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真相 ...

  •   林霖根本不理他,只接过圣旨,拉长声音读着最后几个字:“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雍王要和林霖讲理,林霖只管挥拳头。

      雍王摆了好大的排场亮相,气势十足,一个回合下来,就被大头兵的拳头给打回道观去了。

      雍王部一股脑退进道观死守,他们有劲弩,趴在墙头上往外射杀伤力不小,林霖不想伤损过多,也不强攻,只是摆出个围而不打的态势,自己则很不讲义气地溜出战场找陈习与去了。

      陈习与正在喝热水啃肉馒头。天晓得林霖的部下在这大清早大家都没起床的情况下,去哪里给他弄来的热水馒头,陈习与也不问,他昨晚上经历太多事情,现在又累又饿,见林霖掀帘子进来都懒得理会,专心致志啃馒头。

      林霖掀开被子一角先看了看陈习与腿上的伤口,见已包扎地妥妥当当,满意地点点头,又盖好被子,去拉陈习与的手要看他手上的伤口。

      陈习与往后一缩,道:“也上完药了,没事你不用看,我还要吃东西。”

      林霖看他面色不善,涎着脸往前凑,压低声音问:“生气了?”

      陈习与啊呜一大口,使劲嚼着,含糊道:“我哪儿敢生气,林副承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下官只有听命的份儿。”

      林霖按下他擎着馒头的手,不顾陈习与的反抗,硬把他抱进怀里,低声道:“这回委屈你了,等办完差事回去,你打我骂我怎么都行,只要能出气。”

      陈习与挣了几下挣不动,抱怨道:“你身上的甲硬邦邦地硌得我伤口疼。”

      林霖一怔,只好放开手,小心翼翼帮陈习与整理了一下被子,裹得更严,柔声道:“是我不好,没注意还穿着甲。”

      陈习与泄愤一样嚼了半天馒头,气不知不觉中却消了下去,看一眼林霖,道:“你怎么跑车里来了,外头打完了?”

      林霖懒洋洋靠在他旁边,道:“没,雍王缩进道观守着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冒出个雍王来?昨天晚上陈庆说你们在道观里接应,怎么会是雍王在里头?”

      林霖叹口气:“这事说来话长。”他坐直身体撩开车窗的帘子,对外头吩咐道,“我和陈太守有话说,你们退开三步,守在四周,不使闲杂人等靠近,那边但有情况及时报告。”

      窗外的人轰然应道:“诺!”

      陈习与忍不住也坐直了身子。

      林霖放下车帘,转头见陈习与一脸郑重,安抚道:“别紧张,没甚么大事。”他握住陈习与一只手,轻柔地拂过上面包裹的白布,低声道,“不过,是有人图那个位子罢了。”

      听听这口气,不过是图那个位子,那是什么位子?那是皇位!陈习与忍不住腹诽,问:“我想到了这个可能,不过没想透京里的事情,怎么跑来临清闹得不可开交?”

      “当今罹患重症,肝疾,已经没几年好活,这事你已经晓得了罢。”

      陈习与点点头。

      “嗯,当今一直无子,眼看快死了还无后,皇位后继无人,必须在宗族里过继一个立储。他瞧上了宗王次子赵宁,本来想直接宣召入宫看看究竟怎么样,结果还没等下旨,这个消息就被不晓得甚么人给透出去了。那个皇宫啊,看着宫禁森严,其实处处是筛子,皇帝身体好时,底下人还不敢作妖,他身体一垮,精力不足,便甚么牛鬼蛇神都冒出头了。”

      陈习与蹙起眉:“嗯。”

      “师兄知道了这个事,力谏皇帝不忙过继,先召几个宗族近支适龄男童入宫养在身边,一来可以细细观察脾气秉性,再行定夺,二来培养一下感情,三来只要一日底牌未掀,便是有望争储的各家内斗,若早早掀了底牌,定下来那家立成众矢之的,必然群起而攻之,反而不美。师兄便帮皇帝定了一个连环计,对先前传出去的风声含含糊糊不置可否,只等有人沉不住气跳出来,再杀一儆百,震慑诸王。”

      “跳出来的,就是雍王?”

      “对。雍王的封地在辽东,但咱们大宋在那边的势力其实极弱,要不是大辽看在咱们年年岁贡的份上,连那一小块地都不会给咱们留下,雍王在那边处处受制,能管的不过巴掌大一块地,还不如咱们这边一个县令,他自然不甘心。其实前些年师兄便发现雍王有些不安分,只是西北战事吃紧,一时顾不上他,后来夏州平定,我们回到汴梁,师兄才请旨着手调查雍王的事情,发现他很早就开始逐渐扩大私兵规模,朝廷对于各路藩王的私兵管得原本甚严,只是雍王身处辽东险地,增加几百人,便睁一眼闭一眼任他混过去了,他还不死心,又跑来山东,在这里假借山匪的名义养兵,为了养兵更做起了私盐买卖。”

      “嗯,就是说,沈敬和我说的那些所谓宗王做的事情,其实都是雍王所为。”

