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美人》渔安知

92、第 92 章

　　这日，吃罢早膳，傅铮前往街市的笔墨铺子，他要给小郎重新置办些笔墨纸砚。一番择选后，他给店家付了银子拎着东西返家。

　　走到半途听见人声喧嚷，但见前方一家包子铺前围了一圈的人。卖包子的正撸起袖子责声呵叱，气势汹汹：

　　“……你这妇人好不要脸！自古做买卖，有买才有卖！你倒好，拿了我的包子不付钱想吃白食？哼，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生而为人，但凡不是个痴的傻的，皆当知不问自取是为窃！来来来，大家给评评理，我说的是也不是？”

　　“王包子说得没错，是这么个理！开门做生意，赚的辛劳钱，哪能吃了人的东西不给钱！”

　　“是啊，这也不是大老爷，贵人们做布施。人小本买卖，吃了就该付钱！”

　　“说的是！白吃白拿那是无赖臭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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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热闹的指指点点，你一言，我一语的帮腔。中间夹杂着一年轻妇人哀哀的带着啼哭的告饶声，和一女童明显受惊的哭声。

　　“……这位大哥求求你，行行好！奴母女路遇贼人所带盘缠被尽数偷却，身上再无余钱。”妇人拉着女儿的手，抹着泪哭求：

　　“孩子滴米未进已经饿了两三日，今实在是饿得受不住，才不得已做出此等有失颜面的事体”

　　“欸欸，甭哭了，甭哭了！你可别在我这哭！”王包子不耐，打断她的话竖起眉毛喝道：“我这开张做生意，你母女俩搁这哭哭啼啼晦气不晦气！“

　　他全无所动，语声强硬：“我且问你，你倒是给钱不给？不给银子，我就拉你去见官！”

　　“我说，王包子你要不算了！两个包子而已，你就当行了善！这娘俩一看就是外乡人，遭了贼也是可怜！”有人开腔同情道。

　　王包子一瞪眼，冲那人没好气道：“你给她说情，那这包子钱你替她付？”

　　那人噎了噎，不吱声了。虽说这母女俩其情可悯，但非亲非故的要掏八文钱，亦委实犯不上。

　　这时，有不入流的泼皮嘬着牙花子，涎皮涎脸的起哄：

　　“我瞧这位娘子生得俊俏，王包子你不若问问她为何孤身一人带个孩子？可有夫君？倘是个没主的”他色＆迷＆迷笑得轻薄：

　　“你给收了做小，从此神女巫山，温香暖帐岂非美事一桩！”

　　“去去去，你这泼皮少给我惹事！要叫我家娘子听见了，没得无事生非寻我晦气！”

　　“嘁，王包子你个没用的孬货！好没意思！”泼皮闻言翻了个白眼，不屑道：

　　“空长七尺，一身腱子肉却管不住自家婆娘。把个妇人供成河东狮，让个妇道人家骑在头上！”

　　他啧啧有声，嘲讽的摇头。

　　随即，他又涎笑着对那妇人言道：

　　“娘子，你莫慌！王包子他不懂怜香惜玉，没种又没趣。”

　　他一面说，一面咧着一口黄牙晃到那妇人身前：

　　“这不还有我呢！我问你，你是哪里人士？作甚好好的家不呆，要一个人带着孩子跑来异乡？你若是不幸没了夫君，不妨跟了我。只要你点个头，小爷我今儿就英雄救美，不单替你把今天的包子钱付了，日后我还叫你娘俩个天天都有吃不完的肉包子！你要有夫君也无妨”他没羞没臊，话说得无赖又无耻：

　　“你若肯陪我度个春宵，你这包子钱我亦给你出了！还请你们娘俩上酒楼吃酒，用个午膳和晚膳你道如何？”

　　听得妇人惊叫，已走过包子铺的傅铮顿住蹙了蹙眉。尔后，他回身扒开人群朗声道：

　　“店家，这包子钱我替她付了。”

　　他将掏出的二十几文钱递给王包子，接道：

　　“再来四个包子。”

　　王包子看了看他，面上浮了笑接过钱应了声：

　　“好嘞，大郎稍等这就来。”

　　言罢，又缓了语气冲着妇人说道：

　　“算你造化，遇到善心的大郎！”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傅铮，只见其人一身青衫，布衣装扮，但剑眉星目，高挺英武而器宇轩昂着实不俗！

