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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   这里是哪里?玉子四处张望。灰暗的天空,湛蓝的海湾,原木搭建的房子有的烧毁了,有的还屹立着。穿着毛皮制外衣的人们在地里劳作,种植着她不认识的植物。
      她站在干枯的水井边。没有人过来取水,没有人打搅她。
      我为什么在这里?她想低头看看自己,却感觉到尖锐的疼痛。伸出双手,十指还是那样洁白修长,简直像是无生气的白化、骨化的植物。
      白骨化的植物?她好像听见Linda在说,对啊,真有这种东西。在遥远的非洲的一个洞里,被火山灰掩埋起来的洞穴里。
      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她的眼睛,也点燃了远处山巅上的房子。她急切地挪动步子,想要过去。
      我要过去。她想,于是在梦中几乎飘了起来。
      海边渔村有很多人,男女老幼,就是没有一个人往着了火的地方走。好像除了她没有一个人看到火,也没有一个人在意。那房子着了,她想这样对身边人说,但喉咙发不出声音,更担心对方不懂她的语言。毕竟看他们身上的衣服,自己从未见过。
      只是听Linda提起过。

      北边的海岛嘛,又冷,风又大。人们穿着毛皮以保暖,终生与恶劣的天气、脾气暴躁的大海相斗争。

      上山的路很长,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向上飘的速度就减缓了。甚至开始感觉气喘。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一边努力地向上飘,一边坚定地想,我要上去。
      我也不是要救火,我就是要看看。
      忽然下起雨来。冰凉的雨点落在身上仿佛是针刺。一下一下的,不疼,但又无法让人无视。她伸出手去接雨点,雨点仿佛有颜色一样,于是她把手收回来、凑近了一看,落在手心的不是雨点,而是一个一个的小人。落在她手心,霎时融化不见。
      一下子就没了,甚至来不及看清他们的容颜,她想,然后他们又会变成水蒸气,蒸发,回到天上,重复这个轮回。

      就像人生,Linda说,不是吗?

      好不容易快走到山顶,已经可以看见那着火的茅草屋顶。突然听到一阵钢琴声。这为什么会有钢琴?她接着想了想,钢琴是什么样子的?好像还有很多种?

      是这样的,坐在这里,挺直了腰背,用两只手的手指弹。Linda弹过虚拟钢琴给她看。

      走到山顶平地,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她看见熊熊燃烧的屋顶下有一个女子在弹钢琴。那人留着漆黑长发,身材修长,情感投入。
      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而站在那个弹琴的自己身后的,正是Linda。穿着黑色的衣服,紧紧包裹的、战斗用的、面料不明但反光度非常好的黑色衣服。
      弹琴的自己看了自己一眼。眼神冰冷,好像自己是个外人。
      她猛地醒来。眼前还是自己在金楼的房间。

