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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扒烧整猪头 ...


  •   两个时辰,果然就有浓郁的肉香打小厨房那边轰轰烈烈的弥漫过来,勾的蒋萱推开了窗子仔细的过了回干瘾。要不是不能不把‘基层工作者’当个回事看,蒋萱还真想造次的先替灶王爷尝尝咸淡儿。
      “姑娘,天短了,日头落的早,看走了暖和气。”玉瓶说着从蒋萱身后又把窗扇掩上了。
      蒋萱也觉着了一丝儿寒意,自然顺从的又窝上了罗汉床:“姐姐你接着讲,我一直听着呢。”
      红药把剥了皮的松子瓤搁在小碟子里,推给蒋萱又掸了掸水红比甲笑道:“前头大厨房的灶王爷是有龛位的,姑娘你猜为什么‘女不祭灶’。”
      红菱把嘴里剥坏了的栗子匆忙咽下,抢着道:“奴婢省的。”
      红药拐了她一胳膊肘子:“哪个问你来!谁不知道你在前院专管领膳,去去去,瞧你剥的还没你自己个儿吃的多哩。”
      蒋萱乐不可支,玉瓶把粗针在发间蹭了几蹭,也微微牵牵唇角。
      蒋萱转了转眼珠假意取笑道:“许是更看重灶王爷罢。”
      红药嘻嘻笑着摇头:“姑娘再猜。”
      蒋萱用手指头点着唇角想了想道:“既然是‘男不拜月,女不祭灶’,那就是说这话的定然是个男子,在能赏月的时节不用中规中矩的拜祭,让所有男子都可自顾自的耍去。”
      红药抚掌大笑:“姑娘这话说的也有礼,但却还是猜差了。”
      蒋萱摆手:“姐姐告诉我罢,再也猜不着了。”
      红药掩嘴:“诶,其实也没甚,就是那灶王爷的画像可俊哩,是个白面书生的样子,男女授受不亲,就不许女子祭拜了。”
      蒋萱无语,谁还能对画像里的人一见钟情不成?真可笑。
      ……
      次日黄昏,大家就开始忙活起来。“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响,此起彼伏的也有邻居家的炮声来应和。蒋萱是去了小厨房才得以凑上热闹。陶娥也来了,看着顾妈妈把融化了的糖瓜抹在了灶王爷和灶王奶奶的嘴巴上,焚化了稻草扎的草马,因还有灶王奶奶,所以“座驾”是两匹。燃了千张和元宝,在火光里恭送走了监督家家户户的灶神。从二十五到年三十儿,这几天就算没人管着了,坊间称作“赶乱岁”,嫁闺女的嫁闺女,娶媳妇儿的娶媳妇儿,百无禁忌嘛!
      晚膳合家团聚,顾妈妈秘制的“扒烧整猪头”,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自然不可能把整个儿的猪头直眉瞪眼的端上桌,是切作柳叶片的,配着长段葱丝、笋丝和茭白丝,等长辈们都动了筷子,玉瓶才替蒋萱用湿布底下盖着的卷饼给卷了一个。手卷饼不过碗口大小,乌木箸儿夹着的肉片最外层的肉皮枣红油亮,玉瓶递给蒋萱,迫不及待的上了嘴——哇,口味醇厚不腻,肉酥皮黏。蒋萱还吃出了香香的芝麻。
      老太爷今日高了兴,开了坛太雕,大老爷和大少爷陪着多饮了几杯,也是下酒菜好的缘故。猪头肉易得,可顾妈妈秘制的却是难得。所以今朝有肉今朝饱:“玉瓶姐姐,再给我卷一个罢。”
      “二十四,扫房子”,这话蒋萱虽然耳熟能详,但却真真正正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陶府自打祭过灶,次日就全投入了爬高上低翻箱倒柜大扫除的活动中,避在顾妈妈的小厨房里,蒋萱吃着焐熟的芋头想:大概是这几日百无禁忌,管理凡人的神仙都上天述职去也,所以不怕冲撞上了哪位,大可抡圆了膀子洒扫起来。顾妈妈正忙着,虽然不用动手,但嘴皮子还是要动动的。垫了垫肚子,蒋萱净了手出来,就见顾妈妈正指挥着两个仆妇把大陶缸里的鲫鱼捞出来,鱼儿在竹篓子里活蹦乱跳的,蒋萱站在台阶上看的清楚,那鲫鱼每条的个头都不大,蒋萱知道这就是要做酥鱼了。这个顾妈妈教过她的,做酥鱼的鲫鱼要一斤四五条,鱼刺烧出来才能酥烂,吃时嚼吧嚼吧连鱼肉带刺的就可大胆放心的咽下啦。蒋萱是亲口见证过的,想着就馋。酥鱼放冷了才更好吃,掐指一算,至多一个时辰就有口福了。‘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把面发……’嘿嘿嘿嘿,春节绝对是吃货的黄金周呐。
      先回了自己屋子,一进屋只觉眼前一亮。帐幔门帘全换了新浆洗好的,鸭蛋青配着桃红色,俨然是春天到了嘛。窗扇上从糊了桃花纸,红药才剪的喜鹊登梅、狮子滚绣球、三阳开泰、犀牛望月、连年有余、刘海戏金蝉、燕穿桃柳的窗花也贴上了。就连半开不开的水仙上都挂上了红纸剪的喜蛛蝙蝠和小葫芦。玉瓶在套被子,见蒋萱回来,忙让红菱给蒋萱把披风解了。
      蒋萱笑眯眯道:“姐姐们辛苦了,我这乍一撩帘子一看,还以为走错了屋子呐。”
      红药狡狯,偏还追问蒋萱:“那是丑的姑娘不认得了,还是……”