　　不理会众人的打量，在妇人感激地拉着女童欲朝他行叩谢之礼时，傅铮伸手虚虚一拦：

　　“娘子，不必行礼。”

　　他淡淡一笑，侧身接了包子，想了想又取出随身携带的二两银子，然后他俯身将银子和打包好的包子，一并递与妇人身侧眼泪汪汪，正眨巴着泪眼怯怯看住他的女童。

　　“小茶，拿着。”他放轻了声道。

　　他君子坦荡，为避嫌未与之给妇人，而是直接拿给她女儿，这个瞧起来至多二，三岁的小女娃。

　　妇人闻声，含泪抬眸瞥一眼银子再望向傅铮。几息过后，她面色一变呆了呆，望着傅铮发怔。

　　一旁的泼皮见状，敢怒不敢言，暗里再看了下傅铮，鼓了鼓眼睛无趣的走了。这大郎他识得，是镇里香粉铺子闻香吟的伙计。他娘的，女子都爱俏郎君！而这大郎确实生得俊，看着还是个会武艺的。容貌相差悬殊，还打不过，两相计较，没脸没皮若他都忍不住自惭形秽……

　　见这妇人呆呆看他，傅铮不由微是拢眉，面上神色变得愈为浅淡。他将包子和银子塞在女娃的小手里，由她合拢了手抱着。旋即，不发一语起身离开。非是他自作多情，实在是能避则避。他不愿小檀以为他是个净招桃花，不适宜托付终身的男人！

　　傅铮淡着脸孔，大步流星前往闻香吟。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很快他便察觉有人正跟着他。

　　傅铮眉头紧了一下，旋即，他抿了抿嘴，出其不意面无表情的转身。却是刚才那对母女。他不禁皱眉，眸光在她们脸上停留一瞬，眼色很淡。他只是看她们可怜，遂出手相助一二，但也仅止于此。

　　“这位娘子你自去吧。别再跟着我。”

　　他淡声道一句，转身便走。只要他稍微运气，走得快一些，她们就绝不可能跟上他。

　　正待提气加快步速，却听得那妇人急声唤道：

　　“傅家哥哥！”

　　傅铮一怔，停下脚步转回头看她。直到这会，他方仔细端详眼前这形容狼狈的妇人。却只觉她眼生，他确定他没见过她。但她何以知他姓氏？

　　“你是何人？”静了静，他问道。

　　那妇人望着他，一连好几眼后才仿似难以启齿道：

　　“傅家哥哥，我，我是张玉娥。”

　　傅铮微微拧眉，睇着她显然没能意会过来。

　　张玉娥看看他，咬了咬唇小声接道：

　　“我原是张家的女儿，我们，我与你曾定过亲。”

　　傅铮闻言，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这竟是那位与他说过亲的张家姑娘。当然现在已经不是姑娘了，她明显嫁了人，梳的妇人髻还有了一个女儿。此刻想想，那姑娘依稀是叫玉娥来着。

　　张玉娥看着他，心跳加快。心中又羞又悔。羞的是好巧不巧，偏偏叫他瞧见她如是不堪的模样；悔的是当初不该听父兄之言，与他退婚！

　　他们不是一个村的，两家隔了一个村子十几里地。但自打知道他们两家定了亲，知道他是她未来的夫婿。她便安了心思，有两回瞅着机会悄悄摸出门，在他家附近偷眼看他。

　　彼时，她一眼就相中了他。但觉媒人所言不虚，他委实俊得很！唇红齿白，高挑颀长，鼻子俊挺额头饱满有光。一对乌眸炯炯，黑亮有神，皮肤比她还白！她比着样子给他做鞋，还给他做了两套衣衫。

　　可惜，后头他家出了事。

　　可惜她，她也贪恋富贵怕吃苦……

　　傅铮对上张玉娥近乎痴然的视线，很有几分不自在。对这位曾经的未婚妻，他着实无甚印象。在此之前，他未曾见过她，不知她是何模样。和她定亲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而在当初，他是想过要好好待她的，在他们成亲以后，在她成为他的妻子之时。但后来，他家遭难，她家便要退婚态度坚决毫不留情。娘亲为此忧思忧愤，到死也憋着一口气，不能释怀。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