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欲燃》天明水玉

4、第 4 章

　　本来下了飞机后，许致远觉得不会再见到这姑娘，青市这儿大，哪能随随便便又碰见。

　　谁知他刚睡了一下午起来送个外卖就遇见了，还不到十二小时呢。

　　而且这姑娘不知道是不是瞒着家里人偷吃，备注走后门，不想让家人发现。

　　好吧，谁让他是一个尽职的外卖小哥呢，送就送吧。偏偏又碰到许哥这伙人，而且这姑娘一点也不害怕避嫌，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差坐下来喝着果汁吃着烤肉看大戏了，把他们当乐子看。

　　还真是符合她的生活无所谓冷漠孤僻的性格。

　　面对许哥那伙人放肆的目光不躲不避，还大大方方地让人家看。

　　这姑娘怕是病得不轻。

　　许哥这伙人这附近的人都知道，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纠结了一些和他一样的迷途少年整日无所事事，在这附近游荡，引诱失足少女，欺负女同学，甚至还传出过有还在读书的女同学被他拉去堕胎，被人家家长找上门来。每次进了警局过段日子又出来，再次重复他的混混生活。

　　虽然许致远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没道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姑娘往枪口上撞啊，何况这些人是来找他的，这姑娘不过是无辜被牵扯。

　　许哥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在面子面前，女人什么的靠边站。身旁的混混小弟都一个个怒气高涨，纷纷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其实许哥这伙人和许致远是早有仇怨，从许致远初二转学到他们这边开始。

　　那时的许致远还是小男孩，看上去干干净净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有一天放学经过一条窄巷子时，无意中碰见许哥这伙人威胁勒索一个小女孩，女孩被打的脸都破了，满脸是血，身上的伤也不少。

　　小女孩身上穿着一中的校服，看年纪似乎是跟他同一个年级的。

　　当时许哥正要威胁许致远不要说出去，不知道怎么惹着他了，没想到许致远书包一扔，直接冲过来抓住他的脑袋往墙上抡去，砸得满头是血。

　　老旧的墙上染上血，缓缓流下来，血腥得很。

　　许致远将许哥扔在地上，嫌弃地抽出一张湿巾仔细地擦着手，口中冷冷吐出一句，“人渣。”

　　当时所有人都被吓住了，没一个人敢上前。

　　再后来，许哥这伙人做坏事被许致远碰到过几次，单纯地收“保护费”什么的他不会管，可要是敢下狠手过了界，碰见一次教训一次。

　　后来长大了，每次打完人他还会报警，听说他家里有关系，每次都是他们被关进局子好几个月，许致远这个打人的人却一点事都没有，还被警察小哥哥说是见义勇为。

　　天知道他们每次头破血流爬都爬不起来。

　　所以许哥这伙人和许致远可真真是积怨已久，刚从局子里出来就找茬了，打不死的小强啊。

　　许哥松了松手骨，嗤笑一声，“怎么，怜香惜玉，夜会佳人？”

　　眼神往许致远身后瞄去。

　　语气还算客气，实在是被打怕了。

　　要不是被身边的小弟怂恿，他都不想出现在许致远的面前。

　　一直被打，从没赢过。磕一次满嘴血，很疼的好不。

　　可是许哥身为大哥，缺什么都不能失威信，要是传出去他怕这个许致远，到时候谁还肯听他的话。

　　其实他就想找回一次场子，一次就行，他真不想打啊。

　　就在许哥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让许致远败一次的时候，许致远提着黄色外卖箱，平静地说：“我是来送外卖的。”

　　“……”

　　身为一个让附近的混混都不想惹的大佬，你是怎么把送外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清新脱俗的？

　　高手的脑回路都如此清奇？

　　许哥有些被噎住，要不他也干脆也叫个外卖吧，这样是不是就算找回场子？

　　忽然左边的街道口，传出一道振聋发聩般的喊声，“老大，你咋又被围攻了！”

　　又这个字用得好啊。

　　从街道口飞奔而来两个少年，金色黄毛在夜色中飞快地摇曳着。

　　钟离莫名想到了某种犬类动物，忍不住笑了。

　　咋回事，哪里传来的烤肉香。

　　许致远面无表情地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室内昏黄的灯光下，钟离坐在阳台沙发上，前面摆这个小圆桌，一手拿着跟烤串，手边还摆着一杯打开的果汁，静静地欣赏他们这边的动静。

