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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搬家 ...

  •   林霖心中暗笑,原来这陈习与是真呆,这一套见面寒暄的话大概是提前背熟的,见谁都能套,场面上绝对过得去,到别的时候,就露出他本来的习性来,说好听了是有古人之风,说不好听就是说话做事太不走脑子,不通人情世故。

      不过好在为人绝不木讷,不走神的时候也是出口成章,妙语如珠,每每有惊人之语,且为人四海,又急公好义。渐渐的,大家也就习惯了他的不修边幅,时常把他约出来一起聚聚。

      林霖便经常见到他说着说着就不晓得想起什么,在那里呆呆的出神,此时的动作全凭本能,吃东西不免淋淋漓漓。

      林霖看不下去,有时候会顺手帮帮他,把不掉汤水的菜换到他手边,陈习与也不挑,给什么吃什么,经常筷子一上一下落点毫无变化,可着最近的一盘一直吃,吃光为止。

      这类不掉汤水的菜多是鱼脯肉脯之类,偏咸,林霖知道陈习与是浙江人,只怕也是习惯口淡,又很好心的给陈习与斟上热茶,方便他实在齁的难受时喝一口。

      再有意无意地帮陈习与挡挡酒。

      他早就发现陈习与的酒量实在太差,就是那种淡口甜酒,三大杯下肚眼睛也直了,何况他们现在常喝的这种烧酒?那简直就能让他一杯倒。

      同桌笑林霖像只老母鸡,护小鸡仔一样护着陈习与,林霖就笑:“攸行天真纯朴,我与他有湖心亭一面之缘,现在又同殿为官,适当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其实林霖也没想好对陈习与究竟是什么心思,龙阳断袖之好说起来总是不大体面,如果对方是从事贱业之人,他自然全无顾忌,反正逢场作戏。偏偏陈习与是正经八百的朝廷命官,而且看起来懵懵懂懂生涩异常,分明情窦未开,自己贸然过去招惹,实在不好。

      被严词拒绝固然不好,以后见面未免尴尬,真招惹的当了真,更不好。不说这样把一个才华横溢前程似锦的少年郎引上歧途有多缺德,就是撇开良心不谈,他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他知道自己的脾气,认真起来,绝不是把这个呆头鹅吃干抹净一回就心满意足那么简单,真招惹了,他要的就是一生一世。

      就怕他认真了,陈习与也认真了,最后却被迫分道扬镳。

      他经过一次,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

      要不是当年抽身得早,长痛不如短痛,拼着血流成河一刀两断,只怕现在还在苦海里挣扎。

      前几天那人还来过信,话里话外流露些忆往昔的意思,林霖明白,他是想旧情复燃,可是那人已娶妻生子,自己得多不是东西,现在还会和他牵扯不清?

      好在那人位高权重,顾及面子,只是一直明里暗里撩拨他,隔三差五找个借口给他送些东西来,别的也不做什么。

      林霖想,他这是看自己一直单身,只怕误会自己还念着他,因此不死心,等自己身边重新有了人,估计他也就彻底放手了。

      但是找这个人,难。容易得手的,林霖看不上,看得上的,都是人中龙凤,有几个甘心背上断袖的名声,一世不娶?

      在弄明白陈习与的心意之前,他不想陷得太深。

      大概是被陈习与终于说动了心思,皇帝答应让陈习与在距离汴京七十多里地的郴阳先试行一段时间他所谓的青苗贷。

      好不容易洗白了的呆头鹅在田里混了不到两个月,林霖就觉得自己快要认不出来这个人了。

      陈习与本不想这么早回来,他虽然领了皇命,可那个皇帝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除了口头那么一句话外,什么都没给他。一个从九品的小官,空着两只手让地方官配合他折腾新法,谈何容易。

      不过陈习与是那种认准一条道走到黑的倔驴脾气,越困难,越劲头足,天天四处走访,一家一户敲门做民意调查,忙的简直脚不沾地。

      谁知越忙越有事,租房子给他的人家忽然说要卖房子回乡,一边请人带信叫他赶紧再找房子,一边已经开始托牙行寻觅买主了,看起来急得不行。

      陈习与只好先回汴京一趟。

      林霖是在城门口一家饭铺子看到他的,这里饭食颇为粗砺,吃饭的多半都是穷人,陈习与和一身儒衫混在其中,很显眼。

      林霖跳下马走过去,敲了敲陈习与的桌子,笑问:“可以拼座吗?”

      陈习与正含着一口饭,赶紧嚼几口咽了,抬头才要答话,就看见林霖笑嘻嘻的脸。

      “润之兄!”

