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来过》半颗苹果

9、得与失

　　熊亦瑶说要来，也不知道是为了证实还是什么，钟杳杳不想花费时间去猜，她现在只要一用脑过度就会觉得头疼，关键是时刻不停的恶心感总让她不得安宁，她想睡一会儿，睡前先接到了颜韦茹的电话，这次钟杳杳直接笑了：“这么想我啊，一上午没见到都不行。”

　　颜韦茹今天实在没办法请假了，昨天她在临走前还和钟杳杳商量请护工的事，有护工帮忙当然是好的，但钟杳杳不是很愿意。

　　她有自己的私心，她要是什么都齐全，许易青很可能就不来了，只有她这边磕磕绊绊一副很需要照顾的样子，许易青才会牵挂她，这是钟杳杳的苦肉计，也是她最常用，并且对许易青最有效的一招。
　　毕竟钟杳杳是为数不多了解许易青的人，至少曾经的许易青是典型的软不吃硬，看着冷如冰山，其实心比谁都善良。

　　颜韦茹说不过钟杳杳，只能尽量下午早点赶过来：“你要是答应了请护工我犯得着嘛，行了知道你还没全傻只是依旧失忆着我就放心了，挂了我去忙了。”

　　她说完都不等钟杳杳说句再见就直接挂断了电话，雷厉风行的作风让熟悉感扑面而来，钟杳杳拿着手机愣了一秒之后笑意又加深了些许。

　　如果说车祸带来最明显的一个好处，大概就是钟杳杳现在完全不存在入睡困难的问题，几乎是闭上眼睛就能睡着，也不知道是脑袋里那个血块儿的关系还是她的身体自主的进入到了修养机制。

　　钟杳杳睡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醒过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了，她觉得有点口渴，可这会儿她的头有些难受，恶心的劲儿也分外明显，一时间有些不太想动，正躺着，熊亦瑶进来了。

　　她说要来但钟杳杳以为怎么也要明天，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钟杳杳挺意外的，可她还是选择先静观其变。

　　要说这么多人里，熊亦瑶和五年前相比大约是变化最明显的，衣着贵气了，妆容在精致之余却依旧没能掩盖住岁月的痕迹，这让钟杳杳非常直观的感觉到，时间真的把她抛在了后头。

　　“我的天啊，你这头上怎么了，严不严重啊怎么会突然出车祸了？”如果说熊亦瑶原本还有点不相信，到现在肯定也是相信了，不光是钟杳杳头上明晃晃的纱布，还有她苍白的脸色和就连坐起来好像都有些费力的虚弱。

　　她的担心和后怕不似作假，毕竟他们一家现在可都是靠着钟杳杳才能像这么清闲自在。

　　“姑姑你来的正好，麻烦你帮我倒杯水，我头疼的厉害不太敢动。”钟杳杳一点没客气，或者五年之后的她已经对熊亦瑶做不出这样的事了，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意，但只有五年前记忆的钟杳杳却可以毫无心理负担，也顺便用这样不会有太多歧义的举动分散一下熊亦瑶的注意。

　　熊亦瑶没多想，毕竟钟杳杳脸上的痛苦不死作伪，放下包包就去倒了杯水，顺便问她：“你这头上的伤是撞到哪里了？会不会留疤啊，那对你的事业影响也是不小吧？”

　　而钟杳杳借着喝水的空档，寻了一个中庸的答案，保证自己进可攻退可守：“其实额头上的外伤不要紧，最主要的是这里面撞坏了，据说最坏是瘫痪或者直接就没命了，所以留不留疤的已经不重要了。”

　　钟杳杳语气挺淡的，但听闻的熊亦瑶几乎是立刻就提高了音量：“什么？”

　　这一嗓子喊得钟杳杳耳膜一阵难受，她皱了眉，不满多过身体的不适，但话说的正好相反：“姑姑你别着急，最主要的是小点声我脑袋现在很脆弱。”

　　“哦哦。”熊亦瑶慌了，来不及多想马上就放轻了声：“那怎么办啊，能治好吗？”

　　“好像是没法做手术，风险很大没准就直接死在手术台上了。”钟杳杳说起自己来一点不含糊，哪怕是事实，她好像也能置身事外，反而花了很多心思在观察熊亦瑶的反应上。

　　她看得出熊亦瑶的所有情绪都是真的，可也正是因为她如此在乎，更加让钟杳杳警惕。
　　她和熊亦瑶的关系一直不好，哪怕她缺了五年的记忆，她也不相信过了五年就能突然好了起来，更何况还有颜韦茹提醒她的那番话。