　　许致远顿了下，那眼神怎么说呢，十分的一言难尽，好像在说“你悠着点”。

　　钟离眨巴下眼，眼神十分无辜，然后看到许致远回过头去，有些懒散地说：“这是人家的后园，花花草草被折了多可惜。”

　　他声音带着点暗哑地疲惫，手插在裤兜里，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慵懒，“我还有好多单要送，赶时间呢，要打一起来，我晚上还有工作。”

　　钟离：“……”

　　合着大佬您还是个爱花惜草有情调的混混。

　　还认真工作，尽职尽责，这么有职业操守的外卖小哥哪里找？

　　许哥：“……”

　　怎么感觉这话这么嚣张，这么手痒呢！

　　钟离觉着这个少年的态度十分端正，花样找抽作死的同时还不忘秀一把自己的爱岗敬业，一下子就将自己从这伙混混中脱显而出，凸显自己高尚的品味和情操。

　　这哪里是大佬，这简直是个人才，听得她都想给他鼓掌了。

　　嘀嘀。

　　车子的喇叭在响，不一会儿，大铁门开门的沉重声音响起。

　　有人回来了，不会是钟朗宁吧？

　　钟离心中这样想着，许致远也注意到了前门的那边的动静，不等许哥这些人反应过来，率先转身，扔下一句，“想打去那边，少在这里说废话。”说完就要离开。

　　这尼玛太特么欠揍了，找打呢是吧。

　　许哥倒是不太愿意动手，不过他身边的小弟却被激怒了，一个个叫嚣着要找个地儿好好教训这碍眼的家伙。

　　“太欠了！”

　　“这地儿碍手碍脚的，许哥，咱找个宽敞的地儿，非把这姓许的打得满地找牙！”

　　许致远抬眼看着这伙人叫嚣得厉害，表情淡漠，就要离开，却忽然顿住脚步。

　　他垂眸，看向自己被拽住的衣角。

　　一截如皓月般白得发光的胳膊从窗户里伸出来，轻轻地拽着自己的衬衫，胳膊圆润白皙，带着点少女的淡粉，线条纤细漂亮。

　　他微微挑眉，视线缓缓上移，对上卧室里灯光明亮一侧的姑娘，示意说话。

　　钟离指了指他手中提着的外卖箱，神情微微凝重，“我的炸鸡……”

　　前门院子里似乎有些喧闹，开门声，人声走动声，混合交替而过，何况还有许哥那伙人骂骂咧咧的嘈杂声，许致远微微皱眉，稍稍凑近窗户的栏杆上，低声问：“什么？”

　　钟离好也好脾气地脑袋微微前倾，一手拽着少年的衣角，一手握住防盗栏杆，再次说道：“你要带着我的炸鸡私奔么？”

　　其实钟离并不在意一只炸鸡，但是她这性子就是单纯的不想吃亏，哪怕是一只炸鸡。

　　许致远忽然问道一股淡淡的果汁清香，视线不经意间扫到少女那刚被果汁浸盈润泽的粉唇，颜色极为好看。

　　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直起身，“等着。”

　　“什么？”钟离不太明白。

　　“草泥马，还打不打，你小子不会怂了吧。”

　　许哥那伙人等得不耐烦了，再不走恐怕得在这儿开战了。

　　许致远没有再说话，衣角一下子就从钟离手中窜出去，几下之后便看不清人影了。

　　钟离看着电视，吃着烤肉，喝了点紫薯粥，小日子过得十分悠闲，直到敲门声响起。

　　钟离放下烤肉，拿纸巾擦了擦手，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人。

　　男人长得十分英俊，身材修长，此刻正看着她，微微拧着眉。

　　钟离顿了三秒，脑子里想着是不是该展开一个笑颜迎接的时候，最后硬是挤出一点笑意，喊了声，“哥。”

　　她和这个哥哥并不怎么亲近，四五岁的年龄差，根本玩不到一块儿，在钟朗宁出国求学以后，两人的交集就更少了。

　　或许是从小就学会看人脸色，哪怕是心里再怎么不愿，钟离也不会在钟家人面前做出出格的事。她心里一直明白，她没有任性的资格。

　　“听说你今晚没吃饭？”呀，这个便宜哥哥什么时候还会关心她的有没有吃饭啊，吃错药了？

　　钟朗宁旁边的月姨眼尖地瞄了眼房间里的外卖餐盒，笑得勉强，眼神有些躲闪，尴尬地解释着，“小姐睡了一下午，我也不敢打扰她，醒得比较晚，我看她叫了外卖，晚饭也就没做。”

