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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逃走 ...

  •   沈敬没有逼着陈习与立刻表态,反正拖一日会多死多少人,他可完全不在乎。他恭恭敬敬地将陈习与送回房,还体贴地为太守送来许多书,以免太守独处一室太过寂寞。

      陈习与斜靠榻上,手指轻轻敲击身侧的一大摞书,心中暗自思量,不知不觉中移到正午,有人在门外恭敬地问道:“郎君,午膳已到,您是现在用呢,还是等一会?”

      陈习与思路被打断,蹙眉道:“放在门口罢,我一会自己取。”

      门外的人却不像往常那样答应一声转身便走,还殷殷劝道:“今日午膳有几道菜冷了便不好吃,譬如这包心鱼丸和酥炸豆腐,都是赶热吃味道才好,郎君何不现在尝尝?”

      陈习与心中一动,站起身走到门口,顺着门缝向外面一张,见门外除了两个守门的人之外,另有一个青衣小厮拎着食盒,低眉顺眼站在那里。

      他退回到榻上,扬声道:“我有些乏,懒怠动弹,你给我送进来。”

      门外答应一声,门扇开处,青衣小厮捧着食盒走了进来。

      陈习与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其他放桌子上,只把你方才说的那两样菜给我拿来尝尝。”

      青衣小厮答应一声,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取出一个带盖子的白瓷碗和一个细瓷小碟,小心翼翼给陈习与送到榻边的小几上,口中道:“这碗里呢,是包心鱼丸,郎君用时要小心里面汁水烫嘴,碟子里的是酥炸豆腐。”他背对着门,一边说,一边对陈习与打了个眼色。

      陈习与神色不动,道:“天冷,风都把菜吹凉了,你去关上门,再给我拿把调羹来。”

      青衣小厮领命关门,又从食盒里取了调羹送到陈习与手上。

      陈习与盯着他问:“这豆腐是怎么吃的?”

      小厮答道:“豆腐本身无甚味道,需要蘸着小料吃才有味。郎君稍等,我给郎君端小料来。”

      他双脚在原地踏步,做出走路的声音,却压低声音道:“小的是如意家奴,探知太守被关押在此,如意有言,太守莫受歹人威胁,任何条件都不要答应,等待时机,小的便救太守出去。”

      他能说出如意两个字,别无他途,自然是林霖告诉他的,陈习与再无怀疑,也压低声音道:“沈敬丧心病狂,假借疫病杀人无算,你们定要阻止此事。”

      那小厮露出为难神色:“这个小的只能转达,却不能做主。”

      陈习与叹口气,心中有若油煎,对着面前熟悉的菜肴,却毫无胃口。

      那小厮低声道:“太守不要过于忧心,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走,小的不能在此久留,明日再想法子来与太守送信。”

      陈习与微微点头,扬声道:“你去罢,这两样菜味道甚好,明日再送一份来。”

      小厮高声答应着,便退了出去。

      陈习与拨着碗里的鱼丸,想起林霖,心中一阵甜蜜一阵酸楚一阵焦急,五味杂陈,不由得出了神。

      那青衣小厮不晓得用了什么手段,连续给陈习与送了三四天的饭,抓紧机会将外间发生的许多事简略地讲与陈习与听。

      林霖发现陈习与被擒之后立刻召集兵马一路潜行蹑踪追赶过来,但贼子狡猾,林霖手下追到码头附近便失了这些人踪迹,林霖一时探查不到,生怕陈习与有甚伤损,便特意放出风去,道朝廷派来的剿匪军队已集结完毕,但太守微服,行踪难觅,他们需确认太守行踪才能正式出兵。

      这样贼子便不敢轻易伤害陈习与,只要陈习与不死,他们便有可能挟持太守号令军队。

      一边却又故意让人去码头上打草惊蛇,让贼人惊疑之下将陈习与转移,他们趁机跟了上去,确认陈习与被带入沈家大宅,这才着手准备营救事宜。

      至于陈习与忧心忡忡的临清假疫情,其实是沈家在给那些力夫的粮食中下了慢性毒药,林霖发现时,有些体弱的固然回天乏术,但身强力壮者一时不死,被林霖暗中做手脚,救了许多出来。

      但为首的那个力夫头子却已死得不能再死,他和几个手下跑去沈家敲竹杠,被沈家人用好酒好肉安抚住,酒肉中的毒药分量最重,回家没几天便一命呜呼,因此林霖目前拿到的供词还不足以顺藤摸瓜,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

      听到这些,陈习与心下稍安,便听从那小厮的说法,表面上对沈敬所说表现得颇为意动,但还在犹豫,表示要亲自拜见宗王再做道理。

      沈敬道宗王远在河北藩地,不能擅离,如果陈习与坚持,可以在了结临清之乱后自行找借口去河北面见宗王。

      两个人一时僵在那里,不进不退。

      似乎都在拖时间。

      陈习与拖时间是等着林霖营救,沈敬拖时间,为的是甚么?

