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有只作者》辛浅兮

32、刑场之变

　　为了避免被追上，苏染和柳明生一路北上，整整一天一夜都未休息，直到来了个小镇，在柳明生的坚持下，他们才下马休息。
　　身体的疲惫，并未让苏染安心入眠，她思考了很多，直到凌晨方才睡去，这一晚，她做了很多梦。直到被一阵声音不大却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她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而门前柳明生不是很好的表情也验证了。
　　又是一整天无休止的奔跑，而这次的方向却是南都。
　　南都到底还是出事了，苏染走后，调兵之事被发现，风轻染被扣押入狱，本是叶凝出面拦下罪责，却被秦嬷嬷拦下，以教唆叶凝利用身份之便，私自派兵，三日后西北门外判处绞刑。念在叶凝被迷惑，又是叶氏最后血脉，免除死刑，禁足冷宫终生。
　　苏染本以为自己一走了之，齐沧只会通缉她，却未想到，齐沧一点不念及情分，不仅让风轻染入狱，连叶凝和秦嬷嬷都拉了进来，苏染这一走，反而让所有人被牵连。
　　苏染回到南都的时候，距离行刑日还剩一天，而街上也增多了很多巡逻的守卫，他料到她会回来救人。
　　勉强利用幻颜草入了城，但是药效一过，苏染只能继续待在客栈里等着，柳明生面生，只能靠他出门打探消息。
　　等待的时间，苏染无时无刻不想冲出去，但是她忍住了，北寒冽还在西南，风轻染还在天牢，叶凝还在冷宫，她不能冲动，秦嬷嬷出面，为的就是救下他们，让苏染安心离开，但是她不能，她不能白白让秦嬷嬷给她送命。
　　苏染等到晚上，柳明生才回来，一进门，脸色就不太好。
　　苏染跟着紧张了起来：“怎么样？”
　　柳明生：“不太好，现场都是兵部的人，我们不好混进去！”
　　苏染：“林毅也没办法吗？宫内的守卫，不一直都是他吗？”
　　柳明生：“皇上下令，行刑之日，将军府的人，退至宫门外。现场除了行刑之人就是几个兵部的守卫。”
　　苏染：“所以，我们只能装作兵部的人进去！”
　　柳明生：“太冒险了！万一被发现……”
　　苏染打断他：“想办法，打晕其中两个，我们混进去！”
　　柳明生：“然后呢？光靠我们两个人？”
　　苏染：“只要带人退到宫门外，林毅自有办法放我们离开！救出人后，想办法让林毅离开南都，去西南找北寒冽。叶凝是叶氏唯一能调动那些人的筹码，齐沧不会动她。不然也不会愿意动秦嬷嬷。”
　　柳明生：“你有没有想过，秦嬷嬷能不能救出尚且不知，你我只要出现，即便是靠叶氏，也很难脱身，而且，帮助我们的人，齐沧会一并追查！”
　　苏染：“我明白，若是没有退路，我会留下，你带秦嬷嬷离开！”
　　柳明生大惊：“你疯了？！秦嬷嬷之所以那命换你离开，就是不想你再回去。”
　　苏染：“我明白！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因我而死！齐沧不会杀我，他需要我！”
　　柳明生：“……”
　　苏染知道他担心她，也知道若是她回去被抓，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但是，她实在是不愿有人因她而死，而且她看得出来，秦嬷嬷对云谣感情很深，她若是云谣，也肯定会是一样的选择。
　　苏染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勉强安慰他人的微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危急时刻，你只要保证自己安全离开就行。”
　　柳明生没有说话，默默点了点头。离开之前，还是没忍住，停下了脚步道：“若不是迫不得已，还是不要吃幻颜草了！我会想办法找易容师的。”
　　苏染心头一紧，想到了昨天，幻颜草失效后，她因为剧烈的疼痛，晕在了屋里，醒来后，是柳明生在照顾她，虽然当时什么也没说，但到底还是猜出来了吧！
　　未等苏染回话，他已经关门离开，苏染来到镜子前，拨开了耳后的头发，一道黑线已经在耳后显现了出来，走向是脸部。
　　苏染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还是不免有些可惜自己的脸，再来几次，不只是越来越强烈近乎撕扯扒皮的疼痛，只怕真的会毁容了！