　　钟离只觉得这副嘴脸十分好笑，可也没兴趣去揭穿。

　　钟朗宁越过钟离，扫了眼小桌上还没吃完地烤肉和果汁，眉头微皱，看得出来有些疲惫，瞥了眼钟离，话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以后按时吃饭。”

　　钟离微微讶异，不过面上十分乖巧地答应，“我会的。”

　　钟朗宁看着钟离这副有礼疏离的模样，有心想说些什么，嘴里像是堵了什么，愣是没说出来。

　　钟离笑盈盈地看着沉默的钟朗宁，问了句，“哥你还有事吗？”

　　这么明显的赶人的意思钟朗宁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最后看了眼钟离打开着的窗户，语气有些僵硬地叮嘱一句，“这么晚了，注意把窗帘拉上。”

　　钟离笑着应下。

　　钟朗宁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背后的门关上的声音，毫不留情。

　　钟朗宁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忽然用手遮住脸，心中十分复杂。

　　那时父亲猝死不久，他刚上初中。没过多久，妈突然带回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对他说以后她就是你妹妹。那时青春年少，刚失去父亲心思比较敏感，因为月姨的挑拨他对钟离一直很防备，感觉她就是来和他抢妈妈的，还会跟他分家产，对她一直不冷不热，钟离也非常知趣，在家里也一直避着他，尽量避免和他冲突。

　　现在想来，那些故作冷淡的行为还真是幼稚可笑。

　　如今长大了，心思也成熟了，想和她改善下关系，也不知从何下手。

　　“少爷，这么晚赶回来，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月姨从小就带着钟朗宁，照顾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一回来就要去给他做饭，担心他饿着。

　　“月姨，不用麻烦，我回来之前吃过了。”

　　钟朗宁放下手，神情认真，语气有些严肃，继续说道：“月姨，她是我们钟家的大小姐，别做得太过分。”

　　“少爷，她又不亲生的……”

　　“够了，以前是我太狭隘不懂事，以后不会了。月姨，这是最后一次，我也不希望你离开。”

　　月姨愣住了，这是明确的警告她不要再怠慢针对钟离。

　　钟朗宁说完最后一句，没有再看月姨一眼，拿起外套回了房间。

　　钟离吃饱喝足，抽了张纸巾擦手。

　　手机发来一条短信，钟离捞起来看了眼，然后打开窗户。

　　少年修长玉立地站在窗户下，衣衫有些凌乱，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手里拿着一块炸鸡递过来。

　　那手修长白皙，如白玉竹节，谁又能想到这个少年二十分钟前还和一伙混混打了一架呢。

　　不过这炸鸡怎么好像变小了。

　　“这是新的？”

　　原先的应该早就冷了，这个拿在手里还有些烫，应该是卖家重新做了一份，还分成两份分开包装。

　　打完架还去卖家那里重新送来一份炸鸡，速度够快啊，这么快就解决了许哥那些人。

　　少年眼尾有些狭长，眼皮单薄，细碎的短发越发衬得他脸部十分帅气英俊，长相有些张扬冷淡，眼角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冷漠和懒散。

　　啧，这张脸，以后长大了得祸害多少姑娘啊，钟离忍不住心中感叹着。

　　钟离接过炸鸡后，许致远拿出另一份递给她。

　　夜风微凉，仿佛能吹散人心中的烦躁。

　　她问了一句，“你刚刚又重新买了一份炸鸡？”

　　“嗯。”

　　她看着窗外的少年微微冒汗散发着热气的脸庞，这么晚了还要到处送外卖，挺不容易的，试探问道：“要不我把炸鸡的钱转给你？”

　　少年瞥了她一眼，“不用。”

　　“啊？”钟离有些疑惑。

　　“原先的那份冷了。我没按时送达，责任在我，这是赔给你的。”许致远说。

　　钟离：“……”

　　这特么尽职尽责得她都有些愧疚了，真的。

　　她最后眼睁睁看着这位勤勤恳恳的外卖大佬大气转身，提着空空如也的外卖箱，如同露台和朱丽叶私会完的罗密欧，分花扶草穿过花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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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打完架还不忘给媳妇儿送外卖。”——外卖骑士许致远。
　　作者：送个外卖整得跟偷情一样，也是没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