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欲燃》布丁柚子茶

48、暗算

　　“依褚家的那种德性，这点我倒是毫不怀疑。”

　　姚彤说着，分心从食盒中拿出了几个金黄香脆的梳儿印，咀嚼起来。

　　这些小酥条上洒满雪白糖霜，还以梳子掠印了齿花。而且比起常见的面点，梳儿印在酥香之余，又多了一缕淡淡的豆类清香。

　　见她欢喜，白清安微眯的凤目里带了笑意。

　　他低声提醒道：“他们这次奸计落空，来日必不肯善罢甘休。对此，姚家是否已有对策？”

　　“早在你们到来以前，我们就商量好了。”

　　姚彤点点头：“褚家接下来报复的可能是段船主，所以大哥最好在她身边。二哥会留下来陪娘亲守着姚府。而我，想要亲自去褚家一趟。”

　　她此举可谓是凶险至极。
　　若有疏忽，无异于羊入虎口。

　　白清安眼瞳急缩：“小美人儿，你……”

　　“毕竟，褚家近日的举动也太过古怪了，根本捉摸不透。”

　　姚彤耸了耸肩：“他们如果是为了备战而需要准备傀儡，布置更多的阵法还好理解。但是按你所说，他们却没有这么做，我需要知道是为什么。”

　　她做出的决定，旁人是挺难劝得动的。
　　而且，她是前往褚府的最佳人选。

　　白清安不禁叹了口气，终是做出妥协：“也罢，劝你也无用。不过，白某希望能陪小美人儿一同前往。”

　　此事虽事关家族存亡，但其危险程度堪比龙潭虎穴，他绝不能让姚彤一人独行。

　　姚彤笑着往他嘴里塞了个梳儿印，算是答应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得到证实。”口中嚼着梳儿印，姚彤凝神思考：

　　“我觉得，褚家可能在养那只被封印住的悚兽。这种怪物需要吃人，而它的呼吸能让普通石块变成紫黑色的灵石。以上种种，和褚家的举动非常符合。”

　　白清安颔首道：“倘若果真如此，那些人造灵石和褚家的反常举措便容易解释了。”

　　然而，那些人造灵石的弊端早就为人所知了，对褚家来说，它们也已经不再具有吸引力。

　　那么，褚家为何还要喂养悚兽？
　　他们到底想要驱使悚兽去做什么？

　　但不管褚家下一步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那终究不会是一件好事。

　　事不宜迟，他们必须赶在防御阵法还未失效之前，弄清楚褚家究竟是何意图。

　　.

　　入夜，城中飘起浓雾。

　　褚府的翘角重檐隐没在雾色之中，只能隐约窥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姚彤的身影轻巧如燕，顷刻翻进了墙内。

　　白清安本想与她一同进入褚府，却不料一队刚换班的守卫恰巧在墙边歇脚，将他们生生阻隔开来。

　　眉心微蹙，白清安正寻思着如何将他们引走。

　　姚彤却摇了摇头，向他比着手势：“不急。我先探探路，之后另找法子和你会合。”

　　然而，那些守卫中却有人的耳力极其敏锐。

　　姚彤仅仅是打了一个手势，就已经惊动到了他。

　　“谁？谁在那里？”那人猛地坐起身，与其他守卫一起朝姚彤藏身的湖石走来。

　　姚彤心中一紧，急忙屏住呼吸。

　　但她却并未立刻拔剑。

　　因为双剑出鞘之时，会无可避免地发出轻响。而哪怕有丝毫响动，都能使姚彤所在的位置暴露得彻彻底底。

　　即便她这次能侥幸逃脱，以后要夜探褚府却难了。

　　那些守卫与姚彤的距离正逐渐缩短，她甚至能听见他们鞋底踩在草地上的悉索之声。

　　看来，交战是难免了。

　　姚彤闭了闭眼，双手徐缓地握住了剑柄，全身紧绷。

　　“别找了，是我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的抄手游廊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清润的女声。

　　身着缥色裙裳的女子立于廊下，婉约娉婷。

　　见到是她，守卫们止住了脚步：“原来是您啊！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多打扰您了。”

　　他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哄而散。

　　见此，姚彤勉强松了口气，随即抬眼向这名帮助她的女子看去——她清秀的面颜分外熟悉。

　　那人竟是叶柏素，她已死的表姐！

　　“这……怎么可能……”姚彤心神一震，忍不住低声喃喃。

　　恰在此刻，叶柏素回身望向她。

　　叶柏素眼含担忧，举步向姚彤走近：“你快随我离开，这褚府里步步都是危机……”

　　话音未落，剑刃已架上了叶柏素的脖颈。

　　“你不是我表姐！”姚彤骤然打断她：“早在数月以前，表姐就已经不幸殒命了！”

　　“我确实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凄然一笑，叶柏素缓缓卷起了衣袖，对姚彤露出隐藏在宽袖之中的傀儡关节：

　　“或者，此时的我已不能被称为人了。”

