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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二回 ...

  •   四、
      这个晚上江晚照失眠了,倒不是因为酒,酒只会使人深睡,醒不了。他虽然醉得不轻,然此时只有更清醒,回忆使他起了一阵战栗,多年前来此的目的昭然若揭。
      他是为了找一个女人,一个同苏太太同名的女人,他的未婚妻,文瓷。
      酒桌上听苏太太说自己叫“文瓷”时,他简直要惊得跳起来。与文瓷分开的时候他不过十一岁,到现在已有十四年。十四年的时间能改变太多的东西,彼此的容貌也早模糊在记忆里,到此时无法辨认。
      难道真会是她么?
      然她说自己姓范。
      他每个毛孔都疼痛得瑟缩,翻来覆去,又想她车上对自己说的话。
      送她回去的路上,她借着酒气哭在他怀里。他第一次与女人靠得这般近,软语温香在怀,他才知道原来女人的身体这般软,仿似没有骨头的,纤细柔弱。
      他全身躁热地,要推开她,她却愈发紧的抓着他的衫子,要寻求他一些微薄的安慰,嘴里絮絮呢喃她不如意的身世。
      十五岁时,因为家境艰难,父母将她卖给了现在的吴妈妈。这位吴妈妈却不是位简单角色,用她的话说,是位培养高级妓女的老鸨。吴妈妈花大力气培养这些四处买来的女儿们,琴棋书画,气质容貌都要百里挑一。待她们成了年,便送给权贵们做小。
      权贵们得了美人,自不会吝惜金钱,吴妈妈得了钱,又得了便宜女婿,权与利两手抓,好不得意快活。
      他一向聪明,明了世间人的贪婪与市侩,总不与人深交,安慰人的技巧自然乏善可陈,倒弄得自己的脸愈发红了,手足无措,只任她紧贴在胸口。
      所幸车已到了苏府,他放下她,逃也似地跑了,像身后追着恶鬼。
      他使力闭住眼睛,不再想这扰人的事,然睡眠迟迟不肯造访,他恼恨地又翻个身,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进来个黑影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床。
      他一个人住惯了,所以房门从来不落锁,这时反成了他一块心病,心里念叨着,这毛病要改要改要改……
      黑影子已然爬上了床,向他凑过来。
      他起身捺亮灯,程无咎便赤身裸体的趴在灯光里,白而纤瘦的肌体,像一尾银鱼。他恼怒地:“无咎,我是叫你唱小旦,却没叫你学女人——你终究是个男人,男人自然要喜欢女人!”
      “可是我只喜欢师父!”见事情败露,程无咎反倒坦白地爬在他身上,“那些女人,看了只会叫人恶心!”
      江晚照烦得抓耳挠腮,披了衣服起身离程无咎远远地:“这床让给你睡,我去睡客厅沙发!”
      程无咎却不肯就此妥协,扑上来抱住了他腰:“我有哪点不好呢,师父,他们都说我比女人长得更好看!”
      他实在与他讲不通,使力掰开他手出了门,门扇的巨响炸开,人就更加头昏脑胀。
      程无咎这病态的喜好实在令他头痛欲死。
      躺在客厅长沙发上他愤恨地想,难道真是自己错了么,将程无咎从娼馆里买回来。那时他笃定这少年迫不得已,他的父亲为了几个酒钱将他卖去馆里做暗娼,做男人们的玩物,他逃无可逃。
      只是事到如今,他却只叫江晚照无奈又无力。
      睡意突然与他不期而遇,他一头扎进去,再不愿醒来。
      五、
      不想过了五日,在江晚照快要将苏太太忘到脑后去的时候,她再次造访,并且带着个二十来岁,容貌秀丽不可方物的女子。
      程无咎看不惯苏太太的好容貌,更恨江晚照对着她时的好脸色,心里愤愤。然这心事天知地知,只能曲折地窝在心底,却又不甘心地,抓着一位师兄隐晦地问:“师兄,你瞧那苏太太真是貌美如花,师父会不会喜欢她?”
      这位师兄是唱花脸的,人也如同他所扮的人物儿,很憨直。他不知道程无咎这般问,不过是想他说反话,最好能把苏太太贬得一文不值,好把这话安慰自己。只心直口快得答:“这么个大美人在眼前,师父就算是个傻子,也要开窍了!”
      程无咎气得心如鼓躁,这气却只压在心里,面上愈发从容和缓地:“我看师父并不会喜欢她,到是她几次三番,定是对师父不怀好意,要引诱师父!”
      师兄依旧没听出这话里曲折,附和地点头道:“能被这么个美人惦计,真是死也甘愿了!”
      程无咎被他气得形诸于色,冷哼一声出门去了。
      客堂内苏太太笑得婉转,这笑只叫江晚照脸红心跳,心下乱纷纷,却听苏太太道:“晚照——”这称呼实在显得两人过于亲密,苏太太却叫得极自然地,“我今儿来是为了求你一件事——我这位妹妹,也便是前几日我说得那位姓文的故人,文尚浔,她最爱你的戏,听说我认识你,便死活求着要来见你一面——晚照你不会怪我轻浮吧?”她不及他作答,又接道,“我求你看我的脸面,收她做个徒弟,却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话都说倒这个份上了,江晚照实在无路可退,他自认与苏太太不熟,不过是一顿饭两程路的交情,就算拒绝她这所谓的请求也合情合理。然瞧她殷切的眼神,他心底无端的发软发虚,只端了茶轻啜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学戏可是个苦差事,文小姐身份尊贵,怕学不了!”他其实想说文小姐身娇肉贵,养尊处忧,哪里明白“戏子”两字的沉重,还是别来折腾人的好。然这话说出来双方脸上都不好看,加工了加工,便成了上面那句话,这已算是极给苏太太面子了。
      苏太太却不依不挠:“晚照,你尽管放心,我这妹子最能吃苦——她既有这心,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要成全——你也不用太上心的教,只要有个样子便好了!”
      文尚浔也急急表白:“我是肯下苦功的,只求江老板别嫌我驽钝,肯教我唱戏!”
      看着苏太太的脸,江晚照愈烦乱了,只胡乱点头道:“那么,文小姐从明儿起过来随我学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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