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轮回数 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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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着头后退了两步，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凌齐见状一个箭步从后面搀了我一把。我的脑子好乱，难道是我失忆了？休眠五十年我竟将这么重大的事遗忘了？我知道的，我真的，没有。“我没有克隆姐姐…”，我开口了，声音很低。我知道我做了什么，我只能将我知道的说出来：“克隆个体不是克隆器官，我没有那么多钱，我自己的经济都未完全独立，怎么有能力抚养一个孩子？”我叹息地闭上了眼睛，不断地摇着头。
冰的声音淡淡的：“所以，你遗弃了这孩子。”
为什么冰好像什么都知道，我却什么都不记得？我…难道事实真的是？我感到眼睛有些潮湿，有一点委屈，我从没说过这些事，但清楚烙印在我心底，明确的事情为什么就和冰说的完全不同。
我半睁开眼望向冰，雾气中看到她的眼睛闪着泪光，不知是我的还是她的。
冰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有疑惑、似乎有怨恨、似乎有依恋、似乎有探究，最后她怀念地端详着我，笑了一下，说：“六岁的你才那么一点儿，你变化也太大了，要是你的长相不变该多好，那我早就认出你了。”我听到也不禁笑了，时间是把杀猪刀，恐怕没有人能做得到。
“被撞的那瞬间我没意识了，但是当我晕晕乎乎地躺着，我脑中闪过很多人，有你，有凌齐，有草香，有弗兰克林女士，有好多熟悉的不熟悉的人，最后还有照片上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但当我醒来，那些清晰的人影我又开始记不清了，只恍惚有一个照片上的女孩，一个你的脸，梦与现实来来回回，交错着影像，我隐隐约约越来越觉得那个女孩，就是你。”，冰悠悠地说着她的感受，停了片刻，抬头又看了我一眼，嘴角不自觉上扬，“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总觉得很亲切，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当你报出全名时，我心底一颤，你可知道？”说到这里，冰微微眯起了眼睛，带着浅浅的笑容。
原来，她那时看到我也很亲切吗？我没有想到，无声地笑了。老天待我不薄，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
我第一次见到冰时，自然也很亲切，冰是那么的像姐姐，但她不是姐姐。
“最重要的是，克隆意味着这孩子虽然长的一样，却是没有姐姐记忆的全新生命，我难道要用我的记忆，去束缚她的一生吗？”我一字一句，坚定地道，“相信我，我没有克隆姐姐，我把她的遗体捐献了。”我相信，你会相信我的，冰…我的内心在呐喊。
冰半张着嘴，似乎无法接受，也许，就如我一样。
“能不能告诉我，这些你是从哪知道的？”我的心中有无数的疑惑。
冰没有回答，陷入思索，不时皱着眉头闭上眼睛。我开始担心她又头痛了，心有不忍：“先休息吧，等你好了我们再谈。”
冰马上回道：“我没事。这样说话转移下注意力还不那么晕，继续吧。”
我轻轻地说：“我愿意摊开我的心给你看，请你也我对坦诚。”这张照片，你是不是早就偷看了我的激光章？如此简单的我们，原来彼此间还藏着这么多的事情，我们这是怎么了？
冰沉默地划动光屏，有些犹豫，我顺着她的目光再一次仔细凝视这张照片，我意识到一个问题，“等等，这张不是我的那张！这是一张纸版照片被照下来的电子照！”纸版脆弱，容易褪色，又不方便带在身边，我从没花过那么大的代价洗出来。我抑制不住地激动了，这是谁洗的？