      “向灶王爷起誓,我这屋子是天字第一好看的屋子。”众人闻言都忍俊不禁。
      翻过天虽然是二十五,但不磨豆腐,昨晚去老太太那里就被告知要谨言慎行,因为上天的巡视组来啦。二十五这日是接玉皇的日子,不是灶王爷上天述职去了么,民间无神管辖,玉皇大帝便会在这日亲自下界来抽查,所以大家要谨言慎行,收敛着点。顺顺利利到了晚上,家家户户都要喝一碗口数粥,也就是红豆粥。这个能辟瘟疫防鬼祟,就连不能归家的家人也要分出他那份儿的。同桌而食的还有味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贰拾贰日塾师就解馆放年学了。虽然说古代没有什么春运,但韩宪的家在千里迢迢之外,怕是学成以前就没有回去的打算。人一见蒋萱就挂上浅笑,蒋萱怎么看怎么有些高深莫测的意思在他唇角挂着。不过看在玉皇大帝的面子上,蒋萱忍着才没送他俩“卫生球”。吃完红豆粥众人各自都早早的回去歇了,没办法,约定俗成就是要这样的。一夜无梦,次日又是个好天气,红菱把水仙搬去了外头,晒晒太阳,省的绿叶子长得快要赛过老韭菜了。红药手巧,正用洒金笺剪准备贴在门楣上的门笺。蒋萱小心拈起一幅剪好了的,就见锦旗一般的纸笺上,镂空剪出四季平安的图样,下边一排流苏,端的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好”。蒋萱看的兴起,也要学着剪一幅,还没动两剪刀,就有老太太屋子里的小丫头来传话:“姮姑娘,杜婆婆来了,老太太叫您这便过去。”
      红药打发了小丫鬟一把干果子,就去帮着玉瓶给蒋萱穿戴起来。蒋萱正纳闷:要说是陶府过年走动的女客吧,以她不尴不尬的身份,自然没有偏偏要见她的道理。所以蒋萱便趁着玉瓶给她整理衣裳时问:“玉瓶姐姐可知这位杜婆婆是什么人吗?”
      玉瓶给蒋萱用梳篦把留海又理了理,微微浅笑道:“姑娘不知,杜婆婆原来是跟着老太太从山东过来的,因年岁大了,老太太便让身边的人去管了庄子。现下离咱们近些个的,也就是杜婆婆了。”怪不得顾妈妈同老太太年岁相差那么多,原来也不是原班人马了。
      蒋萱领着玉瓶去了上房,还没进去就听老太太爽朗笑道:“还叫小姐呢,都小姐的祖母喽——”
      玉珠给她们打起帘子,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比这屋子里的暖香慢一步迎上来的是陶娥。
      “姮妹妹,就这几步路的你可真慢。”陶娥扯着蒋萱到了老太太跟前,蒋萱先给老太太问安。老太太指着蒋萱对身边坐在玫瑰椅里的老婆婆道:“这个就是我那姮姐儿了,你也瞧瞧可齐整?”转脸儿又对蒋萱道:“见过你杜婆婆。”
      蒋萱自然恭顺上前给杜婆婆施礼,身子还没俯下去,就被杜婆婆劫住:“姑娘切莫多礼,快去坐下罢。”起身把蒋萱送到了老太太身边坐了,才回自己的位子上。蒋萱同陶娥挤在一处,这才细细打量杜婆婆的形容——身量消瘦,气色却很红润,走路的步态也没有老态,口齿也清晰:“老太太教养出来的,谁能挑出一星半点的不好来。厚着老脸说一句,我不也是老太太给调教的这般好的。”
      蒋萱险些没忍住,就给喷了。这位,也是个妙人呐。陪着老太太用了午膳,妙语连珠的杜婆婆才回去了。陶娥和蒋萱一直陪着,这时候老太太才叫玉簪捧上一匣子绢花绒花来:“这是杜婆婆家买卖的花儿,你们小姊妹分去带着玩罢。”老太太呷了口茶道。
      陶娥先凑过去,欢天喜地的比划给老太太看,见蒋萱懒怠动,便取了个桃花儿的簪在了蒋萱的双丫髻上。蒋萱这才打昏昏欲睡中提起些精气神,也凑趣似的走到圆桌前,拿起一朵牡丹花细瞧,每片花瓣都有渐变的晕色,叶子上的脉络,枝桠的关节,甚至花蕊上的茸毛,都酷似真花,如果混在真花里,便是双眼1.5,也分不清哪个是西贝货的。
      老太太含笑道:“今年除夕恰巧又逢着立春,到时候就带几朵绢花当做春帆也使得。”
      分了花儿,老太太撵两个女孩儿自去别处耍会子,陶娥急着拿给大太太瞧,便与蒋萱分道扬镳。蒋萱回了自己的屋子,留了那对小巧的迎春花下来,剩余的又给顾妈妈、邹妈妈留了每人一朵蝙蝠蟠桃的一朵喜上眉梢的,余下的先紧着自家的丫鬟挑,玉瓶先还要给蒋萱收起来留着以后带,见蒋萱快要恼了,才挑了朵,然后是红药和红菱。蒋萱都是让陶娥先选的,果然依着她的性子,那些牡丹啊、芍药啊之类的大花都被划拉去了。但蒋萱也不眼馋,各人目的不同。便是把牡丹给了蒋萱,她也是要推拒的,不好赏人嘛。自己人挑完了,剩下的分一分,给玉字头的姐姐们一人一朵也就罢了。
      老太爷最近可忙啦,单是求写春联福字的就要踏破门槛。如今他老人家饭后练字的主题和纸张都换了,反正笔耕不辍一举两得也没大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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