　　“那……”熊亦瑶根本没想到钟杳杳会有那么多心思，她是真害怕了，怕自己的摇钱树倒了：“那怎么啊？就这样一直躺着了？”

　　“暂时只能先养着，所以我公司那边现在挺生气了，好像要告我吧，我可能要赔很多违约金，所以到时候没准儿还需要找姑姑帮忙。”钟杳杳故意这样说，很明显看到熊亦瑶愣了一下，刚刚的担心立刻就变成了防备：“我哪有钱啊。”

　　一边说身体还一边向后靠了一下，这是她的下意识反应，可她说完之后似乎有些迟疑，连带着对钟杳杳说的一切都产生了质疑：“不是杳杳，你不会是在蒙我吧？”

　　她越说好像就越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看着钟杳杳的眼神中都是算计：“你要骗也别骗自己家人啊，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我之前养了你这么多年也不能白养，我想要点回报不是很正常的嘛？你要是为了这个就编出这么离谱的瞎话都不惜咒自己，那我也告诉你，就算你真要违约赔钱那也找不上我，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和你公司一起把你是怎么白养狼翻脸不认人，以及之前隐婚的事都给你说出去，没准儿我还能拿到一笔钱呢。”

　　话说到这儿，钟杳杳已经得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了，只是这答案让她迟疑，这个理由真的能威胁到她吗？好像也不至于，大不了就不干了，换个工作安分守己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那这五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钟杳杳陷入了自己的思索，可能看在熊亦瑶眼里就有了其它的解读，或许和默认有关，但她到底还不想和钟杳杳撕破脸，又看着钟杳杳现在确实还在住院，就先缓下一口气。

　　“说白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我也不想走到那一步，你现在还有伤，就先好好养着，其它的我们以后再说。”她说完也不打算在医院久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大面儿上还要过得去：“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我给打电话啊，别客气，那我今天就先走了，你歇着吧。”

　　熊亦瑶完成了自我逻辑的闭环，顺利把自己说服了，或许她也不是真的就完全不相信钟杳杳说的，只是人都有逃避心理，会下意识屏蔽那些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东西，钟杳杳也不愿意让熊亦瑶留下，她说要走，钟杳杳也落得清静。

　　五月快六月的天气，临近中午的阳光很好，钟杳杳的这间房间又是在南面，温暖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了满屋子，半遮的窗帘被风偶尔吹动，楼下就是小花园，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些说话的声音，就算是病房但也并没有太多孤单落寞的气氛，只是钟杳杳难免有些怅然。

　　从她醒来到现在不过两天，却先是要和自己的经纪人斗智斗勇，随后是明显被利益熏心的姑姑，无一例外都对她有所企图，都想在她身上占到越多越好的便宜，而她除了颜韦茹，身边似乎就再无他人了。

　　如果这就是她五年之后生活的全部，那应该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因为钟杳杳懂得，很少有什么会是无端端出现的，会走到这一步，无非就是一个又一个选择之后的结果而已。

　　躺着了这一会儿，钟杳杳觉得好多了，只是始终昏沉沉的不舒服，她便下床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在拿毛巾擦脸的时候，她瞥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比起许易青，其实她的改变也不算明显，多是外在的修饰而已。

　　钟杳杳的长相随她妈妈，眼尾上挑双眼皮的折痕很深，据说这样的眼型叫桃花眼，容易招烂桃花历情劫，钟杳杳倒是没什么感觉，追她的人确实一直不少，但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而除了许易青之外她也从没对谁动心过，反倒是只需要偶尔说几句好话就能换取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钟杳杳是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的，又仗着有几分聪明占尽便宜还不需要付出代价，所以她是骄傲而自信的，连失败也并不畏惧，她相信自己总有机会从头再来。

　　现在镜子里的人也依旧如此，可钟杳杳记得上次她在微博上看到的照片，不是造型的问题，而是表情和神态间的差异，她的身上似乎少了很多锐气，而多了很多深沉和晦暗，眼神中的冷漠让她自己看着都觉得陌生，也让钟杳杳心生抗拒。

　　她并不想成为照片中的那个自己，可光想是没有用的，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上帝安排好的，用这样的方式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为什么不把握住呢？
　　或许五年之后的自己已经深陷其中，被很多她现在无法看透的理由牵绊，但现在的钟杳杳并不在意，她还没得到过，便谈不上失去，所以她才能冷静而客观的去看，其实得到和失去之间，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