      她被醒来的梁文坚救回来已经五天了,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在睡。梁文坚当然给她找了医生,还不止一个。每一个来了都说,哎呀,这不是很好吗?只要等着缓缓愈合就可以了。梁文坚仿佛不信似的,逼着人家给开药。人家医生笑道,梁老大,不是我们骗您,真是老板这伤不要紧,只要等着愈合就可以了,她的都还没有你的伤重。
      她朦朦胧胧间听见梁文坚质问,那她怎么不醒?!医生道,人家虚弱,总要睡睡将养着啊!于是她就像得了恩准一样,继续睡了下去。一直睡,一直睡,反正暂时没有人需要她。她在回到金楼后醒来的第一次,就告诉梁文坚,说收尾、打扫战场的事,一概全部交给你,不要问我了。
      她努力握着梁文坚的手说谢谢,然后就昏睡过去。
      而她说这话之前,在梁文坚被看护她的惊喜过望的手下人叫来之前,她在想一件事,Linda呢?然后睡过去了,做梦去了,梦见了她。接着醒来,知道她不在,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未几又睡过去,又梦见Linda。每一次做梦其实都相同,即便场景有所变化,但总归会见到Linda,一定会见到Linda。每一次醒来她都要感叹,每一次睡去却又忘记。
      她不知道这是那针剂的作用。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体仿佛是空的,完全空了。她知道那天的记忆是真实的,Linda真的来了,她百分之百确信,Linda救了自己,然后又走了。
      走了。
      这一次醒来,她感觉自己有力气一点了。于是坐起来看梁文坚送来的报告——成堆地放在那里,好像是她可以随便看或不看的娱乐材料。最开始的报告说在那天的冲突里谁牺牲了,谁殒命了,谁还幸存。接着的报告里说韦斯普奇势力真空的地方在哪里和哪里,我们争取占据了哪里,哪里我们人手不够,拱手送给里奥尼家族了。第三份报告说他们已经成功把小松的芯片安全取出,分析结果在里面了。
      梁文坚说除了我之外谁也没看。也只有你有资格看了,“老板。”
      他还是怕,她不想他怕,但是没办法,她需要他怕。
      她拿过读取器,检查了芯片里的内容。梁文坚的附带报告里说,小松的许多记忆都被主动地删除了,看记录操作者是本人,可见他在删除一切危险的存档,以阻挡任何入侵导致的泄密——毕竟秘密已经不复存在。但还是有一些记忆留了下来,比如小松是如何在卢比西尼奥的诊所里看着那个金发男子做手术,告诉他们去搬运医疗废物、偷窃或者□□都不能支持他们完成手术,然后引诱他们和自己合作;又是如何指示郑丹瑞去演戏,和张丽瑾沟通,和文森特在第一次大型冲突前后的合作与交易。阴谋到这里就清晰了,不是吗?是小松成吉,这个跟随了他父亲二十余年的人,暗中找到了四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身手了得的人,为他服务,一边暗中打入韦斯普奇,一边安插在梁文坚的手下,看上去互为间谍,实际上都是他小松的奴仆;还有两个送到文森特那里供他差使,同时也监视文森特。他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到处煽风点火,将她的父亲、她的朋友全部干掉,路上还消灭了一些其他帮派的人,或许没有被干掉的那些都是他的伙伴,而被干掉的都是他的对手、他不可合作的人?反正最后准备干掉她。所以为什么呢?
      憎恨自己?正如他以往表现出来的那样,他憎恨自己不够传统、不够日本、不如他想象,进一步去憎恨父亲对自己的放纵?
      她想起,之前有人对她说过,在父亲刚死、而自己把自己锁在屋里的那段时间里,小松和田冈大吵过一架。据说田冈最后厉声威胁小松,这样的念头不许再有。
      哦,或许就是这样。像Linda曾说的,像远古时候的“下克上”。他觉得我和葛文笠梁文坚等人的存在使得他和他所信奉的传统价值观正在沦丧和死亡,他不能坐视不理,他要通过“下克上”来恢复他认为正确的秩序。既然父亲不能,我也不能,只有田冈能;或者田冈不能,他就自己来。
      所以最后,他情愿干掉所有人。他觉得自己的价值观最重要,自己的价值观是唯一的正确。
      多愚昧啊。Linda曾说。
      还就真的发生了。她摘掉数据线。新的疑问冒出来,像不可控制和阻拦的漫堤一样。
      所以,在这整个过程中,Linda在干什么?她知道内奸就是小松吗?当时她们已经追到了卢比西尼奥的诊所,也觉得郑丹瑞有问题,她们其实完全可以直接凭借什么特殊手段,审问郑丹瑞,问出幕后黑手,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为什么?梁文坚提交的最后一份报告里,列出了她需要的信息,其中提到据幸存者说,Linda当时带着一群奇怪的人来到了现场,精准地击杀了郑丹瑞、张丽瑾和一个听说叫罗永康的人。带走了他们的头颅。其余的被害者都是瞬间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剩下。
      所以她要的就是那三个人?小松当时明明拉拢了四个人,还有一个呢?也许只有文森特知道了,但文森特死了——据正好看见那一幕的梁文坚说,居然是被法隆的手下打死的。
      所以,Linda没有选择一个一个搞定,在她知道都有谁之后依然选择了等待,直到五天前,才亲自出手,一网打尽?之前所有所谓的不打草惊蛇、不要着急、不要惊动,其实都是用来安抚自己的?其实都是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的?其实都是——
      其实这一路Linda都在利用自己?
      她惨笑起来,哦,原来是这样。
      那你应该将我留在那里,由我伤重而死,不就好了?不要救我。救了我,我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过去,如何对自己解释,你到底是真的爱我,还是不爱我只是利用我,还是——最残忍的——一边爱着我,一边利用我,都是真的。
      我多希望一切都是假的。一个坏的结果可以否定整个记忆中的快乐。
      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在被面上。
      下午两点,她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在楼下见到了众人,大家都大喜过望。她询问了目前的情况,命令手下人按照慈善宽大的标准去救济一下受损的百姓和受伤乃至于受难的兄弟们。小松曾经的部下,此刻全部关押在地牢里。她去看了他们,然后放了他们,表示什么都不追究了。
      她好像突然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她。大家都觉得。
      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了。
      梁文坚说,目前很多地方都变成里奥尼家族的控制区了,我们和韦斯普奇打了个玉石俱焚,等于便宜了他们。她淡淡地说这没有办法,暂时先这样。“毕竟有那件事,我们也不知道他们里面会如何。”
      梁文坚知道她说的是法隆的手下凯撒杀掉文森特的事。“除了你,还有人看见吗?”她问。梁文坚说不知道。“那他们那边有什么动静吗?”梁文坚说暂时没有听说。她说好,注意观察。
      拿到了一张可怕的牌。她想。Linda说,一张可大可小的joker 。
      黑夜又来了。她一个人回到套房。因为太安静容易胡思乱想,于是打开了音响。好像有一次这玩意坏了,是Linda修的。
      哦,你什么都能。其实你可以什么都不能,只要爱我,留在我身边。但你要不是什么都能,我怎么会爱上你呢?
      你到底是谁呢?现在想起来,这个问题其实很重要,但是我居然一直无视。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什么都会,你为什么这么美,为什么让我爱你?
      播放列表是Linda设定的,这时候,《爱的颂歌》又响了起来。她想起那天Linda对自己说的话,“‘Dieu réunit ceux qui s\'aiment’。”
      她的嘴唇颤抖着,挥挥手命令生活拉上窗户、开启隔音,然后放声大哭。