“照片是照顾我的那位女士给我的，我的事情我不会藏，她的事情我不会说。”冰没有惊讶，只是将激光章调到了身份认证模式，“看我的证件，我生于2088年克隆所C海分所，基因源为杨柳永冰，订制人为，杨柳沙夜。我休眠时19岁，比你晚了刚好20年，这当中的一年就是在克隆所的培养液里怀胎十月。你姐姐走后的第二年我就出生，这只是巧合吗？”冰的这份文件彻底将我击溃，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四处回望，不知所措。谁能帮帮我？我看向凌齐，眼中近乎是带着哀求。凌齐却死死盯着光屏，突然脸色一变，冲出了房门。
冰无力地伸出手，快要摸到了我的脸，眼中些许迷离，柔声道：“我和她很像，是不是？”
我一愣，心头百转千回，看着冰久久说不出话来。
医生进来简单检查了一遍冰的情况，对我说：“探视时间超了，脑震荡的病人需要多休息。”
我转身开始往外走，只留下一句：“我想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我们需要一起面对。”
走廊上，凌齐站在窗边眺向远方。这样的上午格外安静，可以听到候诊大厅的TV声不断传来，“有证据表明恐怖分子通过自制小型无人机突破了飞铁屏蔽拦网…”新闻主播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凌齐的侧影略显孤傲，少见的还有些疲惫。“…攻击车载娱乐系统漏洞进而掌控了第一辆S0091列车的刹车系统，使其强制停车，锁定在缓坡的顶端SY路段…”一直都是今天事故的消息，反反复复，都是听过的，“……造成后续11班列连环追尾…”来时医院门口那些家属的哭声好不凄惨，冰的平安使我开心得几乎忘了这是一场灾难，想到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心里自然不好受，但也不愿多想，我总是习惯性逃避。
走至身前，发现凌齐的脸色不好，竟比我还要阴郁似的，我撇了下嘴，突然一个念头闪过，难道…急忙问：“草香没事吧？我们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该不会发病了吧？”
“她没事。”凌齐打断了我，“如果她发病，我的合机会示警。”
“那你刚刚怎么走了？发生什么事了？”我有点伤心，凌齐该帮我说句话呀，偏偏在关键时刻走开了。凌齐什么话也没有说，像初见时那样让人感觉冷冷的。但我知道真正让我伤心的不是她，而是冰的态度…今天算是什么圣诞节，好不容易轮休，可是…
“唉…”我不禁皱起眉。我需要证据，我需要说服冰的证据，哪里找呢？
“或许我应该和冰做一份亲子鉴定，呸呸，我是说基因鉴定，确定我们俩是否有血缘关系。只有这样才能厘清真相。”我一把取下发绳,从披散下来的长发中捏起一绺，感到无比兴奋，“没错，用我的头发，这就是证据！”
凌齐面无表情地说：“去我实验室做吧，简单。”停了一下，她又冷冷补充道，“但最应该鉴定的是，冰和你姐姐之间是否基因一致…”这样的凌齐有点可怕。
“可是，姐姐早已去世了……她的基因样本可要到哪里找啊？”我的脸色暗淡下来，有些画面开始浮现……
“脐带血。你还记得你姐姐出生在哪家医院吗？每个婴儿出生时都会在脐带血库留有备份，以便日后自体移植时使用。”说着凌齐抬眼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好好想想。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凌齐，惊诧于她的迅速！凌齐的机敏，再一次加强了我一直以来的观点：凌齐聪慧过人。恐怕聪明伶俐如冰，论天资也着实比不过她。
我低头想了一阵，只能摇头：“从没听妈妈提过。”
“没关系，只要有详细的身份信息，血库全国联网，应该能查到。”凌齐确实是我见过的人里最聪明的，别人毫无办法的事情，她总能第一时间就想出完备的方案来。
可我此时听着心底却慌乱起来，冰如此像姐姐，很难想象她和姐姐没有一点点血缘关系。倘若没有时间差距，我也一定会认为她是姐姐失散的孪生姐妹…等等，倘若不管时间的问题？那，那那，或者冰的确是姐姐孪生姊妹？或者，是别人克隆了姐姐？那么我和冰，岂不是……亲姐妹？
冰如果是姐姐的……
我咬着嘴唇，想阻止自己进一步想下去。我也说不上来，我究竟是希望冰和姐姐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还是希望，她们其实有血缘关系……
