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雪》尹筱曦

4、03 潜（入）

　　这晚璨一回到家，碰上了意外来客。

　　“Luis？”
　　“Long time no see, Tang.”
　　他打开灯看见的，是一个穿着极为讲究、头发深色的外国男人。他正从沙发上坐起来，双眼还睁不完全，满脸疲惫的模样，声音略哑。
　　原本平整的衬衫也被他睡出了褶皱。Luis抬手揉了揉眼，又随意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缓了一会，精神了许多。

　　两个人开始用英文对起话来。
　　“听说你今天又卷进案子里了？”Luis的目光在璨一身上转了转，打着鬼主意，“据说还是Josephine叫你去的？”
　　“刚好有空，举手之劳。”璨一对公对私的态度基本一致——言简意赅，点到即止。
　　他给Luis递过去一支烟，表情不咸不淡，懒得作解释。
　　Luis叼上烟，继续接话，不开哪壶提哪壶，“你说你们交往好几年，怎么能说分手就分手呢？”

　　璨一睨他一眼，不理，强制转移话题，“FBI的长官千里迢迢过来，不只是跟我讲感情道理吧。”
　　两个男人极古怪地对望了一阵，璨一的眸愈看愈深。兴许是默契，他心底蓦地迸发出一个猜想。

　　“GOD？”
　　Luis表情凝重地点点头，烟被他狠狠咬着，“据情报，这次出动的是组织的三大干部之一，目前只知道代号——Ivory。交易时间在下周。不过可信度不高……”
　　“原因？”
　　“这个Ivory从来没露过面，也没有任何图像录音流出，高层推测极可能是公众人物，好做掩护，为组织办事。”
　　璨一的表情很有趣。他拉开酒柜，从里头挑了一支喝剩半瓶的威士忌。

　　Luis继续讲：“不过高层掌握了另一项情报。二十年前Ivory受命杀害了一名FBI探员，有一名目击者。经证实，Ivory是女性。”
　　“哦？”璨一倒酒的手停了下来，目光闪烁。
　　“这名目击者最快三天后就会来找你了。到时她会配合你们。”Luis停下来喝口酒，“你傍晚发短信时提到的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帮手。”璨一简单回答，“她有绝对的能力帮助我们。”

　　这应该不算利用吧？璨一想。他跟小姑娘说明情况时已经很明确地把重点挑出来了。
　　而她将眼睛睁得大大的，集中精力，把他说的话当至高无上的神谕那样听。耳边的车水马龙就像活在另一个世界，人们的热闹也被隔离开。

　　雪花无声降落在皑以衣领处，融化开渗进她衣服，接触到她温热的肌肤。她顾忌到他，默默地打冷颤。
　　“以上我说的这些，有问题吗？”
　　“没有。”她笃定地回答，小脸却紧张得泛红。落在他眼里有些于心不忍。
　　有点麻烦。
　　“你回去考虑一下，我给你时间。”他跨一步走近她，从裤兜里掏出小纸条递过去，“想好了通知我。”
　　“好。”皑以心情复杂地接过，上面还残留了璨一的温度，以及他专属的味道。

　　皑以坐在包厢最里的位置，三面被环绕，左右两边都是陌生的外国人。璨一坐在对面，低头看手机。
　　右手边这位戴眼镜的女士，就是Josephine Sterling（斯特琳）。

　　皑以面前的桌上摆了一堆照片，画面中人物她也熟悉——Kristen Bell。著名女影星，上世纪九十年代便在好莱坞发迹。年纪不太大，却先后参演了好几部大制作，各方口碑都很好。近期她已回国做投资人转战幕后，几乎淡出公众视线，偶尔露面也行事低调。

　　“Kristen Bell，真实年龄不详，原名不详。FBI一直翻遍记录秘密追查她。经过比对以前的监控和照片，加上一些证词，可以确定她的真实身份Kristina van der Bilt。同时，她也是GOD组织的三大干部之一，Ivory。二十年前她秘密杀害了FBI探员Alexander Sterling并伪装成意外……”
　　Josephine用公式化的口吻担当介绍，藏在镜片后的双眼没什么情绪。她的中文很好，听不出口音。
　　皑以看着她，试图从那双湖蓝色的眸里寻找一些关于悲伤的蛛丝马迹。

　　【言言！言言！】
　　小铃木从桌底探出头，咧开了嘴，像见了宝一般，兴奋极了。
　　【怎么了？】
　　小铃木指着璨一，止不住地赞美：【人间尤物啊，言言！这男人又帅、又绅士，磁性的声音挠得我心神荡漾……】
　　皑以顺着方向，偷偷望对面的人。他仍旧在刷手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她发现他今天的黑眼圈有些重，从见面到现在，他也已频繁地打了好几个哈欠。
　　他睡不好吗？还是工作很辛苦？