      五天前。
      Linda回到金厅只要了一分钟。全部开启隐形,谁也看不见的秘密队伍。
      到了停机坪,她的飞行器降落,而猎杀者的指挥权已经回到他们的手上,自行飞回山上去了。她手里拎着三个盒子,遥望着山上。山上之城,天主之国。他们是天主的子民,自己只是天主的奴仆。自己没什么选择权。
      她走进金厅的绝密读取室,把盒子放进去,自己走到隔壁安全的防爆房间去观看手术过程。很顺利,很简单,芯片保存良好。读取线一链接,他们三个的代码立刻出现在全息屏幕上。Q3407513195Q8Y,X315397532718Z,以及Y797381147532E。以及三段关于样品矿石的地理位置的代码。很好,虽然还差那个代码为P813673921858N的叛逃者没有抓到,但这些足够了。这些拿去排查,不要半个月就能在木星上找到失踪的样品矿石。
      黑色的金属。
      她把消息汇报给山上住着的戴眼镜的男子,他立刻回复两个字“开会”。她于是在金厅等着。
      想必不会有什么新鲜的说辞,她想,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五分钟后人就都来了。三个坐隐形飞行器过来,十个坐下面的电梯上来。她等待着,把罗永康的记忆内容已经导出了,也剪裁好了能给别人看的自己的记忆内容。
      玉子的部分,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果然不出所料,那十个还是认为只有三段定位数据是不行的,因为基站下方的气候条件非常复杂,这样还是给他们的寻找增加了难度。活像没有一个准确无误的具体位置他们就不能开工似的。戴眼镜的男子有些生气,但已经懒得回话,只说了一句,“限期半个月,去找吧。”就让那十个人走了。然后和剩下两个人开始一道观看罗永康的一段记忆。
      Linda也陪着看,虽然她已经看了一遍,但必须在场陪着。她看见罗永康和另外一个俏丽的年轻姑娘进入了生产集束器的工厂,盗取了一份图纸,然后路过了禹品控制的人造人工厂。这个时候,那个年轻姑娘说,喂,反正我们到时候都要换新的身体,不如趁机从这里偷个好的。
      罗永康僵硬的声音说,不可以,这样很危险。记忆里显示,此刻他已经做了很复杂的运算和分析,认为失败的概率至少有50%。
      而那姑娘似乎天生爱冒险,笑着说道,我们上次都来过了,也没怎么样,我看他们就是废物。走吧!
      罗永康跟着去了。她猜这是因为他还残存着一些感性,但也已经不能理解。
      接着就是油滑熟练地潜入,悄无声息地盗取,以及最后被发现,被攻击,还有逃离。
      就像刚才她看见罗永康想要抛弃张丽瑾逃走一样。他的理性,他对安全的追求。
      她看着正在观看记忆的三个人,他们也没有什么表情,好像是在看一出拍得没什么新意的电影。没什么新意,也不关心里面人物的喜怒哀乐,好坏善恶。一概都不重要。
      看完之后,戴眼镜的男子和另外一男一女商量了一下,决定此事还是交给Linda去负责,因为她之前已经接触过禹品,那么再去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这件事你要处理好,因为毕竟——”戴眼镜的男子说,“现在三段定位码我们都得到了,都到了BC那群人的手里。其实是有一定程度的危险的。我们不能让这最后一个人成为最后的泄密点,我们不要这样的阿喀琉斯之踵。”
      她说放心,然后去了。
      走出金厅下楼去的时候,她没觉得如释重负,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玉子的虚弱而哀伤的脸,让她无法原谅自己。她缓缓下着楼梯,强大的平衡能力让她不会摔下去摔断脖子,可她宁愿摔断脖子——受点什么物理伤害来减轻心中的罪孽感。
      “Linda。”
      背后忽然有人叫她。她站住了,回头一看,是和戴眼镜的男子一道来的另一个男子,也住在山上,名叫Gustav·Carl,一般都被叫做Gus。
      “您找我?”她说,语调平常以掩饰悲伤,难以察觉自己表情调整过来没有。
      “哦,我想恭喜你,完成了这么艰难的任务,以如此——精妙的方法。”
      “谢谢您,过奖了,都是我应该的。”
      套话说起来毫不费力,她望着Gus,看着他红色须发和苍白的皮肤,这标准的北欧人的长相。他的山羊胡子再长一点,再穿一身军装礼服,就可以假装自己是某个瑞典皇帝了。她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睛,猛然发现那双笑眯眯的眼睛在发亮,心里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怎么会?
      “是啊,是啊。你——”他在寻找合适的词汇,“追捕,不,猎杀他们的时候,难道不难过吗?”