“那就拜托你了，只是什么都等冰休养好了再说吧。”我努力微笑一下，赶走先前的沉闷，“我去医院食堂打些吃的，免得一会儿冰醒了饿着。刚好我轮休，今天我来看护吧。”有一点是不会变的，不管我和冰怎么争执，冰毕竟还是冰，尤其她现在伤着。
“嗯，另外医疗费说是免了，别担心，至于赔偿问题需要交涉，我来办吧。”话题一连跳了几个，凌齐的脸色也稍稍好了起来。最后也不知凌齐刚刚在难过的是什么…
“要不要我也一起？”接连这么多事，根本来不及想这些，还是凌齐周到。凌齐以前跟休眠站也打过官司，有经验，这事有她在很靠谱。
“不用了，那边我去搞定，冰你来照顾，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凌齐语调轻快，霸气侧漏。
“谢谢，你真好。”我眨眨眼，扎好马尾，今天第一次有了点笑意。虽然凌齐外表冷傲，时常言语犀利，让人不敢接近，但熟悉了才知道她其实人很好，甚至出乎意料的的心肠软，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有她这样一个朋友很幸福。
冰这一觉睡到午后也没醒，我离开病房，打算到走廊里散个步。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天蓝光从背后射来 ，紧接着我听到冰的合机铃声大作 ，震得冰挣扎着就要醒了，我干脆一键转接到我的合机上 ，看着冰又迷迷瞪瞪地倒了下去。
刚接通就见一个暴跳的老头对着我脑门一通臭骂，好像是冰单位领导：“这么忙的假日，竟然今早上9点才请假，还请假一周，10分钟内不来干活就不用来了！”尽管冰是工伤，但出事了就是临时工，不敢奢望能要回工伤赔偿，我刚一据理力争，对方挂了。这下冰的饭碗怕是不保，待会儿怎么跟她交代啊。若凌齐接电话结果会不会不同？想到凌齐竟能打赢休眠站的官司，同样是人，聪慧坚毅怎么就差别这么大。
举家超市的地下5层气体专卖区，看着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根本不知道哪个才是草香的居家必备——灌装空气。这孩子每周吸鲜空气就跟我每月囤货一箱牛奶一样，得花多少钱啊。突然觉得，凌齐就像一颗坚韧不拔的摇钱树，草香就像缠绕其上的紫藤花。越是柔嫩芬芳之极，越是迫使凌齐必须顽强地生存学习，持续不断地赚钱，终于把她拉到和我们这样的人相遇了。要不是有姐姐的先例，怕是得知她人才津贴金额的那一刻，我就得油然而生‘土豪，请做朋友’的强烈冲动，这大概是凌齐的不幸，却是我和冰的大幸。
体贴大方的完美男友，可能不是救你出苦海的白马王子，而是引你入歧途，困你于死境的冷酷毒犯…这血淋淋的教训，我是不可能忘却的。还好，凌齐和这样的事情，没半点关系，日久见人心啊。
我轻轻地按下光屏，商品编码L117，货架上的一箱罐头缓缓降了下来，跟在我身后的合机伴侣轻松地包揽过去，它“面部”的采购列表又消去一项，继续下一个。
冰休养了一个多月，上次的争吵我和冰都选择了失忆，凌齐为了缓和气氛提议去郊游，来了这么久还没正经玩过哪里，这真是一个没人会拒绝的好主意。但是这种感觉，多少有些失落……
三天前，凌齐重复多次实验，结果出来了，结论如我们所料，但我说不清为什么感到失落……
耳畔响起了昨天下午的对话……
“冰，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凌齐淡定地宣布着鉴定结果，语气毋庸置疑。
我只知道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回头看向冰，这些天我第一次敢正眼好好看看她。
“……”冰半低下头，那么爱笑的人脸上没了表情，幽深的眼神似乎在沉思，静默得连呼吸都减慢了，或许她都不知道我在看她。这样的冰让我想起了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个安静坐在休眠站台阶上的神秘女子……
“看来是我错了，沙夜……”冰的声音很低，郑重其事道，“对不起。”
难得见到冰这样严肃的一面，我倒有些不自在：“没关系。把这一页翻过去吧。”寒冬终于过去了，春天快要到来了。
