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心之所向》群山障目

119、27.昔年已逝

　　混蒙的太阳底下支起了数十只五彩斑斓的帐篷，像是一场别开生面的露营集会，各式各样的旗幡猎猎飞舞，横七竖八的立柱与拉绳打出杂乱的阴影，悬挂人尸的木杆在海风中晃荡，上岛的人一抬头就能望到。

　　“如你所见，这里才是这座岛的核心。”

　　德拉科收回目光，半空中投影的光幕闪动了一下，彻底熄灭了。

　　梅利弗伦背对着他站在一座石台后，仰头看基座上那尊金光熠熠的神像，倒提权杖、手捧陶罐的神祇四肢伸展，以一种狂放的姿态凝望着头顶的石壁，粗砺古老的石壁在人鱼油灯赤红的光线照耀下，显现出了不可思议的淡粉色，仿佛少女微醺时粉嫩的脸颊。

　　“换做是我，也绝对想不到，”德拉科慢悠悠地说，“大西洋东岸最大的黑魔法交易市场，居然在这种地方。”

　　梅利弗伦回头，越过空荡荡的石台，瞥了他一眼。

　　“多稀奇啊。”德拉科举目张望，言语之间毫不客气，“后古典时代风格的酒神神殿，你们是觉得狄俄尼索斯精神与自己特别契合？”

　　“我以为马尔福不读神话。”

　　“可惜工匠手艺有些粗糙，”他对梅利弗伦的嘲讽置若罔闻，“毕竟是雅典光辉行将熄灭的时代，而贵族们宁愿新建一座神殿，也不肯在战场上多投一个铜子儿。”

　　面目模糊的神像不动声色地仰望着穹顶。

　　墙壁上的火苗抖了抖，线条勾勒的壁画随之起舞，被魔法庇护的神殿完整地跨过了两千年的岁月，静默地矗立于这座小岛上。

　　“国际巫师联合会什么时候学会配合你们了？”

　　“麻烦的是狄俄尼索斯教派，就像一群苍蝇。”梅利弗伦不带感情地说，“孤岛向来易攻难守，只不过各大家族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上面人达成共识后，下面人的意愿如何重要么？”

　　“不错，”德拉科点头，“格林沃德一天不死，‘圣者’主导的魔法界地下秩序就不会改变。”

　　“地下？”梅利弗伦眉梢一挑，纤薄的嘴唇让他显得颇为刻毒，“连你都这么想，黑魔法的境况可想而知——我们都知道人言可畏，颠倒黑白那一套，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毫无征兆地转身，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过来，“——给出定义本身，就是这世间最大的权柄。”

　　德拉科没接这句话。

　　“你想打听狄俄尼索斯教派和我们的渊源，我自然不介意扮演一位合格的向导。”梅利弗伦眼瞳幽深，“但你真打算在如此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那么，”德拉科绕过低矮的石台，站到神像高大的基座前，灰色的眸子里光芒流转，“依照你的意思……什么才至关重要？”

　　神像的大理石基座光洁如新，镶金的边缘镌有葡萄藤的雕纹。

　　“至关重要的是人。”梅利弗伦站在神像跃动的阴影中，“所以你我才会站在这里。”

　　德拉科盯着狄俄尼索斯的权杖，不置可否。

　　由宝石、象牙、黄金精心妆点的神像极尽奢华，狄俄尼索斯酒红色的长袍镶着金色的滚边，紫英石与彩漆拼出的葡萄图案嵌在陶罐上，色泽光鲜艳丽得更像是一尊不计成本的现代工艺仿制品。

　　然而这座神殿的魔法有着多年运转的痕迹，空气里弥散的陈腐气息比家族书库中最古老的莎草纸和羊皮卷还要浓烈，如果不是知道“神灵”领域拥有排斥其他一切意志的威能，德拉科毫不怀疑，这样古老的魔法建筑，早已具备了诞生“活灵意志”的所有条件。

　　细长的葡萄藤攀援着脊索状的权杖杆，杖顶一对牛角模样的尖刺斜指地面，寒光灼目。

　　“黑魔法失落太久了，”梅利弗伦接着说，“连巫师自己都不愿相信魔法曾经创造过的神话，宁肯选择用麻瓜道德自我束缚。”

　　他斜着眼睛看向德拉科，见他迟迟没有回应，也索性闭口不言了。

　　两人均沉默地盯着神像，神殿内的空气逐渐固结。

　　幽寂的神殿落针可闻，梅利弗伦抿起了唇，对德拉科的镇定心生疑虑。

　　“姿态可嘉，”德拉科的回应却出乎他意料，“但光凭姿态不能弥补你触怒那位大人的过失……”

