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欲燃》天明水玉

10、第 10 章

　　语文老师姓魏，是他们的副班，班上谈之色变的恐怖人物。

　　“行啊，来学校都敢带着这个。”老魏伸手，就要从钟离手中一把夺过漫画书。

　　钟离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瞥了眼许致远。

　　少年淡淡垂眸，看着她，眉梢微挑。

　　莫名的，他似乎从那双灵动的眼睛里读懂了歉意——“死道友不死贫道。”

　　果然，下一秒。

　　许致远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啪。”钟离瞬间机智，猛然间奋力将漫画书用力扔在地上，惊起一层灰尘。

　　她一脸痛心疾首，迅速抬起头，手指指向许致远，一本正经，“魏老师，这是他的。我看见这书从他口袋里掉出来，好心帮他捡起来，顺手看了一眼。”

　　钟离语气慎重，一脸严肃，“作为一名已经进入紧张严苛的高二时期学生，应该努力学习才是，怎么还能看这些没营养的东西浪费时间？我身为他的同桌，正准备好好劝他迷途知返，魏老师你就来了。”

　　钟离说得义正言辞，就像是要劝劳改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般。

　　许致远：“……”

　　老魏：“……”

　　钟离对语文有兴趣，在语文课上都认真听讲，还会做笔记，尤其是在许致远睡了半天课的“学渣”的衬托下，真真是好太多了，老师们对她印象还是比较好的。

　　“既然这样，这漫画我就收了，赶紧站好。”老魏没收了漫画书，转头看到许致远似乎无所谓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跟你同桌学学，人钟同学如此大义凛然是为你好，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怎么有出息？”

　　钟离真心有些羞愧地低下头，觉得自己太没道义了，试图给许致远说几句好话，“魏老师，您别生气，以后我会好好监督他的，其实沈同学还是有优点的……”

　　老魏越发恨铁不成钢，“看看钟同学多懂事，人小姑娘现在还为你求情，你一个大男生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明天上课要学《长恨歌》，你给我好好预习，课上我要抽查，要是没过，两次一起罚。”

　　许致远：“……”

　　他悠悠抬起头，看着钟离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朵大白莲。

　　钟离不敢说话了，生怕再次弄巧成拙，都不敢抬头看许致远了。

　　……

　　老魏走后，钟离心情十分复杂，人家好心借漫画给她看，她还倒打一耙，确实挺没良心的，但是比起破坏好学生的形象，继而告家长，那她宁可没良心。

　　许致远见钟离低垂着头，瞥了她一眼，懒洋洋地站着，手中老老实实地捧着单词本。

　　少年静静站在阳光下，长身玉立，面容白皙，侧脸轮廓分明，干净利落的碎发微扫着狭长的眼睫，眉眼干净澄澈，灼灼少年。

　　钟离扫了眼周围，“咳”了一声，悄悄凑过去，“呃，生气了？”

　　许致远似乎每没听见，目光定在单词本上，一副沉迷背单词不可自拔的模样。

　　“唉，我明天买一本赔给你？”

　　许致远耳朵微微动了动，垂眸看她一眼，小姑娘眨巴着眼睛，说着软话带着点讨好。

　　“沈同学，你看后面。”她神秘兮兮地一指，笑了一下。

　　许致远顺着手指的方向扭头看去。

　　不远处的树下，老魏正拿着那本漫画书看，边看边笑。

　　许致远一手捧着单词本，一手插裤兜里，嘴角微微勾起弧度。

　　终于有反应了，钟离松了一口气。

　　两人相视一笑。

　　阳光倾洒在少年修长的身上，灿若朝阳，明媚似春光，细碎的短发下面是一双深邃的眼眸，微微一笑。

　　钟离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此刻的许致远有种意气风发的如风少年感。

　　台上的校领导滔滔不绝，钟离回过神来，避开他的眼睛，低声道：“许同学，这事就算过去了吧？”

　　许致远轻飘飘瞥了她一眼，“你替我背课文？”

　　钟离悠悠看着他，表情有些艰难，“许同学，咱们还是说点实际的吧。”

　　背课文？十几页呢还不如杀了她。

　　许致远没说话，认真地看着单词书，一目十行。

　　钟离再接再厉，抛出诱惑，小声试探，“明天我给你带奶茶？”

　　许致远没反应，丝毫不为物质所动。

　　钟离狠心咬咬牙，“互帮互助？”

　　在学生里面，这个互帮互助的含义可不简单，包括抄作业，迟到点名，考试小动作，打掩护等等一系列学习上的事。

　　许致远终于抬头正视她了，“啪”的一声合上单词本，顺手夹在胳膊下，右手也插进裤兜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在钟离还没反应过来时，终于开口，“成交。”

　　“……”

　　莫名一种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钟离并没什么不情愿，毕竟是许致远替自己背了黑锅，第二天一大早就勤勤恳恳地去给他买奶茶。

　　学校外面的奶茶店旁边就是早餐店，为了显得更有诚意，钟离干脆也买了点早餐。

　　结果等她快要到教室时，上课铃响，英语老师进班。

　　钟离急匆匆地跑进来，书包里鼓鼓的。

　　她赶紧给英语老师鞠了个躬，回到座位。

　　钟离瞥了眼许致远，嗯，上半身趴在桌上，脸朝墙，万年不变的睡神姿势。

　　她悄悄从包里把吃的一个个拿出来，偷偷塞进同桌的桌肚里。

　　“你以为我瞎吗？”许致远不知什么时候扭过头来，睁开眼。

　　“……”

　　钟离顿了一下，解释道：“咳……我是碰巧路过早餐店，偶然想起早上单喝奶茶对胃不好，恰巧里面有烧麦和热牛奶，我就顺便给你带了点……”

