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有只作者》辛浅兮

18、月清节下

　　入宫之后，苏染便被小叶子接去了叶凝的宫中。
　　虽只有几天，苏染再看见叶凝时，仿佛隔了很久。
　　苏染拉着她说了很多话，把这几天的生活全都说了一遍，叶凝在一旁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偶尔被她逗笑。小叶子端过来茶水，叶凝接过，递给苏染：“喝点水，别噎着！”
　　苏染：“你不知道，我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几口点心，还不让我吃饱！”
　　叶凝：“在外面倒是像个大家闺秀！”
　　苏染：“对了，宫里可有人欺负你？”
　　叶凝抬手擦了擦她嘴角的碎屑道：“我可是叶妃，谁敢欺负我？”
　　苏染：“那不行，都说后宫可怕，你这个性子，万一被人欺负呢！”
　　叶凝：“那我就让人告诉你，你过来替我教训他们。”
　　苏染：“虽然我好想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没关系，我肯定会保护你的！”
　　叶凝：“好！我们染染最厉害了！”
　　苏染拉着叶凝聊了很久，直到有人过来，通知准备宴席。
　　叶凝看了一眼半躺在椅子上的苏染，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丝不安。
　　“染染，此次你是以北寒冽远方表妹身份入宫的，出去之后，万事注意！”
　　“放心啦！这是宫里，我不会乱来的！”
　　早知道，进宫入上战场，苏染愣是小心翼翼，目不斜视，一本正经的跟在叶凝身后，直到入席，才敢抬头，看看周围，想搜寻他们两个人的位置，一眼瞥见了风轻染，小跑着在北寒冽身后坐下。
　　风轻染小声询问道：“可还顺利？”
　　苏染也学着压低声音小声道：“唠了许久的嗑，这会嘴还干呢！”
　　叶凝是妃子，自然坐在了最上面一排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苏染，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免掩嘴轻笑。
　　风轻染：“倒是不必如此，正常说话就好！”
　　苏染继续压着嗓子：“好！”
　　为了观赏月圆，宴席摆在了室外，相当于御花园的地方。此时刚入黄昏，天还没有完全黑，但是烛光，灯笼已经亮起来了。
　　周围的大臣们都在互相寒暄，苏染跟谁都不熟，只能干巴巴看着，然后低头扣手。偶尔有跟他们寒暄的人，视野看向她，苏染撞见了，也就嘿嘿一笑。
　　人陆陆续续入场了，宴席也即将开始了，苏染也在周围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下，轻松了一下，终于要开始了，被那么多人看着，还真不习惯。
　　王上扶着太后出场的那刻，底下瞬间安静，全场起身行礼问安，宏伟的声音，整齐的行礼场面，苏染还是第一次见，还好混在里面不显眼，没人注意她是否行礼规范。
　　直到一句“都免礼吧！月清节不是朝堂，都放松一点！”苏染一听，刚准备坐下，屁股又被“谢太后，谢陛下，弹了起来！”确定大家都坐下后，才跟着坐下。
　　苏染看了一眼手中被捏碎的糕点，有些可惜的啧了一下，偷瞄了一眼周围，没人看她，把剩下的完整的糕点块，挑了出来，送到了嘴里。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手和衣服。
　　要说这宫里的伙食就是好啊，不是羊腿，就是鸭煲，鸡鸭鱼肉不仅摆盘将就，还很是好吃啊！反正应酬是他们的，她在后面也没人注意，看看跳舞看看美女，吃肉喝果酒，倒是舒服的很。
　　别说，这果酒就是好喝，没那么辣！
　　叶凝本注意力就在苏染那边，眼睁睁看着她喝了一壶果酒了，准备再来一壶的时候，忍不住，让小叶子去阻止一下。
　　小叶子到苏染跟前的时候，苏染刚准备喝，就感觉自己胳膊被人抓住了，刚疑惑回头发现小叶子，小叶子连忙跪在一侧低声道：“姑娘，莫要贪杯啊！小心醉了！”
　　苏染摆摆手也压声道：“没关系，是果酒，度数不高的！”
　　小叶子“娘娘担心您，莫要再喝了，当心果酒后劲足，头疼！”说完就看看周围，把酒壶塞到了衣袖下，起身离开了。
　　苏染虽然有点不舍，但还是知道分寸的，继续看表演，吃吃水果啥的。
　　古人的凳子是真的矮，基本属于盘腿坐，女子多以跪礼坐姿，苏染就这一会，裙子底下的坐姿不知道换了多少，可还是腿麻脚麻了，再不伸直放松一下，苏染感觉自己下半身都快失去知觉了。
　　便小心翼翼的开始试图伸出腿。好在前面是北寒冽，右前方是风轻染，伸直腿的时候，还是碰到了风轻染，察觉到了身后动静，就看见她微微侧着身子，右腿伸直刚好碰到他腰后。
　　苏染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口语道：麻了！
　　风轻染余光快速扫了一下周围，一撩衣摆，将她腿盖在了衣袍下。
　　同样的方式，北寒冽虽无语，也照着风轻染的样子，盖住了她左腿。
　　此时苏染完全属于双腿呈大字舒展着，顿时舒服了不少。旁边也不知谁家的小姐，看到了，刚好跟苏染对上了眼，看着小姐震惊的表情，苏染嘿嘿一笑，伸出食指，示意她不要出声。
　　那位小姐，被她逗笑了，掩嘴一笑，不再看她。
　　就在苏染腿麻刚好一点的时候，上面突然开口了。