　　苏染不仅嘀咕了起来：早知道如此，先学点易容的本事了！
　　行刑的这天，苏染还是狠下心，拿着幻颜草的果子出了门，靠着林毅混进了宫，打晕了两个侍卫，变成了其中一个侍卫的脸和柳明生混进了押送的队伍里。
　　本想着在路上把秦嬷嬷救出来，没想到中途突然要换人，苏染和旁边的柳明生惊讶的对视了一眼，便被另外一拨人换了下来，苏染看着继续前进的队伍，开始心慌了。
　　柳明生也不知道怎么中途就换人，本来是由林毅的人押送，现在明显换了兵部的人，两人只好跟着前面的人一起退回去。
　　苏染他们在最后，放缓了步子，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怎么办？林毅那边也没传来换人的消息！”
　　柳明生环顾了四周，见没人，将她拉到了一旁：“只怕是有人知道我们要来的消息！秦嬷嬷就是个诱饵！抓你的诱饵！”
　　苏染：“那怎么办？马上就要行刑了！”
　　柳明生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道：“苏染，我们必须离开！”林毅提醒过他，秦嬷嬷当众行刑，本来安排的他带领的禁军，行刑场换了兵部的人，押送的人却还是他的人，没准就是皇上故意给了苏染混进来的机会。
　　本来想着在路上救人，如今刚出来没多久，就被换了，想必是想把他们困在宫里！而事实也却是如此，前面押送的人没走几步，就被兵部的人拦了下来，按个检查，好在他们已经脱离了出来。
　　苏染看到这，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如今，人都到了，怎么也得拼一把：“我知道，但是这是唯一的机会，等到了刑场就来不及了。”
　　柳明生：“他们的人已经在查了，再不走，林毅也帮不了我们了！”
　　苏染看着渐渐远去的秦嬷嬷，咬了咬牙道：“就这一次，柳明生，你去找林毅，我想办法混进去。”
　　柳明生立刻拉住了想要离开的苏染，低怒道：“你疯了？你刚刚吃了果子，现在在吃！别说毁容了，你能忍住那个疼痛吗？”
　　柳明生在亲眼看过之后，已经没有办法在心安的看着她随意吃下去了。
　　苏染：“可是没办法了，秦嬷嬷真的会死的！”
　　柳明生：“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就是秦嬷嬷想要的？她一心护下了你，也保下了叶凝，为的就是想用自己的死，来换齐沧放了你，不然，你觉得，齐沧怎么会忍心处死秦嬷嬷？”
　　苏染：“你也说了，齐沧不忍心，那么只要我出现，他就会放了秦嬷嬷！”
　　柳明生：“可这是秦嬷嬷想要的吗？”
　　苏染心里堵得慌，她知道秦嬷嬷想用自己的命换他们平安，也知道齐沧想用秦嬷嬷的命来逼她出现，可她若不出现，秦嬷嬷也是真的就被处死了。齐沧在让苏染选，是选秦嬷嬷还是她自己！
　　就在苏染坚定了目标，准备前往时，柳明生点了她的穴道，苏染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柳明生神色坚定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我不能让你去！我们必须离开！”
　　苏染全身僵硬，只有腿在他的搀扶下，勉强能走动，好在她还能说话，在他们躲过兵部的人之后，苏染还是开口请求道：“就一下，让我去看她最后一眼！”
　　她的眼睛含泪，满是恳切的看着他，柳明生终于还是没狠下心，带她来到了高处的墙角隐蔽的角落，刚好能看到下面的刑场。
　　粗糙而结实的麻绳，在正中间，秦嬷嬷就这样一步步在周围侍卫的注视下，走到了绳子下面，她的神色淡然，就像是日常在宫里处理琐事一样平常，只不过换了身囚服，头发也松散了些。
　　行刑的是刑部的人，看了一眼四周，时辰一到，便扔下了牌子，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显得格外刺耳。苏染直直盯着那麻绳套在了秦嬷嬷的脖子上，秦嬷嬷似乎松了口气般的低头闭眼微微一笑，苏染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无声的糊了她的眼。