　　“言小姐？”Josephine抬手在她眼前晃晃将她招回来，“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皑以记性好。方才Josephine介绍了一系列Ivory的情报，她几乎都记下了。
　　重点在最后，Ivory下周将公开出席某电影节开幕式。同时，组织也将借这次东风与一家珠宝品牌CH进行黑市交易。
　　皑以需要伪装成CH珠宝方与Ivory接头的联络人，通过交易，尽可能地接触甚至潜入组织。

　　“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你做好准备了吗？”Luis用英文问她。
　　“没关系。”皑以用纯正的英语回答：“我很厉害的哦。”说完她还朝对面看了一眼——

　　璨一也刚好抬头，正好同她对视。意味深长，眼底越望越深。
　　Josephine和Luis听不懂皑以话里的意思，但他知道。

　　那天分别前，皑以向他提了一个要求，态度乖巧。
　　“关于我的秘密，你可以不要告诉任何人吗？”

　　当然可以，他想。他也没有去讨论八卦女孩子隐私的特殊癖好。
　　他突然觉得，自己内心里高高挂起的铃铛，被肉滚滚的猫爪子，左一勾拳右一勾拳，挠起来，左右荡一荡。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电影节开幕式在周六，皑以提前一天与璨一会合。小铃木听说要见他也跟了过来，在一边专注地犯花痴。
　　这让随行的Prince非常不满意。他抱着胸，嫌弃地瞪着小铃木，“你就会拖后腿，来这干什么？”
　　小铃木无视他凶巴巴的表情，一本正经，“我来保护言言！”
　　“哼，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自大！你忘记以前一味攻击敌人，把言言落下了吗？战斗狂！”
　　Prince懒得跟她计较，直接飘去璨一身边观察起他来。
　　他好像很不喜欢璨一似的。皑以担心，他们以后搞不好要打架。

　　给皑以安排的住所很安全。
　　Josephine提前叫好外卖，摆好碗筷等候他们。皑以一进门便看见饭桌边坐着一个生面孔。
　　璨一进门前告诉她，那个人就是她要伪装的对象——Vermilion。Prince吐槽这名字太长太难念，直接缩改成了Lion。

　　那位Lion一头卷发长至腰间，背挺得直直的，精气神很好。但皑以注意到的，是她耳后延伸至脖颈约三寸长的纹身。
　　所谓黑市交易的相关人员，都要这么狂野吗？

　　路过玄关处一扇玻璃门，皑以借着反光偷偷打量起自己耳后至脖颈同样范围的肌肤，想象将Lion的纹身转移到自己身上。
　　龙盘虎踞的，是与她不太相配。

　　【言言！】
　　小铃木转了一圈满腔喜悦冲过来，一嗓子吼向皑以。她因出神吓了一大跳，一个激灵不小心撞向了那玻璃门。一声闷响惊吓了在场的其他人。
　　好疼啊……

　　璨一表面上波澜不惊。他从桌上顺了一罐黑咖啡，左手食指轻轻一翘单手就开了罐。他走过来，放低音量问：“被自己人吓了？”
　　“没。”皑以摸摸后脖子，有些心虚。

　　“过来吃饭。”
　　他的态度平平和和，却毫无意外地撞进了皑以心里，炸了一出花火大会，欢欣雀跃此起彼伏。

　　小铃木跟在皑以身后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但当中话题都逃不开璨一。
　　【太帅了，言言！我单方面支持你，拿下他！拿下他！】
　　皑以皱眉，【别瞎说！】红晕悄悄爬上脸颊，与她白皙的肌肤对比起来，太过明显。

　　Luis率先起身给她拉座椅。她向他颔首道谢。
　　她的位置在Lion旁边，稍稍侧头便能看到那显眼的纹身。皑以发现她很瘦，那小龙虎像长在皮肤上狠狠啃噬她，离近了看更震撼。
　　而Lion也明显注意到身边的视线。她把手边刚泡好的茶推给皑以，“没喝过的。”声音细细软软的，与想象中差别太大。
　　“谢谢。”

　　一顿饭下来，皑以从Lion那得到了她的个人情报，包括日常必要的个人信息。饭后Lion带皑以参观了住所。屋内的设计按照Lion家照搬，她逐件给她讲解。

　　“你抽烟啊？”皑以指着雪玉柜子上一件陶瓷烟灰缸问。
　　Lion调皮地嗯哼一声，从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来，点火，吸上一口，“跟别人谈生意时我习惯抽一根。”话毕，她凑近皑以，吐露混着香水和烟的奇怪的味道。
　　皑以回过神来，发现Lion要将烟塞到她嘴里。她向后退几步，踉跄中跌进了身后的沙发里，跌得她有些恍惚。
　　“抱歉，我不抽烟。”