      “难过?”
      “是啊,他们是一群真正的人类——假如我们把这些从祖先就生活在外星的人也叫做人类,不再讨论地球人和外星人的区别的话——想要回到地球、感受一个地球人的生活。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想做个人’而已。你猎杀他们,不会感到难过吗?像你这样的——”
      “我不会。”她打断他,因为不想听到后面的词,那个既是事实、也近似于羞辱的词,尤其是不想听到像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没什么好难过的。都是职责。”
      “你替压迫你、剥削你的人工作,去消灭你的同类,多多少少吧,真是——”Gus长叹一口气,“令人鄙夷啊。”
      “您不也是我的压迫者的一员吗?”Linda道。从心底希望这话是真的。无论是原则上,还是事实上,她都不想这句话不是真的。
      不是,不是,最好不是,一定不要是。
      “不,我和你一样。你没看出来吗?”Gus笑道。
      不,不,不,不要!!
      Linda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接着惨笑道:“哦,现在看出来了。”
      “嗯,看出来就好。”
      “难道——”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业已听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的人,“您和Joe他们是一起的?”
      “不,我和Joe不是一伙。即便我们很早就认识。你看,我们做事的风格和逻辑并不相同,虽然本质上我们都希望能够帮助更多的兄弟姐妹。我们人不多。”
      “那你就是那群家伙的一份子了。”她冷笑道。
      “看来你喜欢Joe那种方法?那样是行不通的啊。”
      她没回话。她不喜欢,哪一种都不。要是在这道选择题上只有A或B,Joe或Gus,她宁愿选择C——不选择。
      “不说这些了,我这里,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我不——”
      “你必须。”Gus说,语调依然温和,“因为你看,我有这么一段东西。”
      他强制进入她的视觉系统,以她来不及发现更妄谈阻挡的方式,将她抢救玉子的画面投影了出来。他一早窃取了她的记忆,还安排了一个猎杀者随身携带的微型悬浮监视器从另一边监视她。第一人称的画面,第三人称的画面,就差玉子第二人称的画面了。
      “我想你清楚,这些东西要是流到其他人那里,会是什么后果。”Gus开始在楼梯上来回踱步,“他们会知道玉子是谁,知道你和她其实有了不应该有——这么说吧,对我们来说就像绝症、像死亡宣判一样的——感情,然后呢?你不用再去找那个什么,禹品了。你不用出去了,你会被立刻收押,在一个小时以内你就结束了你的一生,不管有多长,之前服务过什么人,你将会被立刻抹除,你曾经存在过的一切痕迹也一样。而且出于安全考虑,你知道,他们对于安全总是考虑的非常多,Joe的事情过后,大混乱过后,他们都是惊弓之鸟。出于安全考虑,玉子也会被抹除。我想你大概能够接受自己被抹除,但是绝对不肯接受玉子因为你的缘故而不明不白地死掉吧?嗯?”
      她盯着他,在金色的楼梯间与金色的阳光下仰视着他,看到他的眼睛在逆光的情况下闪闪发亮。
      “你想要什么?”
      “我嘛,刚才已经跟他说了,接管你去找禹品的事,而他回去专门督导找矿石的事。我希望你,带这个插件给禹品。”
      插件程序传输到了她脑海里。
      “带给她,告诉她,不想死,就做这个后门。同时,你可以一道告诉那位陈蕴,她必须参与新大脑的开发,不可以抗拒,不可以不成功,必须开发出最好的来。”
      “你们这是在——”
      “玩火?不,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既能把握你的安全和生死,玉子的安全和生死,禹品和陈蕴的安全与生死,以及整件事的走向。你以为我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吗?我不会,我不是Joe,你要记得,我叫Gus,Gustav·Carl,古斯塔夫·卡尔。”
      她闭上眼,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时间那边我会去帮你,你不用担心,但是最好快一点。而且,要记得,你是在帮助其他的兄弟姐妹,也是在帮助你自己。”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从不这样想。

