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二姐姐怀了小范大人的娃》风鉴

1、第 1 章

　　1.
　　“范闲死了？”
　　太子殿下手中的棋谱砸落在棋盘之上，砸乱了这一盘本就解不开的残局。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这般轻易地死？”
　　太子转头望向一旁那本早已被翻阅得卷皱的《红楼》，那书的结局就如范闲的生命戛然而止。太子在棋盘前，静坐了许久，等到窗边的日光都退缩了几寸，他才恍然梦中醒来，问道：“二哥知道了吗？”
　　“是被何种武器所伤？”
　　谢必安正在擦拭茶水渍的手忽然一顿，不由抬头望了二皇子一眼。而那双眼睛的主人依旧只从发丝后露出一只波澜不惊却深沉着万千思绪的眸子。
　　谢必安粗糙地擦了擦地上茶水，顾不得将摔裂的瓷杯捡起，便回答道：“言冰云的长剑，背后刺入，贯穿腰腹。”
　　谢必安答完，又抬眼看了看二皇子，见他正垂眸思索，而二皇子那只骨节分明、修长苍白的大手正轻轻放在他隆起得甚是明显的腹上——那里，他为范闲孕育了八个月的孩子还在茁壮地生长着。
　　那只安静垂放的手慢慢地、温柔地抚摸起那道圆润的弧度，同时那手的主人以一贯低沉清冷的嗓音问道：“伤口可曾查过？脉搏也确认过了？”
　　谢必安只能尽量去回忆从前数次回答任务时他那事不关己、只是杀了一根路边草芥的口气。
　　“创口吻合无误，脉搏已无。殿下……”谢必安抬头看向他的主子，“范闲真的死了。”
　　谢必安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重复这话。这不过又是一次任务罢了，他应当如之前给范闲送锦盒一般冷静旁观才对。只是范闲从那锦盒的最深处取出一条鲜红的小肚兜时，谢必安的心稍稍牵动了一下，因为这让他想起了主子腹中即将要出世的孩子。
　　他看着范闲的脸色，知道范闲也应当想起了二皇子腹中的孩子。他也知道范闲是个聪明人，他认为范闲之后的举动已成定局。可范闲死时，谢必安的心再次起了波澜，不是为范闲，而是为了他的主子腹中的孩子，于是他的心便再也不能平静。
　　主仆二人一躺一站，之后再也没有交流，廊下只有一阵阵和暖的风传来花香的气息。直到有人来报，陛下要见二皇子。
　　二皇子这才伸出手来，谢必安快步走上前去，小心而又熟练地将他扶起，又为他掸去身上的褶皱。余光里他看到二皇子抚了抚身前的褶皱，抚过那高高隆起的肚腹时，那锦衣下还会冒出一个小小的凸起。平日里二皇子便会躺着逗弄这阵凸起凹陷，面上难得会有一阵温柔放松的笑容。但今日他的面色平静如镜，像一面精心制作的、除去了所有褶皱气泡、修饰完美而又毫无温度的镜子。
　　二皇子来到庆帝的书房时，庆帝已站着等他。二皇子远远地朝着庆帝行了礼，叫过父皇。庆帝转过身来，抱着手，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他的二儿子一番，冲他招了招手。
　　二皇子微垂着眼睛走到庆帝面前。庆帝并不言语，依旧静静地看着他，之后便将目光落在二皇子的腹上。
　　二殿下也感受到了庆帝的目光，同时看到庆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圆隆的肚腹。
　　二皇子抬起眼睛，微微笑着地看向庆帝，叫了声：“父皇”。
　　庆帝方才还在轻柔抚摸他的肚腹的手忽然抬起，干净利落地扇在李承泽的笑脸上，力道之大，使二皇子扑摔到一旁地上，再抬起头时，李承泽的嘴角已经挂上了鲜红的血滴。
　　“你之所以还活着，”庆帝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眼中是蔑视而无怒意，“就是因为你是朕的儿子。而朕，绝不会杀自己的儿子。你明白你为什么成不了太子吗？”
　　二皇子不说话，只是垂下目光，无声地盯了自己高高隆起的肚腹一眼。
　　“你还不明白……”庆帝似叹息了一声，“太子，不会害他自己的兄弟。”
　　二皇子只是垂着头，额上沁出颗颗汗珠，额前的发丝也在微微颤动，不知是不是因为庆帝的话。
　　“在这儿跪着想想朕的话。好好养着它。毋需朕多言你自然也明白，你日思夜想的内库财权，就指望它了。”
　　半个时辰后，侯公公回到内殿，看见庆帝正坐在棋盘之后，大半身子都隐在阴影之中，那本就不甚规矩的发丝此时更为凌乱了。
　　庆帝只看了侯公公一眼，甚至不曾发话。
　　侯公公忙道：“已经扶起来、送出宫去了。只是……”
　　庆帝依旧不问话，静坐着听一个不论结果如何都无关痛痒的消息。
　　侯公公看了看他的脸色，似乎还如往常一般，但他太过熟悉庆帝，还是能够看出对方那压抑的焦急和担忧。侯公公只能小心翼翼地道：“只是二皇子出门时，在殿前摔了一跤。”
　　一直冷静的庆帝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将面前的棋盘掀翻在地，接着他震怒的声音如雷霆般打响在整个宫殿。
　　“废物！连范闲的孩子都保不住！朕怎么养了这么个废物！”
　　侯公公在底下不敢说话。庆帝看见他还站着，怒火烧得更旺。
　　“还站着干什么！快让太医过去瞧瞧！这孩子可是范闲唯一的血脉！要是保不住了，他老二真就是个废物！”
　　侯公公连忙应着声，转身出去。
　　庆帝回头看着那散落了一地的棋盘，独自一人站在那半地阳光半地阴影里。
　　之后还会有人来收拾残局，可李承泽的残局只有他自己能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