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星盟都跪求我嫁给那条龙》云时霁

2、第 2 章

　　顾凛额角的小青筋难以遏制地跳动了好几下，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他不明白罗女士为什么会提这种不可理喻的要求，竟然还损人不利己地以此要挟自己。

　　那干脆一拍两散好了。反正再有四年他就成年了，到时候别说上学，就是上天都不需要监护人同意。他有漫长的三百多年寿命，四年一眨眼就会过去。
　　顾凛干脆不再争辩，转身就走，不意却被容与一把拉住。

　　容与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好脾气地对罗女士说道：“这事好办。机器人我来买，拿到东西您就把字签了，怎么样？”

　　顾凛愣住了，他一回过神来，立刻激烈地反对道：“不行！不能答应她！”
　　一瓶果酱就算了，他绝不接受容与为了他的几年时间而倾家荡产，甚至背上也许几十年都还不清的债务。

　　然而此刻罗女士的眼里压根没有了顾凛这个人，她一步冲到容与面前，亮得惊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容与：“真的吗，什么时候？”
　　容与一口应下：“当然，这两天我就把东西送过来。”

　　……整个流程一蹴而就，完全没有顾凛插嘴的份。他漠然看着陷入狂喜的罗女士，一想到容与的经济损失，心脏就好像被什么东西使劲攥了一把似的。

　　幸福城的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层尘埃，低气压、高温、灰扑扑的天，实在很难让人幸福得起来。一从罗女士家出来，顾凛立刻对容与说：“你不要理她，我过几年再上学。”

　　容与没有正面回答他：“你婶婶的精神状态明显不他对劲儿，这种时候你不能跟她讲道理，得顺着她说。”
　　顾凛稍微觉得松了口气：“所以你不是真的要买那个机器人？”
　　容与：“倒也不是这样。”
　　顾凛：“……”

　　容与：“放心吧，那东西不会太贵的，咱们地球人普遍都穷嘛，定价太高卖不出去的。”
　　顾凛闷声拆台：“我查过了，基础款也要卖二十八万，按你的收入，不吃不喝得攒七八十年。”

　　然而容与一点儿没被“二十八万”和“七八十年”这两个天文数字吓到，还颇为自得地笑了起来：“你看，我就说不贵吧？放心，不管是卖身还是卖肾，总不会让你喝西北风就是了。”
　　顾凛还要争辩什么，可是容与说：“咱们先去看看，看看总行吧。”

　　卖机器的那家店名叫“未来”，坐落于梦想大陆最炙手可热的商业区，在最繁华的地段占了一整栋楼。
　　“未来”下午才营业，这个时间段只有供顾客等待休息的一层大厅处于开放状态。说是大厅，实际上就是个半地下的空场，层高只有两米出头，窗户一大半都埋在地下，采光和通风只能说“看起来有”。

　　一脸菜色的容与步履蹒跚地跌下公共悬浮车，顾凛赶紧一把扶住他，又气又有点心疼：“也不用这么着急来啊。”

　　容与口中说着没事，一只脚却踏在门槛上，踌躇不前——室内的闷热和室外的暴晒实在令人难以抉择。
　　一位女士没留神撞在容与背上，她瘦小的身躯仿佛蕴含着充沛的能量，容与一下子就被挤进了大厅里。大厅里满是捧着一颗拳拳爱子心的父母们，焦虑的情绪浓郁得仿佛随时要炸开。

　　容与甫一出现，就有人直接对这位新鲜出炉的竞争者说：“今年就剩最后三个名额了，你来得这么晚，肯定没戏！”
　　容与十分惊讶：“这玩意还有可能买不到么？”

　　人群爆发出嘲讽的哄笑，离容与最近的一个男人一脸看戏的表情，带着几分恶意说道：“我劝你不如去楼上‘悬赏厅’看看，说不定有点希望。”

　　——那是店里的一个活动，他们有台名叫“玛丽亚”的故障机器人，一直修不好，干脆拿出来“悬赏”，修好它的人可以低价买走。

　　容与听完眼睛一亮，满怀诚意地跟那人道了谢，径直去找店长了。
　　一众买家面面相觑，他们只是想让新来的竞争者知难而退，没想到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

　　好半天，给容与指路的人才讪讪道：“真是没挨过现实的毒打。”
　　一个女人深表赞同：“这么多年了，根本没人能治好她。”
　　其他人则纷纷表示：“闲着也是闲着，再看一次笑话也不错啊。”

　　“玛丽亚？”店长办公室里，一个西装革履、留着两撇整齐的小胡子的男人听说了容与的来意，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是，我们店里是有这么一个活动，但是公平起见，要全程直播，可以吗？”