　　“此次，不仅仅是月清佳节的喜事，更是解了哀家心结的大事。轻染，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了！”
　　一听这话，风轻染朝身后看了一眼，苏染在他起身的时候，立马抽回一只腿，挺直了胸膛。
　　风轻染：“草民惶恐！多亏陛下开恩，方能回京参加盛宴！”
　　齐沧：“既已回京，就安心待着吧！你本是国之栋梁，此次回来，宫中监督司，司长一职尚有空缺，如今你回来了，放你手中，朕也能安心许多！”
　　此话一出，底下的大臣们开始议论起来。
　　齐沧：“怎么？可有异议？礼部尚书？兵部？”
　　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六大尚书纷纷表示无异议。
　　齐沧：“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左相？您觉得呢？”
　　左相：“风公子乃国之栋梁，自然是配的上的！陛下惜才，是国之荣幸！”
　　齐沧：“既是如此，风轻染即日就职，监督司司长一职，监督司荒废许久了，暂且就居于宫中吧！”
　　风轻染：“臣，领旨谢恩！”
　　接下来，就是大家纷纷道喜了。苏染从他们的表情中，似乎发现了，这个监察司司长，似乎不好当啊！
　　还没等苏染反应过来，北寒冽被叫到了。
　　就在此刻，苏染的眼皮便开始跳了，果不其然，王上还是注意到她了。
　　“听闻，你回京之后，还寻回了失散多年的表妹，可是身后这位？”
　　苏染不情不愿的笑着起身行礼。
　　“倒是长得清秀可人，叫什么？”
　　北寒冽：“回陛下，苏姓，名染！”
　　齐沧：“苏染？可是与轻染相同？”
　　北寒冽：“却是缘分！”
　　齐沧：“你这个哥哥，未免爱护过头了，朕只是唠唠家常，你倒是护的紧！”
　　北寒冽：“陛下赎罪，令妹自小长于乡野，恐不识宫中规矩，失了礼数！”
　　齐沧：“无妨！今日佳节，想着君臣同乐，莫让繁文缛节扰了兴致！”
　　北寒冽：“是！”
　　齐沧：“你自小长于宫外，如今进了宫，可是欢喜？”
　　苏染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官场上的应酬里，如何眼前的可是定人生死的皇帝级别的呀，她哪能应付的过来啊！只能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道：“额，乡野之地，自然是不能与宫中相比的！”
　　齐沧：“哦？那苏小姐，更喜欢那里呢？”
　　这特么？送命题？苏染：“回陛下，民女生于乡野，长于林间，早已习惯。宫内繁华，自是别有不同，让人新奇感慨。”天啊。可怜苏染一名理科生，硬是憋出文绉绉的话，也是不容易啊！
　　齐沧：“若让你选择久居之地，你会如何选？”
　　这小皇帝什么意思啊？非让她选？这特么咋选，都是个死啊！
　　北寒冽忍不住出声道：“回陛下，令妹初入京都，宫内之繁华，恐一时迷晕了眼，只怕一时冲动，说出违背本心之语，还往陛下赎罪！”
　　齐沧笑道：“北将军果然是长兄如父啊！你们兄妹团聚不久，好好珍惜！”
　　北寒冽：“谢过陛下！”
　　本以为这段算过去了，谁知该死的兵部尚书开口了：“北将军当得一名好兄长，只可惜，叶妃娘娘入宫早，不然，想必也是被北将军捧在手心的妹妹了！”
　　齐沧：“叶妃虽为义妹，却也是受北将军疼爱，说起来，倒是朕，阻了他们兄妹的情意了，惹得人，倒是为叶妃打翻了醋坛！”
　　左相：“臣言语不当，请叶妃娘娘赎罪，听闻娘娘与苏小姐也是姐妹情深，是左某小人之心了！”
　　叶凝：“无妨，本宫长于染染，自是同义兄般疼爱她，却不想，这份偏爱，倒是让左相为本宫不平了，本宫在此也谢过左相关怀了，苏染年少，多些偏爱，倒是自然的！”
　　左相：“谢娘娘大量！苏小姐得此偏爱，令人羡慕！”
　　苏染此刻的内心：真是好一出大剧啊！若不是她身在其中，都想拍案叫绝啊！城市套路多，还是农村好啊！
　　直到外出放灯，苏染都没从刚刚的大戏中缓过来。
　　许愿台建于高处，能容纳百人，伸入宫湖中央，每年供各大家族未婚的年轻后辈和大臣放灯许愿所用，四周由士兵防卫，下人不得入内。苏染不认识其他姑娘，只能找风轻染和北寒冽，苏染不会毛笔字，提着笔，看了看周围之人的字，想着大家都专心写心愿呢，没空搭理她，就安心的下笔了。

　　“咦，苏小姐写的是何字，我竟不识？”是之前坐她旁边的姑娘。
　　苏染：“哦，这是我们家乡的简字，写的是：向阳而生，早日归途！”
　　“早日归途！苏小姐是想家了？”
　　“哦！离家许久，倒是有点想了，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兵部尚书之女，楚念！”
　　苏染“一起放灯吗？”
　　楚念：“好啊！”
　　北寒冽看着灯上风轻染提的字，看向一旁的他，风轻染察觉到了身旁的目光，没有转头，轻言道：“很简单，不是吗？”像是问他也在问自己！
　　北寒冽收回目光，没有言语，直到抬起又松手才缓缓道：“只要你想，我会帮你！”
　　风轻染笑了，眼光看向不远处的灿烂笑脸，上扬的嘴角，眼底却有着一层雾霾！
　　“随心而生，简单吗？”
　　百灯齐放，照亮了许愿台上的整片夜空，也照亮了湖面波动的水纹。
　　多年之后，楚念都记得，那个在宴席上，小心翼翼却不拘礼仪的姑娘，那个在许愿灯下笑容灿烂眼神清澈的姑娘。就是不知道，她的字是不是还是那般龙飞凤舞，虽不识，也看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