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迷津》乂二

32、继续无题

　　楚新侯确实在这里，她飘浮在一团赤红的光里，蜷着身子闭着眼睛，最重要的是……她没穿衣服。

　　岑如溪看了一眼就甩开了目光，一手一个把在场的另外两位男士转了一百八十度，气急败坏：“不准看！”
　　“不看不看，”两人顺从地转过身举起手，附和着，“没事没事，什么也没看见呢。”

　　梁逆道：“您想个办法把她给弄出来，咱好从你打的洞里跑。”
　　岑如溪浮在他俩中间，也像他们一样背对着姑娘，耳朵上飘着层粉色：“我有什么办法？”
　　梁逆奇道：“岑棒槌，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纯情胚子啊，这有啥可害羞的啊？”
　　棒槌握着银枪的手紧了紧，看样子很想一枪怼进梁逆嘴里。

　　梁逆丝毫不觉，继续用惊奇的口吻道：“莫非你俩一点成年人的进展都没有？我看小楚姑娘的记忆里，你都能给她买酱油去了——”
　　岑如溪打断道：“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他这个句子我在不下十本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纯洁恋爱故事里看见过，一个字都不差。”梁逆用足以让岑如溪震耳欲聋的声音对秦川说悄悄话。
　　岑如溪闭了闭眼睛，在心里默念清心经——他怕再过一会儿忍不住把梁逆凿个对穿。

　　秦川打圆场道：“先想想办法怎么能把她从那里面弄出来。梁逆，你刚刚打碎那层茧的时候，我看见你被红光掀了出来，你是看到她的记忆碎片了吗？”
　　梁逆把看见的场景告诉了两人。秦川若有所思，手指动了动，牵出一根细长的血线，飘飘忽忽向着那团红光飞去，岑如溪僵着后脑勺，听见秦川“啧”一声：“被弹开了，这红光会排斥一切靠近的东西。”
　　梁逆：“那怎么搞？”
　　秦川转过身去：“硬抢吧。”
　　岑如溪正要说什么，秦川道：“你也转过来吧，如溪，没事的，什么也看不到。”

　　岑如溪将信将疑转过身，目光赌石刀似的向红光中瞥去一眼，抱着种一刀把好玉开成两半的害怕，唯恐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地方——然后他发现秦川说的是正确的，红光把重点部位裹得相当严实，严丝合缝地打了层贴身厚码。
　　梁逆早就转过来了，尾巴微微晃悠着：“怎么抢？”
　　秦川挑剔地打量他，带着一种“你不行”的遗憾摇了摇头，转头对岑如溪说：“等一下我从正面破开防御，你把人从里面捞出来。小孩，你就别看了，小楚可能没穿衣服。”

　　梁逆顺从地半扭过身，岑如溪点点头，秦川周身旋起很淡的红色，然后凝固为固态，狰狞而流光溢彩地拉长，秦川握住它，像握住一柄威风凛凛的□□。
　　梁逆好奇地看着：“我以为你的人设，武器应该是剑之类的。”
　　秦川道：“不好用。”他颠了颠手中沉重的□□，然后双手持柄，刀刃斜指向地面，微微俯了身，用力在地面一蹬，惊起一圈水波的同时直冲向那一团红光，岑如溪如风似影地紧跟在身后，两人像是闪电刺向那团红光——

　　而后秦川在红光前一个急刹，斜手一拦，岑如溪猝不及防，一头撞在□□的刀背上。
　　岑如溪撞得差点哕出来，怒道：“干什么？！”

　　秦川松手，巨大的□□飞快融化，液体落进满地浓稠黑水里，他的脸色也随之白了一点：“等等，这好像是小楚自己的……”
　　他试探着伸手，一团白光莹莹地亮在他的掌心。鲜血的兵刃是他的天赋，而这白色的光芒是老师教给他的、对付灵魂的术法，他轻轻在白光上画了两道，白光呈波状荡漾出去，和红光交融在一处。

　　“这是小楚自己的保护措施，是她灵魂气息的外放，强行破开会伤害到她。”秦川感应了一会儿，熄灭了光芒肯定道。
　　岑如溪还没等发表什么看法，秦川就已经退后了几步：“这个成色，她可能被蜃气侵蚀，困在了一段非常糟糕的记忆里，我们和她都不是很熟，离得近了伤人伤己，如溪，看你的了。”

　　岑如溪正一头雾水，秦川已经抬腿在岑如溪膝弯处一踢，岑如溪毫无防备，站不稳向前扑去，一头扎进了红光里，眨眼被汹涌而来的记忆碎片吞没了。他看见大火和焦土，哭喊的人群和无尽的尸体，浓稠的悲苦重逾千斤压在他身上，令他一时难以呼吸，溺水般挣扎起来。
　　有个声音轻轻“咦”了一下，问：“你怎么来了？”

