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宸宇

62、拨霞供

　　守孝得有守孝的样子，蒋萱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死宅她是当惯了的，前世有电脑、手机解闷，现下就得自己找些事儿来消磨时光。投喂许氏和小怀钰成了蒋萱最大的业余爱好，因着时不时便要下厨展示一下手艺，只木槿和木香两个帮手显然不够用的。蒋萱便商量过许氏，想从家声子中挑选四个丫鬟。他们府上人口简单，以前侯府里的老人全军覆没，所以现下府中的关系网是一目了然。蒋萱选了三个会上灶的，分别给改了名字，都是‘紫’字打头，团脸憨厚的叫紫竹；面相清秀个子最矮的换做紫薇；厨下功夫最好的就叫紫霞；还有个最特别的丫鬟，别人都是蒋萱看了花名册子问过家室才纳入雪融居，就紫荆是毛遂自荐被蒋萱收入麾下的。蒋萱每天午饭后都要去后花园散步，就是在散步时被紫荆拦住了去路，后来蒋萱才知道她兄弟在庄子上要成亲，因兄弟姊妹太多，老子娘的差事又没什么油水，越生越穷，儿子还多，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财礼加上盖房，明显的捉襟见肘。等紫荆的七哥娶媳妇儿，家中已然拿不出财礼了，正好那家有个自幼呆傻的儿子，两家干脆就想换亲。紫荆是个有心气的，通过一个嫂子知道了府中大小姐要丫鬟的消息，把自己这些年卖绣活攒下的钱全孝敬了二门上的一个相识的婆子，这才得以跪求到蒋萱跟前。三言两语把自己的身世说了个分明，又连连磕头求道：“求大小姐留下奴婢，奴婢什么都能干。”
　　木槿当时就怒了：“哪里来的，今日二门上哪个当值，差事不想要了吗！”
　　蒋萱冲着木槿摆手，让长跪不起的人起来，可紫荆仍倔强的跪着，看样子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蒋萱暗自叹了声，和蔼的问道：“二门上的和你只能留一个，你说我该留着谁？”
　　紫荆先是一呆，然后咬了咬唇磕了个头答道：“请大小姐留下妈妈，但，还请将她调个差事，才收了奴婢三两二钱银子就放奴婢进来，怕是往后要坏了主家的事。”
　　蒋萱忍不住笑出声儿：“好个恩怨分明的丫头，往后便跟着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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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凑足了四个紫，木槿对紫荆颇有微词，总监视着她的一言一行，唯恐她别有居心。蒋萱不管木槿如何调|教紫荆，只想着画个图让管事的找匠人打几个紫铜火锅，趁着现下得闲，她便回忆着画了出来，不消两日的功夫就制作好了一个。蒋萱看着成品很满意，又追加着把余下的几个做好。想吃涮羊肉的心思昭然若揭。在此期间先让紫霞练切羊肉片，把绵羊肉冻在冰窖里，冻结实咯，才好切的薄。蒋萱的要求高，紫霞也给力，很快就切的像影青瓷一样薄如纸了，放在青花瓷的盘子上，隐隐约约能透过羊肉片看到底下瓜瓞绵绵的图案。成功后蒋萱就迫不及待的试吃了一回，自然是全家一起“围炉夜涮”，就连许氏动起筷子都停不下来，连连称赞羊肉片“太嫩了”。蒋萱的这种吃法比起暖锅又新奇又好吃，得到了众亲的好评。
　　这日，许氏的娘家嫂子来探望她，蒋萱现下也能当半个家，亲自迎了人进来。