　　许致远没说话，幽幽看着她……后面。

　　钟离后知后觉地回头。

　　英语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后面，一脸姨母笑，“哟，这么贴心？”

　　“贴心啊！”

　　“明天也给我带呗”

　　“啧，钟同学要是愿意，我天天免费给你带也行啊！”

　　全班起哄。

　　钟离：“……”

　　钟离隐在秀发下的耳根微微泛红，窘迫得恨不得时光倒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许致远看钟离一脸生无可恋的尴尬表情，嘴角弯了弯，有些好笑，扫视一圈，敲了敲桌子，“上课了，安静。”

　　全班立刻安静如鸡。

　　大佬的威慑力可见一斑。

　　——————

　　课间时，原本两节课连着睡觉的大佬，难得一次中间清醒了过来，左手三鲜包，右手红豆奶茶，桌上还有几个烧麦，画风莫名诡异。

　　一下课莫浩就转过身来，憋着笑调侃道：“老大，你特地中途醒来，不会就为了吃早餐吧？你不是一般早上吃了来学校？”

　　莫浩一边说一边去看旁边的钟离。

　　许致远斜靠在椅背上，嘴里咬着奶茶吸管，有种不羁的少年感，“浪费粮食可耻。”

　　莫浩掏了掏耳朵，“这话酸的，鬼都不信。”

　　他继续吐槽，“老大你不是不喝奶茶的么？”

　　许致远瞥了钟离一眼，注意到她整理英语笔记的手顿了顿，桌子底下的大长腿踹了过去，“滚。”

　　教室里乱糟糟的，男生女生嬉戏打闹着。

　　钟离拿出下节课的语文书，沉默几秒，转过头去，“许同学，你不喜欢喝奶茶怎么不早说？”

　　何必浪费她一番功夫，耍她玩吗？

　　“啊？”

　　许致远愣愣地看着她，忽地笑了，“你买啥我喝啥呗，哪有那么多讲究？”

　　喝点饮料还挑挑拣拣的，倒显得他一个男人太娇气了。

　　“……”

　　她这个同桌的骨相生的很好，笑起来时，脸庞的轮廓带着些许清朗俊秀的温度，模糊了那股不良痞气的混混气息，意外有些……勾人。钟离将视线移开，准备好的话头一下子咽下。

　　一下子就没脾气了，这人还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夏日的阳光，明媚似娇阳。

　　第二节是老魏的语文课。

　　老魏在整个高二年级都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老师，再牛逼的人上她的课也会害怕，比如钟离自己，上完他的课全班都像是从生死线拉回来一般。

　　老魏上课提问堪称炼狱模式。

　　老魏：“那是几号柜子？哦是12号。”

　　“那12号下面的下面的左边的下面柜子谁的啊？站起来回答问题。”

　　12号：等等我下课就去撞柜子。

　　就是这样，还时不时搞出新花样，好多同学都怀疑说不定哪天就会被老魏花样玩死，神特么点名，横着点竖着点斜着点隔着点下五子棋花式点基本都用上了。

　　全班都挺直腰杆感觉椅子都吸不住屁股要跳起来了，一秒钟都不敢下线，眼都不敢眨，眼神中散发着对知识无限渴求的欲望。

　　四十五分钟全神贯注有没有。

　　钟离也丝毫不敢开小差，期间还被点名回答问题。

　　渐渐地班上的的人差不多都被叫到了，除了一个人，她的同桌。

　　这时候钟离前后左右的同学一个个仿佛意识到什么。

　　钟离：“……”

　　各位有点同学情别幸灾乐祸地这么明显好吗？肩膀都抖得快抽了。

　　钟离偷偷把手放在桌下，用笔帽戳了戳睡得悄无声息的同桌，叫醒他。

　　此时，老魏问：“还有哪个同学没点到？”

　　齐刷刷的，方圆三个单位的同学齐齐十分整齐地指向许致远。

　　人生第一次，钟离对横眉冷对千夫指有了另一番理解。

　　老魏顿了一下，扶了扶脸上的眼镜架。

　　教室里一片安静。

　　刚被钟离戳醒的许致远迷蒙着睁开眼，似乎感受到老魏的死亡凝视，缓缓抬起头。

　　少年微睁着眼，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然后似乎反应过来，懒懒散散地站起来，张口就来，“汉皇重色思倾国……”

　　“噗嗤。”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嘲笑声。

　　钟离也是无语了。

　　难道你刚刚梦见杨贵妃了？

　　“许致远，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老魏站在讲台上，手中戒尺挥舞的虎虎生风，“一上我课你就睡觉，我现在都觉得自己好像一颗行走的安眠药。正是人生大好年华，有梦不追，得空就睡，我是在敬老院工作吗？我说你能不能争口气？能不能不要老让人家说你们语文老师死得早？昨天要你预习今天的课文，还没叫你背，连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你好意思？”老魏黑板敲得啪啪响。

　　钟离默默把老魏刚刚提问的问题写在笔记本上，然后悄悄移到他那边的桌沿上。

　　上面写着——翻译“帝欲官白，妃辄沮之。”

　　这是《长恨歌》的课外拓展，意思大概是——皇帝想让李白做官，杨贵妃就阻止了皇帝。

　　但是同桌大佬或许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脑袋微垂，看着桌面笔记本上的字，把“官”字硬生生看成了“宫”。

　　他皱着眉，一字一句翻译，“皇帝想阉了李白，杨贵妃哭着阻止皇帝？”

　　语气似乎有些迟疑。

---

作者有话要说：　　史书：“帝欲官白，妃辄沮之。”
　　许致远眼中：“帝欲宫白，妃辄沮之。”
　　唐玄宗：朕的棺材板快压不住了。
一般晚上21:00更新，日更，有变动会另行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