　　修机器而已，直播就直播呗，容与毫无心理压力。然而紧接着，名叫李察的店长调出一份告知书，让容与在上面签名。容与打眼一看，只见最显眼的地方用硕大的字体写着：“维护修理过程中造成的随机概率的人身、精神、尊严等一切伤害，均由本人承担。”

　　容与：“尊严？”
　　李察严肃地点点头：“是的，尊严。玛丽亚的故障有些特别，我们做过统计，试图维修的人里，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出现过类似宿醉的症状，包括但不限于唱歌跳舞骂人裸、奔，还有两个非要跟我们店里的机器人结婚。”

　　容与听得抽了抽嘴角。
　　李察最后确认：“以上情况您均已知悉，确定还要维修玛丽亚吗？”
　　容与无所谓地点点头：“没关系，还没有什么机器人能在我面前兴风作浪。”

　　李察只好带这位大言不惭的客人去看玛丽亚。
　　他们穿过一条华丽阴暗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防盗门。李察请他们在一米开外站定，道了声“失礼”，然后越过客人们，紧贴着大门，专注地阖起双眼。
　　片刻后，门锁处开始发出齿轮缓慢转动的声音。

　　顾凛的眼睛亮了亮，悄悄问容与：“这是生物波识别么？”
　　容与点点头，感叹道：“真是财大气粗！”

　　——生物波识别技术在整个星盟安保体系里都算顶级技术，造价不菲，而且对操纵者精神力等级也有要求。
　　顶尖技术配上精英人才，用来卖区区几十万的机器人，容与怀疑老板已经赔得血本无归了。

　　一声清越的金属脆响打断了容与的思绪，只见防盗门缓缓开启，一个宽敞的陈列室逐渐显现出全貌。
　　玛丽亚就放在这里。

　　李察引着客人往里面走，不过容与发现，从一进这扇门开始，这位店长的脚步就明显放缓了。
　　走了差不多一半路程，李察忽然驻足感叹道：“修好她并不容易，我都不知道试过多少次了。”

　　——稍懂点行的人都知道，在机械师这个领域，精神力差一个等级，技师水准往往有天壤之别；至于精神力A级的李察与没有精神力的容与，差不多就是马里亚纳海沟到珠穆朗玛峰的差距。

　　然而没有精神力的容与并没有知难而退，还耿直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想让我修它吗？”
　　李察被他噎得嘴角抽搐，一言不发地打开了陈列室最里面的保险柜。

　　里面躺着一个身穿柔软的居家连衣裙的女款机器人，美丽婉转、温柔慈悲，她是仿生技术的登峰造极；是千万年来人类文明中所有关于“母亲”的瑰丽词汇的具象化。
　　她是童话故事里那个需要王子披荆棘斩恶龙来搭救的睡美人，让所有见到她的人都要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除了容与。
　　他瞥了玛丽亚一眼，大煞风景地问：“有工具么？我得把它拆开看看。”

　　容与并不知道，此刻大厅里看着这场直播的人们炸开了锅。
　　他们刚才还沉浸在再次见到玛丽亚的幸福中，突然听说容与居然打算像对待一个机器人那样唐突女神，一个个立刻出离愤怒了。

　　“他怎么敢！”
　　“滚出去！驱赶他！”
　　“你们听见了吗？他说玛丽亚的‘中枢模块的问题，有点麻烦，但是能修’，哈！他能治好玛丽亚？我还是科学院的首席科学家呢！”

　　可是不论他们怎么抗拒，容与还是娴熟地把玛丽亚开膛破肚了。他一边操作，一边对顾凛说：“你要记住，技师的水准跟精神力没什么关系；除了开机甲，没有哪个行业是真正需要精神力才能做到的。”

　　这种机器人内部构造对容与来说并不复杂，他很快找到中枢模块的接口，连上自己的个人终端，定位了问题所在，快而准地修复了模块的系统故障。
　　容与轻轻吐出一口气：“好了。”

　　他话音刚落，玛丽亚美丽的大眼睛里已经有了神采；在容与听不到的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微笑着坐了起来。
　　“初次见面，先生，我是您的玛丽亚。”

　　它伸出一只柔软的手，温柔沉静地看着容与。
　　容与出于礼貌同它握了一下，在与仿生材料相触的一瞬间，一小股本不该出现的静电电流发出微小的一声——
　　“啪。”

　　须臾间，它经由连心的手指一路高歌猛进，直窜进容与的大脑，再变成一道闪电，霸道地劈进他的精神域。
　　封闭的室内，混浊的空气，渐渐与那场永生难忘的噩梦重叠起来。好像随时会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