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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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
皓月之下，锁恶江心伸出一只水淋淋的手。
片刻之后，一个身形俊雅的青年赤着脚踩在江岸的软沙之上，伸了个懒腰。
锁恶江两岸十八重青山中，有仙门各派年轻弟子合力围捕妖兽九头蛇，远处无数灯影明灭摇晃，令人毛骨悚然的野兽嘶吼声与刀剑之音碰撞在一起，震颤得山林呼啸作响，惊起无数黑鸦。
声音越来越逼近，江边的白沙被震得簌簌作响，到处都是惊惶逃命的小兽。
青年却只是抬头看了看天上淡淡的上弦月，微微一笑。
“看起来重阳未至呢……”他低声道。
月光照亮了那张苍白俊美至极的脸，也照亮了此时猛地从白沙之下冲出、朝青年袭来的巨大狰狞蛇头。
那巨蛇足足有两人高，鳞片坚硬如石，碧眼里红光凶猛，它张着血盆大口，巨大獠牙似钢剑一般在月色下闪着寒芒朝青年扑来——
“咦？”
青年却并不躲，只是看着这蛇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叮铃”
破空中蓦然传来一声清脆急促的铃响，接着一个少女似灵巧的飞燕一般自漆黑的山林里飞掠而来，靠近蛇身时她小巧的脚尖猛地踩了下蛇头，翻身落在青年面前。
少女十二三岁模样，通体雪白素衣，一头乌黑秀发披在肩头，鬓角缀着银质的小鱼珠子，一双黑色眼眸清冷无欲，似悠悠天宇。
她的手中紧紧捏着两枚银色的铃铛，此时似有生命一般急促颤动作响。
她朝青年笨拙地摆摆手，张口却只发出轻轻的“啊”的声响，接着便利落转身，面对那条似乎能将她吞下的巨蛇。
青年听话地后退两步，却并不离开，只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面上浮出几分可惜之色——长得这般讨人喜欢、天赋又这般高的小姑娘，竟是个哑巴。
巨蛇嘶吼着朝少女扑来——
“叮铃、叮铃”
铃声更加急促，少女猛然朝巨蛇掷出手中的两枚铃铛，银铃铛在月夜之下散发着灼灼光芒，由两枚化为四枚，凌空列于蛇头四角，少女双手结印，铃铛之中的空间竟张结出细密的银色丝线，隐隐闪现着噼里啪啦的雷电，迅疾地朝蛇头迎去。
“滋——滋”
电光火花，巨蛇挣扎扭动着身体，银丝便更加勒进蛇肉，施施然负手站在一旁的青年动动鼻尖，竟闻到一股蛇肉的香气。
青年挑了眉微微一笑——这个小姑娘天分虽高，年纪却小，不是这九头蛇兽的对手——不过谁让他越看她越莫名喜欢呢——
这样想着，一柄折扇蓦然出现在青年手中，那扇子扇骨扇面皆为墨色，扇尾处缀着黑白两色鱼尾坠，衬得青年根骨分明的手愈发白皙如玉。
此时，铃铛破音之声传来，铃身开始出现裂痕，少女死死咬着唇，额角沁出汗滴，巨蛇挣脱束缚，露出森然的獠牙，怒吼着朝少女飞扑而来……
青年眯了眯眸子，握在手中的折扇展开一角，破破烂烂的袖口隐隐有碧色流光闪现。
“嗖——”
突然，一枝裹着月光与冰霜的长箭自青年身后破空而来，凌冽箭风擦着青年耳际而过，削断了青年一缕黑发。
“噗、嗤”
长箭携着冷白的光与银白的箭羽猛地没入巨蛇的血盆大口，接着如一道闪电般自蛇头破出回返飞去，鲜血喷出，灼灼蓝光里有巨蛇的金丹时隐时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桂香与血腥之气。
巨蛇的怒吼转为哀鸣，身体狠狠摔在地上不再动弹。
看到那枝箭的一瞬间，青年瞳孔一缩，他顿了下，循着那道回返的箭光，缓缓转过了身子。
锁恶江上，弯月如勾，冷光如水。
一枝盛开着鹅黄花朵的桂木高高悬在月下，有一仙人轻盈地踏在桂木之上，黑发银冠，白衣翻飞，根骨分明的手里握着一把流光溢彩的长弓，一张俊美清冷的脸在光里熠熠生辉，仿佛要与月色交融。
那枝飞回的箭融于他的掌中，只余一枚金丹静静躺在掌心——九头蛇每个蛇身都有一颗内丹，得之炼化服下可涨百年修为。
那白衣仙人随风踏月飘然而下，落在沙岸之上，银蓝的长弓化作一枚古朴的银戒，严丝合缝地套在他左手中指之上。
他站在青年面前，却是看向少女：“银鱼。”他的声音似琉璃撞玉，低沉而空灵。
名叫银鱼的少女面上浮出乖巧稚嫩的笑意，蹦蹦跳跳来到白衣仙人身边，仙人朝他伸出掌心的内丹：“回山，炼化，吃掉。”