　　梅利弗伦眼神顿时变得不可捉摸了。

　　德拉科往前一步，两手一撑就坐在了神像华贵的基座上，牛角般的权杖尖不偏不倚地悬在他头顶，没来由地让人想起传说中的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狭长神殿两侧的精美立柱向外次第收拢，漆黑的通道尽头，定格了一星洁白的光。

　　“你别出心裁地引我过来，无非是想用我祖母的名字拉近关系。”他表情愈发疏离，“不好意思，但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是吗……”

　　梅利弗伦嘴唇翕张，还要说些什么，神殿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德拉科跳到地上，“怎么回事？”

　　“你没感觉到？”梅利弗伦视线在他和神像之间游移，似乎带着些许惊讶的意味。

　　立柱阴影中一前一后走出两人，博金站到梅利弗伦面前，神情冷峻：“这是巨人上岛的动静，卡隆，看样子我们的防护咒没来得及反应。”

　　德拉科挑起了一边眉毛，他以前只知道黑巫师藏身的地下世界斗争和火并频繁至极，却没料到能这么频繁。

　　不到两个月前，他招揽的巨人还没能在马尔福庄园安顿好，就被伏地魔视作一件“秘密武器”，陆续遣往霍格沃茨。

　　而论破坏力他们的确无人能及，见两人如临大敌的架势，德拉科当即告辞离去。

　　杰里安恋恋不舍地跟在他身后，博金面露尴尬地目送着他俩离去，不时拿余光斜瞅着梅利弗伦，欲言又止。

　　梅利弗伦暂时没有理会他，他取出一枚小巧的锥体摆在石台上，念了一段冗长的咒语，五彩斑斓的彩烟骤然亮起，汇聚成岛屿全貌的影像。

　　借助魔法道具掌控一片领域是巫师惯常的做法，若是德拉科还在，说不定还能分辨这枚三棱锥与那“荣光协约”的共有几处相似，大抵高深的魔法道具制造者，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家。

　　“该着急的是他们，”梅利弗伦注视着岛屿外一艘铁架森然的幽灵船，船艏蓄势待发的黄铜火炮口的火光清晰可见，“伴随着魔法磁场消退的，可不仅是神灵意志那么简单。”

　　“这……那你为什么……”博金为难地说，“我不明白，马尔福并非神灵血裔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即便他们姻亲广泛……”

　　“强大若是能够轻易传承，那就没有你们什么事了。只会沽名钓誉地国际巫师联合会这些年不辞辛劳地阻挠黑魔法研究，何尝不是惧怕我们挖掘到适用于现代的魔法传承力量？”

　　“他们倒是有恃无恐，好像我们不知道他们背地里收了麻瓜组织多少好处似的。”博金鼻子里喷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地面又一次震颤，但被魔法庇护的神像依旧岿然不动。

　　梅利弗伦抬手一挥，一头漆黑的猎犬跃出魔杖，“我让洛斯打发掉他们，神殿底下的鹰身女妖你们必须尽快解决。”

　　目睹完黑犬遁入空气，博金连忙说道：“我正要说这个，女妖的血脉和巨龙一样退化得厉害，实验进展有限，你可能需要重新想办法说服那位‘普洛斐忒’。”

　　“我能等，却不见得其他人能等。”梅利弗伦冷冷一笑，“冥神祭典在即，要是继承神名的首领还无法诞生，梅利弗伦家族再分裂一次，你们又能得意多久？还是指望趴在它的尸体上吸血？”

　　博金尴尬地挠了挠头。

　　“‘圣者’处境本就岌岌可危，格林沃德的状态你也看到了，海对面那么多人在虎视眈眈，没有我支持的梅利弗伦，没有梅利弗伦支持的圣者，也不过是下一具供人吮吸的养料而已。”

　　他把玩着手里的魔杖，清秀的眉宇间映着朦胧的光影。

　　“但据我所知，马尔福家族退出我们这个圈子很久了？”

　　“老马尔福先生还向你抱怨过巫师血统越来越不值钱是吗？”

　　“我的意思是——”

　　梅利弗伦冷哼一声，“他们如果甘心退出，怎么还会主动与你扯上关系？想要退出我们，除了效法与魔法界彻底切割的艾沙克，就只剩弗米尔那一条路。”

　　“可是——”博金上前一步，“赫尔墨斯——”

　　“他已经自顾不暇了，”他苍白秀美的脸庞上掠过几缕不耐，“弗米尔血脉灭绝那阵子，你见他出现过吗？”

　　“那这与——”

　　“当一个人蠢得如此恰到好处，就足以令人迷惑了，何况那个人姓马尔福？”那双幽深的眼珠盯着他，“你别告诉我你没有半点察觉……”