　　苏染从未看到人在自己面前慢慢失去呼吸，直到失去挣扎的样子。地下的木板被打开，秦嬷嬷就这样在苏染的面前活活被勒死了，她的双手被捆在身后，连挣扎都没有用力。苏染不想哭的，可是泪水就想有了自己生命一样，不停下滑。她的心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柳明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发现苏染似乎憋着气，一直不呼吸，急的低吼：“呼吸啊！你怎么不呼吸！”意识到不对，立马后脖下手，打晕了过去。
　　出了宫之后，苏染一直睡着，直到第二天半夜才醒。
　　醒来的时候，身边坐着在刺绣的紫媚。
　　见她醒了，紫媚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侍女，待人离开，苏染已经坐起道：“怎么会在你这里？”
　　紫媚端了旁边的药碗坐到床边，递到她手中道：“如今，能容的下你们的，也只有我这里了。”
　　苏染明白，虽然她没有出面，但是被打晕的侍卫，估计已经被察觉了，想必也是林毅送他们来这里的。
　　苏染皱着眉喝了药，放在了旁边道：“你跟叶家有关系？”
　　紫媚知道她的意思，只是低头轻轻一笑道：“我只是个寻常花魁，帮你，不过是因为早年得过叶家的帮助而已，还了个人情而已！至此，两不相欠！这温怡楼也不宜久留，希望姑娘，大局为重！”
　　苏染明白紫媚的意思，他们竟然能躲到这里，想必如今很难离开南都了。
　　柳明生来的时候，紫媚便退下了。
　　柳明生看着脸色苍白的苏染，终于还是没忍心开口，只是说了句：“没事就好，好生休息！”便准备离开，还是苏染叫住了他。
　　苏染：“外面，怎么样？”
　　柳明生：“兵部的人在搜查每家客栈，不出两天，难免不查到这里！”
　　苏染：“我昏迷了多久，查到哪了？”
　　柳明生：“一天一夜，不出意外，明天晚上，会查到这里！”
　　苏染：“林毅那边这么样？我们还能出去吗？”
　　柳明生：“暂时没办法跟他接触了，明天我们会走水路离开！”
　　苏染：“半城河？”南都城有一条贯穿整个南都的河道，因为将城分成两处，被唤做半城河，也是水商的源处。
　　柳明生：“水路要容易的多，商贩不易搜查，只要通过水军的检查就没事了。”
　　苏染：“也许，他们也会想到呢？”
　　柳明生：“无妨，自有办法！”
　　竟然他说有办法，苏染也不想再操心，毕竟，柳明生的能力，比她要好多了。
　　临走之前，柳明生还说了最后一句：“秦嬷嬷的骨灰，已经送往柳镇了！即便是个衣冠冢，也让她守着吧！”云谣自小在秦嬷嬷眼下长大，不管是叶青竹还是秦太后，守在云谣身边，也算心之所向了！
　　柳明生虽然看着欢脱的很，但是正经起来，也是个细腻的人，苏染除了感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的开口：“谢谢！”
　　精神上的疲惫远比身体要累人的多，即便睡了很久，第二天早上的苏染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的，一路上都跟着柳明生。因为药的副作用，柳明生没有再让苏染换脸，而是让她躲在了船舱。可半路便被检查的船卫拦了下来，为首的是兵部的一个小领军，柳明生见过一面，只是没想到查的这么严，连最下面的板子都掀开了，见都是水了，才从里面出来，示意放行。
　　船划远了，柳明生才赶紧进船舱，打开板子，摸到地下的绳子，一把将苏染从水里拉了出来，苏染是个旱鸭子，差点没被淹死，接连呛了好几口水，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才缓过来。
　　出了南都，苏染看着眼前南都的城匾，看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回到船舱坐着，也不说话，就抱着腿缩在货中间，闭目养神。直到靠岸，才起身下船，接应他们的大叔，送来马车和干粮便划船离开了。
　　柳明生知道她不开心，不想说话，一路上都是沉默的赶着马车，苏染便坐在里面发呆。
　　秦嬷嬷事情之后，由于西南过于混乱，伤亡惨重，林毅不得不带军前去支援，一时之间，兵力支援西南，西南之战也牵连很多重臣利益，西北边境也不安稳，朝堂之内，齐沧能用之人不多，只能将风轻染放了出来，将功补过协助兵部处理和西南对接事务，再秘密调查西北之事。
　　而苏染也未曾料到，此去西北，竟然有更大的秘密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