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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四十六.情殇(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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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情殇(中)
啸轩回到司马府中找到大哥,气还没喘匀就急忙说明了来意。
司马十分诧异:“如今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啸轩怎能这时退隐?”
啸轩有些歉意道:“有些私事要办,再不去恐怕就来不及了。何况现在你即将登基,天下大局已定,我也算了却心愿。”
司马见他心意已决,眼珠一转换了个说法:“既然只是办事,办完后再回来便是,三五十天不必挂怀,即便是十年八年,我仍是一样对你。”
啸轩连忙拱手道:“承蒙……莫愁君错爱,我是当真要归隐,不再过问江湖事……”
司马握住他的手,大笑:“世事哪有绝对,不过啸轩当真要去,我也不好拦阻。只是啸轩也是天下闻名的大侠,哪能这么一声不响就失了踪迹,起码要叫众人好好欢送。”
啸轩连说不必,抽身就要走。
司马却紧拉着他的手,向侍从吩咐道:“迅速摆下酒宴,通知众侠客前来相送。”
啸轩心里着急,想那奸商还在府里等他。忙拦着侍从,侍从却不听他的,出门就传了话,外面几个丫鬟仆人都赶紧各自忙活去了。
啸轩叹了口气,司马拍他的手劝道:“喝两杯再走不急,我这就吩咐人给你收拾行李……”
啸轩也不好不给大哥面子,勉强笑道:“只喝两杯……”
等十六等人偷爬上司马府的墙头,啸轩正被人抬着酒篓往嘴里灌着,大群的侠客围着他起哄笑闹,快活的喊着全喝完才准走,连白胡子长老都掐着胡子在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十六心中冷哼了一声,见送行人中并没金条的踪影,挥了挥手,带着身后几人向内院潜行。
啸轩在府中人缘极好,大半的守卫都去凑热闹,此时潜入并不困难。知道金条平时最爱泡在书房,于是隐在书房对面的树木之后,拣了些石子去丢书房的门。
不多时金条便推门走了出来,左右看看并无人影,当是谁又逗他,大喊了一声:“有病!”
十六在树丛里低低笑着,许久不见他仍是这样有精神,还害自己那日分别之后时时担心彷徨,怕他绝望怕他感伤,如今主人竟愿成全他们……心中纵有千言万语,纠缠的过往却没有三两个时辰解释不清,还是二话不说打晕带走来得干脆妥当,反正日子还长……
正要下命行动,小路上却传来脚步声,十六忙止住要冲出去的几人,重又蹲在树丛中,怕有变动……
灌木树叶茂密,十六一时间也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却见金条面露欣喜。
“金大少爷……”那是个极像莫愁的声音:“你看这是把谁接来了?”
一个身影被推到金条面前,十六一眼看过去,只觉头上挨了一记重锤,脑中嗡嗡的轰鸣。
那人只略比金条高上一点,男女莫辨的一张脸,细长的眉眼,毛扇一般浓密的睫毛,目光散散的……
竟是十成十的像了自己……
原来司马一直将那张脸皮留着……
金条却极欢喜,张手在那人身上抱着摸着:“无声?无声?”
模样是以前的模样,体格也正是以前的体格……
金条直偎进他怀里,陶醉的笑着。
被唤无声那人看了金条一眼,却不自在的微微往后躲了躲。
金条身子没了支撑,踉跄了半步,不禁有些诧异,指着自己说:“是我呀,金条……”
无声垂头推着金条的手,默默的躲到人身后去了。
金条疑问着呼唤:“……莫愁?”
一直被掩在树叶后那人向前几步,走进十六能看到的范围,正是莫愁的打扮,又将无声从身后扯了出来,对金条缓缓说道:“当日无声离开的时候,被司马洗了记忆,如今自是记不得你了……”
金条一愣,看向无声:“你当真记不得我了?”
无声摇头,还是躲。
金条恨恨的说:“我就知司马那个混帐不会轻易放过他!”
“谁说不是……”司马轻笑着,微勾的嘴角尽是残酷。
十六气得浑身颤抖,指头深插入泥土,直揪得草根裸露出来。
顶着莫愁的脸皮,阴险卑劣那人,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金条见无声怕的厉害,连忙哄道:“你不要怕我,以前我对你最好了。”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双黑玉的镯子,拉过无声的手,慢慢套上,无声呆呆的看着。金条见他没有拒绝略有欣慰,将另一只镯子也交到他手里:“你也给我戴上?”
无声捧着镯子并不敢动。
金条笑着催促他:“快呀?”
无声却哆嗦起来,镯子也在掌心中微微抖着。
金条将手又向前伸了伸,无声吓了一跳,险些就将镯子摔了。
司马低笑一声,稳住无声的手:“这怕什么,戴个镯子而已,没人会怪你,恩?”