　　与此同时，马尔福庄园宅邸一楼最大的客房内，宽大的书桌上漂浮的彩烟闪动了一下，这是庄园在迎接它的少主人时正常的扰动。

　　贝拉特里克斯精神一震，身子立刻往前靠了靠，瞪大了眼睛。

　　德拉科幻影显形到纯黑色的锻铁大门前，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一瞬的震动，传达了这所庄园痛苦的情绪。

　　——伏地魔回来了。

　　一轮明月正高悬在马尔福庄园上空，德拉科心中了然，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他决定先去找庄园里最后那位巨人古戈。

　　几个连续的闪现咒将他带到了后山的湖边，银色的月光播洒在波涛起伏的湖面上，空气中似乎回荡着低沉的雷声，与哗哗的涛声应和在一起，彰显出自然神秘而宁静的力量。

　　雷声源于湖边一座楼房大小的阴影，他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与巨人修复关系，知道巨人古戈最喜欢在月夜待在这里。

　　德拉科见证了他们身上那不同于人类的智慧，这种智慧令他们拥有与巫师截然不同的力量。

　　见到他来，古戈冷淡地冲他点了点头。

　　“你们伤好全了吧？”德拉科换上了轻快的语调，“今晚你们是最后一批了。”

　　巨人再次仰起他硕大的脑袋，仅仅用了一记响亮的吸气声作为回应。

　　德拉科变出一块巨石，让他能够挨着古戈的肩膀坐下。

　　“你们乘船到了霍格沃茨，就待在禁林里知道么？”他叹了口气，也学着巨人的姿态凝望着苍穹，“霍格沃茨校长会给你们清出一块地盘，但生存的事情要靠你们自己，我已经治好了你的伤，你们应付禁林里的生物没有问题。”

　　晚风吹拂着他额前淡金色的碎发，浅淡的色泽被皎洁的月色披上了一层钻石般的光。

　　过了许久，他才听见巨人隆隆的回答声：“我们……不想……”

　　德拉科拼出这几个零星的英文单词，他抬头看了看月亮，又转向古戈岩石般的巨脸。

　　“我们……石洞……搬家……”古戈慢吞吞地说着，“这里……很好……”

　　“霍格沃茨的魔法磁场不比这里弱，而且禁林里偏向黑暗的魔法磁场更适宜你们生存。”

　　巨人转过脸来，沉默地盯着他。

　　“不是我要赶你们走，”德拉科从石头上站起，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黯淡了几分，“你没有看到，是我主人的命令。”

　　“黑暗……可怕……”

　　“如果没有他的影响，你们也不会喜欢我家的，”德拉科抽出魔杖，牵起一层如纱的光幕，随风飘摇，“你们人数这么少，就不要去主动招惹学校里的巫师了，虽然他们魔法不强，但是学校里的魔法会保护他们，还有其他强大的巫师会来找你们的麻烦。”

　　“……你……强大……”

　　“我现在可够不着这个词，”他轻轻地笑了笑，“注意保护自己，没有什么比延续种群更重要。”

　　古戈又扭头盯着月亮，嘴里嘟哝出含混的声音。

　　德拉科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魔杖，这段时间以来，他在巨人的力量启发下收获了不少运用魔法的技巧，放在两年前，这是他最癫狂的梦境中都不会出现的场景。

　　果然自以为聪明的人是最愚蠢的，倘若巨人因为巫师的贪婪灭绝，像鹰身女妖、高等妖精那样变成了只存在于历史和故事中的种族，这个世界的面貌该是何等遗憾？

　　而反观如今巫师与麻瓜之间的力量对比，又有什么资格站在高处俯视众生呢？

　　间隔的沉默越来越长，直至月上中天，左臂的黑魔标记灼烧起来，德拉科才主动结束了这场风马牛不相及的谈话。

　　“我要走了，”他对着古戈那张犹如铅灰色大理石雕刻的侧脸说，“既然你喜欢这里，就多看看吧。”

　　他转了转手上的戒指，遥遥地望了一眼湖对岸的石楼，那里亮着一点微光，在明朗的月光中坚定地闪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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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小天使们五一快乐呀！
这章的对话令人头秃，一通解说之后作者发现剧情推进度为零……
主要就是介绍一下魔法界的地下世界构成，这个其实在国外挺普遍的，法律正义触及不到的世界底层，当然有另一套规则。
卡隆·梅利弗伦就是想继承他们家族事业，德拉科说他的动机也不能说完全是在故意误导他。
但是！因为作者前面挖的坑太深了，所以……哎，这段剧情先到这里吧，后面就是Q&A环节啦，欢迎小天使们评论留言提问~
5.12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