　　尽管得以重归尘世，但她只不过是寄身于傀儡之上的一缕魂魄而已，是褚北晟的掌中玩物。

　　姚彤面露惊诧：“表姐，你……”

　　原本想要说的话语棉絮一般堵在胸口。她心头发闷，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默然片刻，叶柏素垂眸叹息道：“事已至此，多说也无济于事。我先带你离开此地吧，我正有事情要告诉你。”

　　她拉起姚彤的手，匆匆躲进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压低了声音，姚彤好奇地问道：“表姐，你要跟我说的到底是什么？”

　　薄唇抿作细线，叶柏素忍住眼底的惊慌无措：“褚北晟养着一只很可怕的怪物。每天，那怪物都要进食大量由人化成的光点，说是要为了冲破封印做准备。”

　　她说的这些，无疑印证了姚彤的猜想。

　　但有了前车之鉴，姚彤已不敢轻易交付信任：“这件事极为重大，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叶柏素一咬牙，竭力克服了恐惧：

　　“只要你能够相信我的话，我愿意带你去那怪物的所在之地。但一定记得，要千万小心。”

　　.

　　悚兽的封印阵法并不远，就在褚府的后山。

　　据叶柏素所说，这个府邸是褚北晟在数年以前刻意扩建过的，为的就是离这座后山更近一些。

　　越往前走，沿途散落着的紫黑色晶石碎片就越多。

　　零零散散的，发着诡异的光。

　　显然，那些晶石就是被从这里取走，被加工成为人造灵石以后，再交给葛家转手的。

　　作为褚家重地，这里被严加看守。

　　单是在这封印阵法的外围，就有数十个褚家的人负责把守，想要偷偷进去实属不易。

　　她们只得先藏身于山石后面。

　　姚彤刚想探头出去窥探情况，却险些被其中一个守卫看见，连忙迅速躲了回来。

　　“我们……怎么进去啊？”

　　见她窥视不成，叶柏素只觉惴惴不安。

　　“只能等一会儿了。”姚彤叹了口气，却并没有任何放弃的打算，“本姑娘就不信他们不换班！”

　　只要换班，她们就有机会。

　　姚彤正靠在石块上等待时机，叶柏素突然轻轻拍了拍她：“快看！那些是来换班的人吗？”

　　眼中倏然一亮，姚彤扭头向那边看去。

　　那些人穿着褚家守卫的统一服装，正三三两两地朝法阵走过来。

　　当真是天赐良机！

　　姚彤一扬唇角，疾风般从山石后窜出，先后偷袭了两个落单的守卫，并在叶柏素的协助下将尸体拖进草丛。

　　她们才刚做完这一切，另外的守卫就发现了不对劲。

　　守卫小队的队长重新点了一遍人数，皱起眉头：“怎么少了两个人啊？他们都去哪里了？”

　　时间紧迫，姚彤与叶柏素只好加紧换上了他们的服装。

　　先从灌木丛里站了起来，姚彤有意模仿着男声说话：“哎呦！我刚刚摔了一跤，差点把脚扭了。一不小心，就把另一个人给撞翻了。”

　　伸手揉了揉脚踝，她努力装出受伤的样子。

　　姚彤话音刚落，其他守卫就忍不住哄笑了起来：“都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这么不小心！”

　　但大笑以后，他们也就没人把方才的事情挂在心上了。

　　姚彤转过头，悄然与叶柏素相视一笑。她们都知道，这些守卫已经被成功地糊弄过去了。

　　接下来，她们就能光明正大地接近那阵法了。

　　守卫所站的位置就在封印阵法的边上，姚彤只要略一垂眸，就能够看见阵法下面那个巨大无比的洞口。

　　她试着从洞口往里望，却只能看到黑黢黢的一片。

　　但在姚彤试着靠近了一些之后，那地洞中的猛兽咆哮声就传进了耳中，喑哑且低沉。

　　看来，这阵法只能阻拦悚兽的冲出，而不会挡住其他的事物。

　　而且从姚彤所站的角度上看，这个封印阵法上已经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裂纹，明显已经脆弱不堪。

　　褚家近期的反常举动，果然是有原因的。

　　骤然间，地洞中发出了一声惊天裂地的吼叫。一张血盆大口，霎时出现在了姚彤脚底的洞穴中。

　　那张巨嘴距离洞口仅不到十丈。其中，尖牙似刀。

　　似乎嗅到了活人的气息，被封印在其中的悚兽登时朝上方跃起，用身躯狠狠撞击着封印。

　　本就濒临破碎的阵法上，转瞬多了好几道狰狞的裂隙。

　　姚彤吃了一惊，正要后退。

　　怎料，背后却有人猛地发力，将她推进了黢黑的洞穴之中。

　　她被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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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酥儿印：明朝的点心。记载于《中馈录》中：用生面搀豆粉同和，用手捍成条，如筋头大，切二分长，逐个用小梳掠印齿花收起，用酥油锅内炸熟，漏勺捞起来，趁热洒白砂糖细末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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