      林霖看他那张大花脸,忍不住叹口气,掏出手巾给他抹了抹,也没抹出个所以然。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原先不是说得待到年底?”

      陈习与便把房子的事情和盘托出。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霖问。

      “只能赶紧再租一间。只是匆忙之间难找原先那种距离合适价钱也合适的房子。”陈习与皱起眉。

      他其实不穷,本朝官员俸禄很是不少,陈习与又没有家眷,他的俸禄养活他和那个老仆,绰绰有余。只是此人爱书,见到珍本孤本不惜一切也要买下来,因此手头便总是不宽裕。

      林霖犹豫了一下,道:“其实你这半年也不会在京里住,租了房子也空着,不过放些东西,太浪费。要不然,你先把东西存我家,等你回来前给我带个消息,大家再帮你找房子。”

      陈习与大喜,忙道:“这样好!”他又想起什么,忽然有点难以启齿,“只是……只是我家老仆还在郴阳,我一个人……”

      林霖会意:“无妨,我今日无事,过去帮你收拾你那些宝贝书,不让别人经手。”

      陈习与嘻嘻一笑:“润之兄善解人意。”

      林霖忍不住揉了揉他乱蓬蓬的脑袋。

      陈习与来汴京才一年,家里的书收拾起来也足足装了两口大箱子,亏得林霖力气大,帮他小心翼翼放上租来的马车,最后陈习与才抱着自己可怜巴巴的一个小包裹,一起上了车。

      林霖的房子很宽敞,他家祖上在福建经商多年,家大业大,他又是家里最小的儿子,父母双亡后,几个兄长对他都很照顾,给钱给物,半点不手软。

      只是林霖很小就外出求学,独立惯了,除了请人定期送米面菜蔬上门之外,其他事情都是自己做,偌大的房子,竟然只有他一个人住。

      陈习与把所有东西放在东厢房,也只是占了很小一块地方。

      林霖净手换了衣服,过来问:“攸行,我看晌午那会你在城门口吃的简单,忙一下午,估计现在也饿了,晚上咱们是出去吃,还是就在我家吃?”

      陈习与埋头理着书,一时没听到。

      林霖过去夺下他手里的书,又问了一遍。

      陈习与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还有点茫然。他方才理着理着书,一不注意就埋首其中,看得入了迷。

      林霖忍不住笑,轻轻把书放好,道:“搬家累人,咱们也别折腾了,去洗沐顺便吃饭吧。”

      陈习与毫无意见。他其实不是不爱洗沐,纯粹是想不到,真带他去洗,他也觉得挺舒服。

      林霖带他去了离自己家最近的一家汤池。这里规模不大,没有特别大那种池子,而是分出了一个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里头一个小汤池,可以自选要什么样子的热水,是烫一些的呢,还是温一些的,是加了花瓣的呢,还是加香料的,有七八种。

      林霖喜欢热热的水,他知道问陈习与也是白搭,也不废话,直接选了最热的池子。

      陈习与从昨天就在赶路,今天中午才赶到汴京,吃完饭又搬家,折腾到现在累得够呛,隔间里水汽蒸腾,立马困意上涌,还没下水就开始犯迷糊,任由林霖帮他洗着头,眼睛都快闭上了。

      林霖足足换了两桶水,才把陈习与鸟窝一样的头发洗出来,看冲下来的水总算清亮了,他舒了一口气,摇一摇趴在他腿上的陈习与:“攸行,进池子里泡泡罢。”

      陈习与哼哼了一声,没动。

      林霖又摇了摇他,陈习与还是没反应。

      林霖只好叹口气,抓着陈习与的胳膊扶他起来,托住腋下,把他慢慢放进水池,自己随后也跟了进去。

      陈习与已经睡着了,一直往下滑,林霖伸手环住他肩膀,免得他呛水,另外一只手捏着块柔软的布巾,给陈习与擦脸。

      随着他轻柔的擦拭,手下渐渐显出晒得有些小麦色的肌肤,光滑,润泽,微微发红。

      林霖喉头动了动,目光慢慢移到了陈习与的嘴唇上。

      他天人交战半天,实在忍不住,屏住呼吸,做贼一样用指尖隔空偷偷描了一遍怀中人红润的嘴唇,然后赶紧挪开,定了定神,从池边取来一块大号布巾,把陈习与脖子以下裹得严严实实,让他靠坐在浅水区的石凳上,自己非常君子的伸长手扶着,听自己的心跳声渐渐恢复平缓。

      攸行实在太没有戒心了,以后洗沐,他还是次次跟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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