　　Lion挑眉作罢，并未有任何被拒绝的不开心。她猛吸一口烟，然后将它掐灭在那烟缸里，“你要假扮我，先学着总是没坏处。”
　　皑以细细掂量，她说得对。

　　【Grace，这是凡人的坏习惯，不许学！】
　　【言言可以自己做决定，你别吵。】
　　小铃木和王子在她身后现身，并肩站在一块竟有严父慈母的匹配感。
　　皑以只敢憋着把心事藏起来，并不回应。这可不是能让暴脾气的Prince知道的事。

　　Prince瞪小铃木一眼，也懒得跟她再争执，昂起胸来，高傲地转身，飘走了。
　　小铃木照常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

　　参观完毕，Lion和皑以双双在阳台上喝茶赏花。
　　悠闲的时候，想问的问题随口而出。

　　“你对Ivory了解多吗？”

　　皑以想起那天，Josephine向她介绍起Vermilion这个人时，旁边坐着的璨一和Luis表情都不友好。
　　事后她单独找璨一追问理由。
　　“能做交易接头的人，背景一般不简单，你懂吧？”璨一低沉的声音好似又响在她耳畔。
　　“懂。”
　　“嗯。所以这个人也不例外，有案底。愿意替FBI做事也只是看中向她提出的证人保护计划，但说到底，要谈人心，我持保留意见。”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深深望着她，又惹得她小鹿乱撞。
　　“小心点。”
　　他的声音浸了酒，沉淀了多少年呢。区区几个字，就叫她醉意浓了。

　　Lion听了她的问题，陷入了沉思。

　　“我没见过Ivory，这次交易也只是在网上聊了两次。还有一次通话，对方用了变声器，明显不愿意暴露身份。”
　　“他们是怎么找你做接头的呢？”
　　“他们？哦，你说组织……”Lion又摸出了烟点上，吸了两口才后知后觉皑以在场。

　　“抱歉。”
　　“没关系。”
　　Lion吐出烟雾，继续说：“有一个专门的网站，各种大佬为了办事不留证据都会在上面发帖寻人。完成了的帖子会自动销毁，保密性极高。我以前混得差就上线找简单的活干。按难易度分，价钱也不一样。机缘巧合，我完成了他们组织的任务，来回两次，他们反而主动来找我了。”
　　她话毕，转头看皑以。所有温和都失去，氛围霎时变得严肃。
　　“按道理，你不应该只是扮演我，而要成为我。”

　　八级地震的危险系数算十分的话，与组织交锋能算八分。

　　Prince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眼前，他的眼神黯下来，脸也黑了几度。
　　【你不开心吗，王子？跟Chevy相处久了怎么尽学他的坏毛病。】
　　【你……您的安全最为优先，我不答应。】

　　皑以了解Prince。他话说得再难听，嘴再硬，心地总是好的。而且他是王子，从前受人服侍惯了，哄几句总会消气。
　　而且她多幸运啊。当年经历一次濒死，以为要跟乡亲父老一同葬身在海边填尸，穷途末路之际奇迹般被捡了一条命，从此她的人生柳暗花明。
　　宙宠她，Chevy疼她，小铃木当她姐妹，Prince当她……
　　当她……什么呢……
　　她很难界定Prince对她的情感，她也没问过。女孩子的直觉很灵敏，嗅到的往往离真相不远、或者就是真相。但她舍不得摊开，会疼。
　　无论真假与否，她和Prince都一定会疼。

　　“开幕式，我穿什么好呢？”皑以对着一排排衣架上的礼裙发愁。从款式到颜色，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这个。”Lion取下一件以镂空设计为主的礼裙，给皑以比对上，捏着她的衣角比较腰线，“嗯，应该能塞进去。”
　　皑以有些忐忑，“露的有点大胆吧？”她明天不是只负责接头吗？业务捆绑得有点多啊？
　　Lion伸出食指摆了摆，“这在外国人眼里只能算正常的程度。你的身材，不差。”她往后退了几步打量，没再多说什么，只将衣服往皑以手里塞，叫她去试试。

　　皑以试穿完出来，果然看到Lion眼里的赞许与肯定。她牵了皑以的手到镜子前，让她自己看。
　　“我说的对吧。”Lion的手指在她腰际的镂空处小心游走，弄得皑以痒痒的，连回答也支支吾吾。

　　【言言！】小铃木又来喊她了。

　　皑以看着镜子里映衬出的自己，已有些迷醉了。又或者她不是因为自己醉的，而是镜面反射出身后的Lion，那双眼里有红色。
　　她第一次遇见这情况，免不了要慌了手脚。

　　【言言，唐先生来了！】

　　唐先生？
　　唐先生！

　　皑以猛回过神，所有幻想的彩色泡泡接连着破裂，耳边响起不存在的爆破声。她快速眨两下眼辨别当下的真实，果然从镜子里捕捉到璨一。
　　他倚在门边，表情阴郁，写满了“危险，生人勿近”。好低气压啊。