　　“哎呦，这就是萱妹妹罢，你嫂嫂常常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才貌双全呐。二位弟妹你们说是不是？”许氏的大嫂子比许氏要年长许多，，因此口吻总似个长辈一般。余下的两位嫂嫂跟着附和了两句。蒋萱实在招架不住，忙引着她们去见许氏。撩开绣着松竹梅的棉帘子，一阵夹带着佛手香的暖风涌了出来，许氏被碧玉搀着起身要行礼，让眼疾手快的大嫂子拦住了：“妹妹真是，这都是双身子的人了，还讲究什么虚礼，快快，坐着罢。”
　　“是啊，妹妹好生坐着。”二嫂子与三嫂子也上前道。
　　嫂嫂们嘘寒问暖了一番，蒋萱陪着坐了会子，才寻了个由头出了来。天色铅灰阴郁，有点儿酿雪的意思，北风刮着树上不多的枯叶，只一会子，地上就成了落叶铺就的毡毯，踩上去“咯吱咯吱”的一阵脆响。午膳许氏早安排过大厨房，蒋萱想给添个火锅，这种天气，吃着火锅从里到外热乎乎的，额外烫一壶花凋，小日子不要太惬意了。正巧，蒋萱定制的桌子也才送来，中心挖个窟窿，把火锅坐进去，省的站起来涮菜不太雅观。吃涮羊肉最关键的要属沾羊肉的调料了，芝麻酱、绍酒、红腐卤、腌韭菜花、酱油、辣椒油、卤虾油、米醋、葱花、香菜末，一碗搁着一样儿，个人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调配。紫铜火锅烧的是银霜炭，干净没有烟灰。汤底却没什么稀奇的，往锅子里撒上点葱姜末、冬菇、口蘑丝，蒋萱又特意搁了些江珧柱，提鲜算是很可以的了。为了不给许氏丢面子，在羊肉片、猪肉片的基础上，备下的配菜是：海参、蛋饺、鸡块、炉肉、虾仁、胗肝、肚片、冬笋。压轴的首推黄芽菜，蒋萱私心觉着垫底的这黄芽菜比之羊肉片也不输分毫。当然，单独让她啃白菜，某人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比肉好吃，主要还是吸饱了精华汤底的黄芽菜，才能和肉比肩不是
　　席面就近开在了花厅里，蒋萱并没有掺和，许氏先就看见了正翻滚着热气的火锅，今日更贴心，锅沿同桌案一般高矮，倒省的丫鬟手忙脚乱了。
　　许氏笑着招呼三位嫂嫂：“这明堂是萱儿妹妹才捣鼓出来的，是她一点子心意，嫂嫂们莫要见笑。”
　　大嫂子挽着许氏坐下，看着卧进桌子里沸腾着的火锅啧啧称奇：“萱妹妹可真是蕙质兰心，咦，她人呢，怎的不过来一起用膳。”
　　许氏替小姑子解释：“她当年没能够与她哥哥一起为母守孝，这不才回来就得了皇后娘娘的首肯在家守孝呢。方才去迎诸位嫂嫂，也是看在我不宜妄动才替了我的。”
　　二嫂子赞道：“果然是个至纯至善的孩子。”仨嫂嫂很是夸赞了蒋萱一番，许氏喜笑颜开，倍感与有荣焉。
　　等紫荆和紫霞摆放好碗碟退下，木槿道了个万福跟几位奶奶道：“大小姐特意叮嘱，吃这锅子恐怕有炭气，大奶奶您看是不是开一扇窗子。”许氏点头应允，笑得越发愉悦了。
　　见蒋萱布置妥帖，少不得又被赞了一回。酒过三巡正闲话到许氏的大侄子许亢，许氏便问起：“明岁子禽要下场，现下在家中用功呢罢？”
　　许氏的大嫂子携了箸儿黄芽菜在碗中，提起自家儿子便眉开眼笑答道：“他嫌家中烦扰，上山与几位同窗一处读书去了。”许氏又关心了几句侄儿的衣食住行，火锅子也吃的七七八八，这时候蒋萱亲自领着几个丫鬟又带了主食来。几位奶奶忙让蒋萱坐了，蒋萱谦让不过，只得坐在了许氏的下手。与此同时，个人面前已然摆上一个乌金釉的盖盅，就见里头曲曲弯弯、层层叠叠细看之下貌似…方、便、面。不错，蒋萱有了紫霞便如虎添翼，现在已经把方便面给苏出来了。今日吃火锅，精华都在汤底，就想起来提前做好了的方便面。