无声慢慢点了点头,这才敢轻碰金条的手,颤巍巍的将镯子给他戴了。
金条开心的有些勉强,又从头到脚仔细看了看无声,明明是他,性格却偏了许多……
转而又释然,熟了兴许就好了,然后拉过无声就进了书房:“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我一直都记得你……”笑着从柜子中拿出一摞画,一张一张给无声翻着,脸却微微红了。
无声越看眼睛瞪的越大,鼻子里热热的竟流出血来,慌乱的用袖子擦着。
金条噗嗤笑了,拿出手绢帮他擦着:“这羞什么,更羞的你不是都做过了……”
无声连忙躲闪,极力不与金条碰触。
金条装了生气的样:“不许躲!今日你就得全想起来!你以前是怎么着我来的!”然后恶狠狠的向他扑去。
无声见金条扑的凶猛,怕伤到他就没有闪开,立刻就被金条抱了个满怀,发不出声音只得求救似的看着司马。
司马笑着走过去,却关了房门,由得他们去了。
十六觉得自己像是看了一场戏,梦了千遍万遍的戏。
他们会是怎样的重逢,怎样的相认,怎样的情意绵绵,怎样的火热纠缠,这戏当真与他梦的差不多,甚至更好,真的……
金条的笑,金条的闹,金条的纯真,金条的诱惑都是为他一人来的……
主角明明没有换过……
他却什么都没有了……
司马转过身来走近草丛,居高临下不屑的说:“还没看够么?”
十六站了起来,不必隐藏也不想再藏。
司马见这身高,认得是他,脸上满是傲慢的笑意:“如何,脸可有好些?”
十六的手紧紧攥着龙剑,龙他也不是没有杀过。
司马见他气势汹汹,又细看了那把剑:“原来是做了这么个东西,怪不得能把伏凉杀了……”自在的笑道:“以我的血铸剑不可能伤的了我,你不必再折腾。难道还不明白你家主人叫你们来是做什么的?”
十六警惕的看着他,指尖已挑开剑鞘,剑身现出寸许微微的震动低鸣,似是对司马的血已经有了感应……
司马笑道:“你家主人不过是想让白啸轩心安理得的退隐,怕我拦着再松动了他的心思,派你们来吓唬人呢,我就直说好了,若是想碰金条,白啸轩能不能活着出了司马府,我可不敢保证……”
十六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他以为主人交代的是……
司马瞥了一眼,见他没什么反映,又笑道:“是牺牲自己的感情还是牺牲主人的感情,你这奴才可想好了?”
书房中传来金条陶醉的□□,喊的都是无声无声……
锥心的痛逼得他清醒,金条早就被定成主人交换啸轩的筹码,主人……早就劝他断情……
他听了,也认了,与司马抢人,能有什么好结果?何况自己本就身份卑微,又能给金条些什么?
于是以为自己真的断了念头,以为自己真的够狠……
只是午夜梦回,偶尔的盼望着……
若真有……那样一天……再次将他拥在怀中……
十六死死的闭紧了眼,松开指头,剑落回鞘中。
司马甩袖大笑而去:“真是让人感动……”
一滴泪水从浓密的睫毛中落下,打湿本就暗黑的覆面,浅浅的水痕诉说着它的不甘心。
十六抬手道:“回府……”
当真早该断情…………
啸轩从司马府中抗着包袱出来,已不知喝了多少,众人在府门口纷纷嚷着明日再走,要送要送,啸轩连忙摆手,口齿不清的说:“不用不用。”司马抱着肩膀笑道:“让他走吧,恐怕赶不急了……”这才消停。
啸轩想要快走,却头晕目眩,强撑着硬是跑了起来,没几步就胃中翻涌,扑到路边直接吐了个干净。于是略微清醒,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去他身边,已经让他久等……
想那人,脾气坏的,闻到他这满身酒味,一张臭嘴不知又要怎么损他,心中却暖意融融……
今日算是称了他的心意,到底随他退隐……
从此以后,同生共死,再也不会分离……
通往京都的路途,今日似乎特别的长,啸轩一脚高一脚低拐着弯的走着,几次被自己左脚拌右脚摔在地上,气得扔了鞋子,最后干脆包袱也不要了,那奸商还差他这点东西么?于是心情舒畅。
终于进了京都,路上行人他衣衫肮脏又打着赤脚,满身酒气脸上却傻傻的笑着,都当是疯子上路,有多远躲多远了。
这倒给了啸轩方便,身体虚软无力翻墙,便直接冲开集市到了卫府门口,看着卫府紧闭的大门,莫名的想着今日就闯了你能怎样?于是到门那拱着撞着,不多时还真有家仆来开门,见是啸轩,就给让进来了。
看得府门外摆摊的小贩纷纷惊叹,这卫府老爷性子也太好了,要饭的都让进了……
啸轩进了院子,见紫藤花架下空无一人,只剩他丢的刀子,还有砍的七零八落的石桌……
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但越揉越是看不清,连着手都湿了……
“你这人……”啸轩冲上前想对谁理论,脚下却一软瘫坐在地上,嘀咕着:“我不就才晚回来一会……真是小心眼……”恨恨的蹬着地上散乱的石块:“就许你迟到,就不许我迟到,你还要脸吗?”
倦了似的干脆平躺在地上,对着天空大喊:“说会等我一生一世,都是骗人的,你这混帐!”
泪水不断的从眼角滑下来,啸轩颠三倒四的咕哝:“装什么呀,你才没那么喜欢他……我晚回来又不是故意的……我陪着你,还委屈你了?……不要脸……都退隐了你还要怎样……”
啸轩憋足一口气吼了出来:“卫紫商,你去死好了!”
然后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