银鱼点点头，仔细收好，接着拽着白衣人的衣袖，指向青年，眼里满是亮晶晶的期待。
白衣人伸手摸摸她的发顶，轻轻“嗯”了声，随即也向青年直直看过去。
远处漆黑的山林里依旧有另外八个蛇身在与谁缠斗嘶吼，江上亦有凉风吹拂，水声轻撞，青年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只是近乎震撼地看着眼前身着白衣的年轻仙人与少女。
他的声音再不复之前的清朗，微微有些沙哑：“你、是谁？你刚刚叫她什么？”
白衣人依旧一副清冷无欲的模样，只是琉璃般的眼珠似被山林掩映的泉眼一般暗了暗，掩在袖中的手下意识轻拢成拳，拇指抚了抚中指上的银戒，声音却依旧平静冷淡：“云浮山，雪霁。她叫银鱼。”
青年闻言垂在身下的手微微颤了颤。
雪霁却已移开目光，看向波光粼粼的江面，淡淡问道：“你又是谁？”
一霎沉默。
江风吹起雪霁与银鱼洁白的衣袂，空气中的桂花香气与月光搅扰在一起，如梦似幻。
浑身狼狈的黑衣青年静静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女，仿佛要将他们刻进魂魄。
半晌过后，他垂眸一笑，抬起头时面上依旧是副没什么心肝的浪荡样子：“原来是仙山云浮的仙君仙子。”黑色折扇握在手中，他朝对方利落一抱手，笑眯眯道：“在下段萤，是个凡人。”
……
被雪霁拎着后领飞向远处的山林时，段萤抽了抽嘴角，却并不问理由、也并未挣扎。
片刻之后，雪霁立在一段枝桠上，段萤便在疾风中模模糊糊看到了一群用剑的年轻人同那巨蛇另外八头缠斗的场景。
他刚要说什么，雪霁便松了手。
“噗通”一声，段萤利落地摔到野花丛里，落了满头满身白色野菊花，他瞠目结舌地看向雪霁，满脸震惊，对方却只是看向银鱼，道了声“看好他”，便朝不远处的战场飞掠而去。
白衣仙人倚高木而立，那把弓又出现在他掌中，月光蓦然在他另一只手中聚集、暴起，凝成八支冰冷的长箭——搭弓、射箭——“嗖”地一声，剧烈的破空之音在山林中震颤——
八支羽箭离弦，势如破竹，精准地破入八个蛇头，蛇吼携着血浪霎时震彻山林，八支长箭飞回仙人掌中，不染丝毫血尘，化作月光散去，只余八枚耀目的金丹。
年轻的弟子们被这剧变惊得愣在那里，浑身蛇血也浑然不觉。
只有一个肩上带伤的锦衣少年猛地看向树上，那少年黑发紫眸，姿容艳丽，额间有朱色羽焰纹，一只巨大的猛禽雪鸮立在他脚边。
少年看向雪霁，满目骄纵戾气：“雪、魄、弓。”认出了对方是谁，他眉目间更添冷意：“肆戾君，九头蛇是我们小辈的猎物，你一个老东西来凑什么热闹？”
“咳咳咳”
花丛中的段萤闻言被呛得咳出了声，他“呸”地吐出了口中衔着的野草，看向银鱼，一脸不可置信：“那小鬼、刚刚叫小雪什么？”
银鱼却只是拽着段萤的衣袖，直直盯着他。
段萤轻笑一声仰倒在花丛里，枕臂眯着眸子看天上的月亮：“哎呀，还真是时移世易了……”
雪霁此时已将金丹收好，淡淡看向那个少年，仿佛在看一样死物。
别的弟子此时也大着胆子附和道：“肆戾君同我们小辈抢夺猎物，怕是坏了我仙门规矩，欺负小辈怕也不是很好看，那金丹——”总该分我们几颗……
那人话未说完，雪霁漫不经心对上他的眼，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坏了规矩便坏了，欺负了便欺负了。你们想要，便来抢。”说罢他看向人群中青衣金带的少女：“郑风，走了。”
“哎在！”那少女“刷地”举起手，眼里亮晶晶的，她随便扯扯身边一人的衣袖，无不自豪地低声道：“看见了吧，那是我小师叔！厉害吧！威风吧！”说罢也不看那弟子一言难尽的神情，忙御剑跟着雪霁走了。
黑衣紫眸的少年看着二人的背影气得将剑摔在地上，踩了那剑好几脚才乘着展翅的巨大雪鸮离去，只剩下各弟子面面相觑。
“这下有好戏看了，”半晌，才有个弟子幸灾乐祸地道：“那肆戾君招惹的可是缺月沙洲的少君云流。仙门谁人不知，那小祖宗发起脾气来连东皇的人都要退让三分——”
“嘘，”这时有人拽他的衣袖，对方满脸惊惶，低声警告道：“慎言，你想连累我门吗……”
那人便连忙闭嘴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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