　　“有事吗？”Lion也注意到他，转过身问，有些不快，“我们还在试衣服。”
　　皑以没动，偷偷从镜子里观察起他来。她看见璨一的视线从Lion身上转移到她身上，从上至下，恍恍惚惚的，他的视线还在她腰间停留了一阵。
　　整个过程不出两秒。

　　“你该走了。”他说，“Josephine和Luis会送你。”
　　“Okay。”Lion耸肩作罢，也不去揣测他的用意。
　　临走前，她转身前出其不意揉了揉皑以的脸，鼓励道：“加油咯，小公主。”还意兴盎然地朝她抛一个媚眼。
　　皑以发懵。她这……算不算是在……

　　【调情？】小铃木又语出惊人了，【她不是喜欢你吧？】
　　她有苦说不出，【我希望不是。】

　　“对了，”送走Lion，璨一叫她，却仍保持着倚靠的姿态，“要不要吃点什么？”刚才他见她吃饭没吃很多。
　　“我不饿。而且也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嗯。”他点头，似乎在附和她的话，“我也没有。”

　　小铃木蹲守在一侧，听这毫无营养的对话满头问号。
　　【言言，错误回答啊！如此就断送了与帅哥的更进一步，可惜！】
　　皑以无奈。她才应该满头问号。
　　她喜欢他，甚至可以说一见钟情。老掉牙的情节，却依旧潜伏在每一个女孩子心里，后坐力巨大。

　　Prince从客厅进来，没什么表情。
　　【干嘛，黑面？你怎么总是一副别人欠你钱的样子？】小铃木伸出双臂横在面前，挡住了皑以看璨一的方向。

　　“小铃木，让一让。我看不到他了——”她急了，祸从口出。
　　一言既出，璨一挑眉看她，Prince蹙眉瞪她，小铃木目瞪口呆地张开嘴，看好戏的姿态，眼里冒着星星。
　　【言言，你争气了！】

　　皑以尴尬得想直接蒸发在空气中，恨不得时间倒流。
　　她想起Chevy来，但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

　　“你在说我？”璨一问，眉梢处有一丝浅显笑意。但皑以紧张又混乱，直接无视了。
　　她想起刚刚那句“我看不到他了”，不知道音量会不会太大，情绪上会不会太激动，还有她从头到尾以来对他的感情会不会太明显……还有，他知不知道呢？
　　她张开嘴，半晌吱不出一个字。

　　“外卖要凉了，出来吃。”
　　“好。”
　　明明刚刚还说起没吃宵夜的习惯的。
　　真是吃人家嘴短。

　　皑以换了衣服再出去，见他点了好多外卖。炒饭、沙拉、水果、粥……堆了满满一桌。
　　小铃木的肚子准时响动。看到这么多吃的，她已经挪不动步子，直接跪倒在桌边垂涎三尺。
　　Prince双手抱胸，慢悠悠地飘过去，丝毫不为所动，【这么一点小恩小惠就倒戈，没用的东西。】
　　【你管我！】他们又吵起来了。
　　小铃木眼珠子一骨碌，一股脑坐到地上，背挺得直直的，得意道，【你刚刚臭着脸进房间就因为这个？你吃醋？】
　　【就他买这些糖衣炮弹，我需要吃醋？】
　　【你就是吃醋。】
　　……

　　皑以灵机一动，问璨一能否将小伙伴们放出来。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可以。”
　　她朝他道谢，同时解除设定，璨一视线内便出现两个长得像人的幽灵——笑容真诚的栗色短发女孩，和小麦肤色的黑脸少年。
　　他们身穿斗篷，像小时候卡通片里出现的醉酒精灵。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小铃木。”小铃木拿着一块鸡腿飘到他面前，礼貌地鞠一躬，笑得明媚灿烂，“近距离看才明白，难怪言言会因为您说漏了嘴……”
　　“铃木，话说的够多了。”皑以将Prince拉过来，生硬地做介绍。
　　“这是王子Prince。身份上他们是我的仆人，也是我的朋友。”她同小铃木默契地交换眼神，里头藏着许多故事。
　　璨一极快地捕捉到。他能看出来，她的世界很复杂，人际也复杂。

　　璨一和Prince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基本一致，两个人只礼貌性相□□头就算打了招呼，之后又陷入一片尴尬的境地。

　　这一顿宵夜吃得有点憋屈。皑以明明只吃了一份沙拉加玉米粥，却因为这僵硬的氛围闹得胃疼。

　　夜很长。谁都没有注意天上的月，皎洁的圆开始从内心，慢慢扩散染上血色。
　　开始了，这一场未知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