      一天后。
      禹品的日子看上去风平浪静,因为她最重要的事情现在一筹莫展。她打听了一圈,知道有人知道怎么去孤儿城也能当向导,但是现在不敢。听说里面现在很乱。她求人家,说我们只是进去看看,逛逛。人家笑道,没有特定目的,根本没有人会想进去,你少骗我。但无论你是什么目的,我都不想进去。她只好作罢。
      陈蕴也劝她不要着急,兵来将挡嘛,“反正现在那个叫Linda的女人都没来催,委员会也一点消息都没有,能安分一天是一天。”
      她对陈蕴笑道:“平日里最喜欢未雨绸缪的不是你吗?怎么现在倒转过来劝我了?”
      “让你好过点,你还不乐意?”
      唉,要是能真的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好,她想。好像有了孩子,有了伴侣,孩子调皮但聪明,伴侣冷静且有趣。这不是最美好的生活吗?一切停留在此刻,一切安宁,不会更好,就不会冒变得更坏的风险。
      曾几何时是一个一定要向前走的人啊。她曾认为人类一定要顺应技术的发展趋势,往前走,否则就会被抛下。她宁愿往前冲得多了,也不愿意在后面赶路。要更高更快更强,才能遇见更多、享受更多,人生才会尽兴。
      现在想法变了,不能再那样要求了。因为有了不愿失去、害怕失去的人。
      如果陈蕴说是这样就是这样吧,陈蕴说什么就是什么。人生在世能抓住的东西不多,但本质上是捞到一个算一个的。
      “禹总监,中午好啊。”停机坪的门突然开了,那个叫Linda的女人直接走了进来。她全无准备,一时受惊,又怕露馅,竟然不知如何作答;反应了两秒,这才挤出笑容道:“您怎么来了?事先都不说一声。”
      “哦,没办法,这件事有点紧急,事先来不及通知了。禹总监最近如何?”Linda坐在沙发上,禹品见她的表情,既不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温和,也不是第二次见面时的盛气凌人,居然显得有些哀伤。
      “挺好的。思维系统正在开发,已经到接近贝塔版了。”
      “这么快啊,禹总监果然是了不起的人才。”
      “过奖了。”
      “想必被你藏起来的人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吧?”
      禹品浑身一冷,血液几乎凝结。
      “想不起来了?”Linda看她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看看这个。”
      说完,她就被Linda投影了那天逃跑的那个男子的记忆。
      看来一切已经暴露了。
      “想起来了吗?”
      “你想要什么?”禹品问。语气冰冷,暗中命令楼下的气密门锁死,拒绝陈蕴的一切通话请求。这是她们之间的暗号,等于告知对方我这里出乱子了,你千万别过来。当初是这样说好的,但彼此心中都清楚,如果真的遇到这个暗号,大概会奋不顾身地赶过来。
      于是她打的主意是尽量拖住Linda,看看能不能单独承认,再通过单独承认把事情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让陈蕴有时间逃跑。
      但见Linda老不说话,她有点紧张,就开口道:“你想要我把这人给你交出去?”
      我都认了,认给你看了。
      然而Linda摇了摇头,“人,我要的。但是我还要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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