　　“嫂嫂们尝尝我才折腾出的这种面条，不知合不合口味。”蒋萱落落大方的道。
　　就见木槿、紫霞、紫荆几个用长柄勺儿偠了仍自沸腾着的汤水，浇在乌金釉的盖盅内，然后将方才揭开的盖子复又盖上。
　　蒋萱见了解释道：“用汤泡会子就能吃了。”
　　许氏微笑着瞧蒋萱：“你又弄什么巧儿，我倒要尝尝。”说笑片刻，蒋萱估摸着差不多了，便起身先将许氏的盖盅揭开，递给许氏一副新的箸儿：“该是泡开了，请嫂嫂指教。”
　　许氏笑眯眯的接过筷子，却先让三位嫂嫂开吃：“嫂嫂们也尝尝我家妹妹的手艺，那可是得了皇后娘娘称赞的呢。”蒋萱也招呼客人两句，这时众人才品尝起来，许氏见嫂嫂们吃了才挑起一筷子送进口中，只觉着这黄澄澄的面劲道爽口，比之前吃过的所有面条都要醇香，先前只觉着用不下什么点心了，岂料却一口接一口俨然没有停下来的念头。
　　蒋萱笑微微的瞧着几位高官夫人把个方便面都能吃的这么high，在脑海里替换上前世经常在19点见到的夫人的脸，那画面太美，让人不忍直视。
　　“萱妹妹这面条叫个什么名字，可真是美味。”大嫂嫂先搁了筷子，饮了口茶才道。
　　蒋萱早想好了，肯定不能叫它‘方便面’或者什么‘伊府面’，那啥师傅更是不知所谓了，蒋萱胸有成竹的开口：“哦，我自家随意给起的，就叫作‘千里面’。”
　　“千里？莫非能带着这面行走千里不成？”许氏笑着疑惑问道。
　　蒋萱招手让木槿又捧过一盖盅没泡水的千里面来，用筷子往已经被炸的硬邦邦的面饼上戳了戳道：“何止千里呢，若能不见水，存上个一年半载的也不妨事。”
　　大嫂嫂闻言激动的握住蒋萱的手，忙不迭的道：“妹妹此话当真？”
　　蒋萱莫名其妙的点头。
　　“太好了，我的长子去岁正逢着大比，旁的环责罢了，只是吃食方面可苦了他 ，直直啃了九日的冷馒头。这下子可好，妹妹这千里面既然能存好些日子不腐，吃时又只需肺汤一碗，味道又如此之美，可否予我个方子，明年我好备了给我儿解忧。”
　　二嫂子并未想到此节，听了也有些兴奋：“是呀，若得妹妹相助，后年我家老三秋闱也少吃些苦头。”
　　蒋萱还想着开个千里面的铺子，赚个零花钱，许氏嫂嫂一开口她便直言相告：“不瞒二位嫂嫂，这千里面实在也没什么奇妙的，就同寒食节的馓子类似。我先前创出来便想着开家单卖此面的铺子，嫂嫂们若有兴趣，等我筹备开张，直接给您府上送去。”
　　大嫂子和二嫂子闻言，晓得千里面的方子是要不到的了，毕竟是蒋萱想凭它赚些个脂粉钱儿。大嫂子收敛了急迫的神色缓声道：“是嫂嫂们不知内情了，既然如此，便依妹妹所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递个信儿，嫂嫂们那有不从的。”
　　许氏脾气直，与三位嫂嫂情同母女，故而也不见外：“嫂嫂们放心，等我们家萱儿将千里面卖的声名远播了，莫说我的侄儿科考要吃的面，连侄儿的儿子也全全包在我家小姑子身上了。”这话说的兆头好，三位嫂嫂都听的喜上眉梢。这茬子便就此揭过，蒋萱送客人到垂花门时，特意让木槿和紫荆送上了之前做好的所有方便面：“大嫂嫂且先收下，我还有些调料尚没琢磨出来，等回头我做出了成品，再送去府上。”
　　大嫂子握了蒋萱的手亲热道：“可要赶在明年二月九日之前呐，不然黄花菜可都凉了。”
　　众人免不了又是一阵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