　　窒息瞬间消失，岑如溪咳嗽着向声音的来处看去，看见个子小小的姑娘穿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踩着俩烂草鞋，叼着根麦秸秆，从茅屋的屋顶上一跃而下，拉了他的手就跑：“过来。”
　　她头发乱蓬蓬的，眼睛却晶亮，岑如溪一时晃了神，顺从地被她拉着躲进一间破庙里，破庙四处漏风、门户大开，他们在斑驳的红色承重柱后面蹲下。
　　岑如溪这才低声喊她：“楚新侯。”

　　楚新侯背对着他蹲在斜前面，岑如溪只能看见她小半张脸的弧度和一翘一翘的麦秸秆，含糊不清地应他：“诶。”
　　“你现在是在——”
　　“在我自己的记忆里，我知道。”楚新侯聚精会神盯着门外，接过话头，“燕白露摆了我一道，为了躲开她的搜寻等人来救我，我故意躲进这段记忆里的。”
　　岑如溪道：“千年前人界与妖界开战的时候？”
　　“对，这时候动荡，燕白露没那么容易抓到我。”楚新侯说，“如果不出意外，燕白露已经死了吧？”
　　“对。”
　　“秦川是不是也在外面？”
　　“还有个妖怪。”
　　楚新侯皱了皱鼻子，嘀咕一句：“梁逆也在啊。”

　　“燕白露怎么抓你？你在躲什么？”岑如溪道，“我怎么才能把你带出去？”
　　楚新侯没顾得上答，往下一缩头，悄声说：“来了。”

　　岑如溪也跟着她低下头，屏息向外看，看见一队漆黑的士兵悄无声息从门外走过。他们没有面目，是由黑气组成的“人”，飘在地面之上三寸，看着格外渗人。它们可能察觉到此处有与众不同的气息，却不得要领，在破庙外来来回回地绕。
　　岑如溪攥紧银枪，缓缓伏低身子，身体绷起来，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不能被它们碰到，你我现在都是灵魂体，碰到就会被侵蚀。”楚新侯说。
　　“那怎么办？”
　　“我有一个比较冒险的方式，但得让小川他们帮忙。”楚新侯说，“首先，你得把消息传递出去——你带手机了吗？”
　　岑如溪下意识摸了摸腰带，从折叠的空间里抽出了只紫色的手机，自己都愣了一下：“……还真有。”

　　“这其实是你的脑子觉得自己有手机，把它具现化在这个地方。”楚新侯简单解释了一下，“只要你的意识够强大，可以直接穿过这里的阻拦联系到外界的人，但你毕竟是个人类，我姑且不对你的意志力抱有这么大的希望——我给你开路，你把电话打出去。”
　　她说着，一线细微的绿色从岑如溪脚下蔓延出去，细嫩的青草沿线生长，上面滚着脆弱的晨露。岑如溪定了定神，飞快地拨出号码，刚响一声就被梁逆接了起来：“喂？”

　　与此同时，破庙外的黑色士兵齐刷刷停下，头颅扭转九十度看向了他们藏身的地方。楚新侯瞬间跳上了岑如溪的后背，岑如溪被她撞得一个前仰差点跪趴在地，听见楚新侯在他耳边嚎：“救命啊——”

　　黑色士兵向两人扑来，脚下黑气翻滚，手中刀剑眼看着就要往他们身上落，岑如溪看准空隙前翻，抬枪挡了一下迎面而下的斧子，接触处黑气缠上银枪，滚油一样“嗞”一声响，枪身顿时就被侵化，出现一个巨大的凹陷，岑如溪脑子里有根针一般扎了一下，扎出一背的冷汗，枪差点脱手。

　　“快跑！”楚新侯双手按在岑如溪太阳穴上，透明的壳张开，弹开了那一缕黑气和劈头盖脸的刀枪剑戟，“你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灵魂所化，不能碰！”
　　岑如溪翻滚出包围圈，楚新侯像个乌龟壳子牢牢挂在他后背上，一看动作就极其熟练，气定神闲指挥：“沿着绿线跑！”

　　电话那边秦川的声音传了进来，因为岑如溪疼得直哆嗦，连接并不稳定，听起来有些失真：“我感应到你们了，就来。”

　　秦川一边说一边一扯梁逆的后衣领，将他面向自己，指尖沾着血在他额头上飞快草了个“静”字，重重点在眉心上：“保持灵台清明，准备去救人。”
　　梁逆被他点得向后仰，还有心思开玩笑道：“我觉得我是只搜救犬。”
　　秦川看了一眼他的两只角，“会妖化吧？”
　　“会，你要妖化成多大个的？”
　　“搜救羊的程度，能驼人就行。”秦川退步，掌心血线勾出密密麻麻的网格，霍然在两人面前张开落地，织出大门的轮廓，白光凝聚在中央，长成一张薄膜，梁逆评价道：“这玩意像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
　　秦川一把把他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