      “是。宗王贪财懦弱胆小无能,哪里能做得出这种事,偏偏却生了个出众的儿子被皇帝瞧上,有心立储,雍王自然看他不顺眼,要寻个错处让宗王诸子没脸再争储。但宗王这个人糊涂也有糊涂的好处,小错不断大错不犯,错处一抓一大把,没一个致命的,雍王正愁没下手的地方,刚好有人托宗王关系到雍州临清做官,临清可是雍王的地盘,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他就故意让沈敬和许县尊对着干,把事情闹大,然后杀掉许县尊,把你我引过去,故意让咱们发现这里的私盐买卖,还有匪患实际上就是私盐贩子的事情,再把这一切罪责统统推到宗王身上去。”陈习与接口。

      “对,按雍王的计划,他本意是在你确信无疑之后,将沈家灭口,然后把被他骗得死死的,当真以为临清私盐买卖是宗王所为的那些真山匪诱出来撞到我手上,这样一来,你本身就是个有力的人证,被擒获的山匪也是人证,私盐这条线上大小商铺被咱们顺藤摸瓜查封,便是物证,人证物证俱在,再让他早就买通的宗王府长史内弟出面首告,双管齐下,宗王不死也得剥层皮,哪里还能争储?他为了这件事,特意找个理由请旨跑来山东亲自坐镇,便是势在必得。”

      “你们就将计就计,借他的手把私盐生意一锅端了?”

      “是,我们早已悄悄封锁了进出临清一应旱路水路,凡有可疑,都用各种借口暂扣,暗地里严审,总算问出来雍王部分底细,这才配合他的计划,步步为营,先让陈庆救你出来,故意留下线索破绽,往雍王藏身的道观跑,引沈家来追。雍王躲在这里,连沈家都不知道,他们为了拿你二人倾巢而出,显然有我的人掺和在里头,这事就发生在雍王眼皮子底下,他怎么会看不到?雍王怕沈敬为我所擒,说出甚么,忙不迭地派出私兵将沈家灭口,我趁他们打得热闹的时候,让李鑫,就是我那个卫队长,领一支小队埋伏在通往沈宅的路上,等雍王最信任的亲卫专门拦截沈敬时,将那几十人一股脑拿了,顺便把沈敬也救了出来。沈敬深恨雍王,竹筒倒豆子把他知道的全招了,已录了供状,按了花押,连沈敬和先前差点被沈敬毒死的那些私盐力工,再加上我们扣押的诸般人等,还有沈宅大火燃起之前我们偷出来的几份账簿,方才就已快马送往京中。这样一来,证据链完整,雍王再没有甚么辩驳的余地,只能伏法。”

      “不对。”陈习与眉头紧锁,“今早你们才把证据解送京城,圣旨怎么会那么快就到了你的手上?根本来不及。那道圣旨,一定是你早就拿到手的。”

      林霖抿了抿嘴,低声道:“是。”他顿了顿,声音越发低沉,“皇帝,早有杀雍王之心。我说过的,杀一儆百。”

      陈习与盯着林霖的眼睛:“假如雍王只是做私盐买卖,养些私兵,没有杀人,也没有抓我,更没有试图陷害宗王,你是不是一样会找借口杀了他?”

      林霖艰难地摇摇头:“不是,我不会随便找借口,只会想办法把他引到我们定好的罪名上来。”他垂下眼,在隔着窗帘透进来的朦胧天光映照下,可以清晰看到他眼圈下黑影浓重,原本漂亮的双眼皮多出好几层,显得异常疲惫,“好在,他很配合。”

      陈习与怔忪良久,轻轻重复了一遍:“好在,他很配合。”

      他低下头,又道:“为了让我也一起配合,你便连我都瞒过去了。”

      他这句话语调平平展展毫无起伏,林霖听得心头一颤,也不顾上甲胄在身,慌忙抱住陈习与,急急道:“开始我真的不知道,直到你被抓走,我急得要命,要李鑫点兵跟我去救你,李鑫才把师兄早就给他的密令交给我,我也才明白就里,为保大事不泄,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他们掳去,你道我心里好受么?要不是一直有人缀着,确认你安全无虞,我怎么会放心让你呆在沈家那个狼窝里?”

      “罗大哥能拼命,你能拼命,我也一样能拼命。”陈习与低声道,“你们拿我做诱饵,我不在乎,可是,为了扳倒雍王杀一儆百,你们这个连环计里头会屈死多少人,你们算过么?”

      “罗相这个连环计,当真,嘿嘿,当真算无遗策。”赵瑛被压倒在地,喘着粗气,却依旧梗着脖子死死盯着罗开,“好心机,好算计,我折在你手上心服口服,可是罗相须记得一句话,慧极必伤,杀孽太重必遭反噬!想想诸葛孔明!殷鉴不远!”

      他磨了磨牙,视线扫过默默立在一边的赵宁,又回到罗开脸上,大笑:“但愿这是个扶得起的,不然罗相定重蹈五丈原之难,请罗相开恩,把我眼珠子放在城楼上,让我看看那一天。”

      声音怨毒到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能发出的。

      小小年纪,死到临头,居然还能用几句话在赵宁和罗开之间埋下猜忌的种子。如果赵瑛是皇帝的儿子,以他的才智聪明,善加琢磨,其实足可胜任帝位。

      蜀主托孤时对诸葛丞相说的那番话何其诛心,赵瑛拿诸葛亮和后主类比罗开和赵宁,在场都是人精,谁听不出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