子朝着里头,而元公子站在他不远处,慢慢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腰带。
李承泽昏昏欲睡之时,听到了一阵衣服窸窣掉落的声响,他睁开眼来,一脸迷蒙地转过头去,就见那元公子就着了一件里衣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