这些天很煎熬，寻找姐姐的血样无比曲折，冰住着院鉴定便耽搁下来，疑虑只好一直悬着，堵在每个人的胸口，第一次知道原来等待也能如此辛苦。谢天谢地，奇怪的结果没有出现。纠缠不清的阴霾全都烟消云散了。
“我错了。”冰抬起头，眼神变得明亮了起来，我能感觉到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二话不说，张开双手，冲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真好，已经够了……
冰被我圈着动弹不得，半响，我们都无声的笑了。真好，什么都不必说了……
“你姐姐的血样因为不是治病急需，还要三个月才能申请下来，到时我会再做进一步的鉴定。”凌齐看着我俩，轻笑了一声，眼不见为净地别过头去。
下一份鉴定？我可不太关心。如果我和冰没有血缘关系，冰和姐姐又怎么会是克隆关系呢？
是不是呢，冰？当我望向冰，我发现她听到凌齐的话愣神了一下，不过看到我又笑了起来，神情恢复如常…只是这一瞬的恍惚，我的心也隐隐起了不安。难道，还有必要进一步鉴定下去吗？
按理说这是最好的结局……
“这是最好的结局。”我低低嘟囔着，开始向牛奶区进发，合机伴侣拖着尾部的购物车，上面堆满了圣诞节没能大采购的东西，车轮反向，变拉为推，随着我的移动随时跟进。
可是为什么面对长得如此像姐姐的冰，我心底总是期待着存在某种莫名的联系，不知道造物主是如何安排毫无血缘关系的她们长成了一个模样，不是姊妹，胜似姊妹。
冷不丁脚下一股薄雾冒了出来，轻轻的音乐声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飘渺而来，悠悠地唱着，“死的心，是否就可以，不会爱…不伤心…”歌声不紧不慢，却透着哀婉凄楚，让人莫名脊梁发冷，我抱起双臂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时一道熟悉的紫光划过，凌齐的身影投射在我眼前，我立刻反应过来，张口就要骂人了：“你什么时候换的手机铃？我差点被你吓死，这都什么歌啊，背景配的还是雾气，晚上接我还不得吓出心脏病啊。”
“买得咋样了？”说完凌齐难得地笑出了声，看我气鼓鼓的样子，又笑了起来，简直笑得合不拢嘴，“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是上世纪的音乐，只有2D影像（没法要），所以背景用的冷雾。换了有几天了，刚好放假咱都在一起没打电话。”“又是草香瞎翻腾出来的吧，这孩子也奇怪，怎么就尽喜欢些古时候的东西，上次我看她深夜不睡觉，很认真地看上世纪的老电影，像纸张一样的平面影像！那么简陋单调啊，她竟然没觉得不舒服。”我抱怨完，随手拍拍合机伴侣，切到自动模式，它便按列表自己采购去了。凌齐见了忙提醒我：“最近有好些黑客盗贼专门针对单独行动的合机伴侣，回来的时候可要小心检查一遍，别被木马侵入了都不知，引狼入室。”我自豪地说：“放心吧，我把我公司安在送货合机伴侣的防火墙秘盾给咱家几个分体合机都安装了，企业级的安防，抢不了取货机就动不了咱家的呼噜噜 。”
凌齐受不了我，索性拉起我的手 示意我把我的光屏调出来，我乖乖做了，她吧嗒吧嗒一通划屏，常买的东西直接智能关联，瞬间闪购完了，清单立刻少了大半，凌齐讥笑一声，说：“你呀，最近老是发呆，冰把冲击时丢失的三个古董级‘小蜜蜂’ 都配好了，你连出门的零食都没搞定。”
阳光海岸、热带花园…临出门了，我才开始第一次认真地考虑这次郊游的事，令人期待的目的地啊，马尔代夫---屌丝天堂。百年前预言中，将会因为全球变暖而消失的美丽海岛，如今依然没有沉没的旅游胜地，只是时不时因为赤潮上新闻。穷，出不了地球，哪怕去月球都要3个月工资起步，对于月光族来说实在有点奢侈，要不然也想去宇宙转转。看过《银河旅行者》纪录片，壮观灿烂的星河，到月球去朝圣宁静海基地的脚印、登环形山，中转站俯瞰地球、观日出，火星移民基地撸串、无绳跳跃、赏蓝色沙漠，等有钱了这辈子还是应该去一趟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轮回数 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