      那小厮往来几次,将逃跑计划和逃跑路线悄悄说与陈习与听,陈习与将路线图背得滚瓜烂熟之后毁去,在约定好的日子,把几件衣服结在一起用被子盖住,乍看起来是一个人背对门睡着的样子,自己却悄悄立在窗前等暗号。

      今夜星光黯淡,本是潜踪的好天气,但从午后开始,原本越来越和煦的东南风忽然变成北风,且一阵紧似一阵。只是倒春寒,陈习与不怕,可是他闻着风中的水汽,却不由得暗暗忧心。

      今夜千万别下雪。

      午夜,万籁俱寂,窗外传来几声轻微的犬吠,三长两短。

      陈习与轻手轻脚支起窗子,先将靴子递出去,然后是外袍,自己只穿着最不影响行动的贴身小衣,小心翼翼地往外爬。

      外面等着的青衣人仔细托起陈习与的身体,避免他和窗棂剐蹭发出声音,等他大半个身子探出窗户,便一手抓着陈习与后心,一手抓着他的裤腰,用力一提,把整个人从窗子便提了出来。

      只是爬出窗子,陈习与已累得气喘吁吁。青衣人没有松手,腋下夹着陈习与的外衣靴子,两只手拎着一个大活人,脚步轻巧地穿过小道,钻进假山下的山洞里。

      这里事先备了不少东西,但洞中黑暗,只能隐约看到地上的包裹轮廓,却看不出具体是甚么。

      青衣人轻声道了得罪,将陈习与放下,摸□□他穿好外袍和靴子,用绳索将陈习与牢牢缚在自己背上,试了试不会松动,便弯腰捡起地上其他东西,压低身形向外走去。

      他的个子不高,力气却很大,背着一个大男人丝毫不影响行动,陈习与趴在他后背上不由暗叹:百无一用是书生。

      青衣人看起来对地形极为熟悉,黑暗之中动作却毫不犹豫,窜高摸低,一路曲曲折折便到了一道高墙之下。

      青衣人摸出一条系着抓钩的绳索,用力抛出,钩住墙头,往下拉了两下感觉颇为稳固,便低声对背上的陈习与道:“咱们要爬墙,太守要是怕高就闭上眼睛。”

      陈习与满心想说不怕,谁知那青衣人抓着绳索踏地用力一纵,竟已借力窜上三尺多高,陈习与一惊,生怕自己叫出声来,立刻闭上眼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耳畔风声呼啸,片刻后,青衣人低声道:“咱们出来了。”

      陈习与小心翼翼睁开眼睛,但周遭实在太黑,他勉强分辨也只看得清面前是片矮树林,大概便是路线图上画的,沈家后宅院外那片杏林。

      出了院墙,陈习与觉得略微有点声音也没甚大碍,那青衣人却依旧小心谨慎。他的靴子上大概包了软布,踏地无声,摸出杏树林,一路向山上攀去。

      这座山还是沈家的地盘,因山上颇有些出产,怕人偷窃,沈家原本有人守山巡山,只是今夜风紧,守山人大约怕冷,不见半个人影。

      青衣人背着他一路翻山,眼见得便到了山顶,再往前就要走上下山路,天空中却飘下细小的雪花来。

      青衣人脚步一顿,眼下是黑夜,他踩在雪上的痕迹分辨不出来,可是只要天光一现,他们的脚印便无所遁形。

      雪不大不小,落地不化,却也积不起多厚,是最难处理的地面情况。

      青衣人加快了脚步。

      陈习与轻声问:“接应的人,还有多远?”

      青衣人答道:“得出了这座山,山脚下有个道观,咱们的人在道观里埋伏着。”他听陈习与的牙关格格打战,先是一诧,随即恍然,轻声道,“太守再坚持坚持,小人没想到这一点,不曾带保暖的衣服,等和咱们的人会合,立刻送太守走。”

      陈习与早已冻得脸色发青,却安慰道:“不妨事,你只管走,不用管我。”

      天色极黑,伸手不见五指,再加雪地湿滑,下山的路尤其容易滑跌,青衣人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喘息声越来越重。

      陈习与心中歉疚,道:“都是我拖累你。”

      那青衣人笑道:“怎么是拖累,太守和咱们都头是大大的好官,小的能为二位使君做些事,祖坟都冒青烟。”

      陈习与见他说的有趣,忽然想到一事:“还不曾请教将军姓名?”

      “太守折煞小的啦,小的叫陈庆,太守叫我阿庆便是。小的是都头手下的斥候,之前曾见过太守,只是太守没见过小的。”

      陈习与道:“我也姓陈,咱俩是本家。”

      陈庆也笑:“小的荣幸之至。”

      低声说笑几句,似乎疲惫感减弱一些,陈庆打叠精神,重新加快脚步。

      便在二人遥遥看到山脚下一角屋檐时,山背后人声犬吠骤然响起。

      二人大惊回头,山那边已火光烛天。

      追兵赶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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