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晚亭

7、第 7 章

　　他来到门口，看得到窗子上的玻璃被一块白色的窗帘严严的拉拢着，门也关得纹丝不动，侧耳细听还可听到有人压低了声在讲话：“你跟多少钱？”“我跟五十。”肖平一听就知道宿舍中的工友们又在赌博了。在他敲过门报了姓名，便有人蹑手蹑脚地开了门，但见烟雾袅绕的屋子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中间散放着一堆钱，五六个手握着扑克牌的人，如饿狼一样地盯着，并不时看着手中的牌，生怕飞走了似的，然后一元、二元、五元、十元、二十元的往钱堆里扔。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的紧张沉重，好似在打着一场战斗。当扔钱的人只剩下刘平与陈阳时，便打开了手中的牌。刘平当即双手一摊，面色苍白且无奈何的看着那堆钱被陈阳乐哈哈的收回去。其他人也各自的发着牢骚，怨手气不好。
　　肖平先看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主要是受无聊的折磨，于是在友人的怂恿下，加入到了赌博的行列……
　　看来他的运气并不好，赌技也不高明，刚玩了几把就输光了身了全部的钱，那可是三百元，是他二十天的工资。他耷拉着脑袋，像焉了的菜叶子，开始时的积极劲全没有了。他要退出赌局，工友们便习惯性嘲弄道：“肖平，把裤子脱了押上也行。”肖平没好眼色的瞥了言者一眼，气匆匆的地门而去。
　　来到漆黑的屋外，他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身体，恨自己不务正业去参与赌博，恨自己输光了用血汗换来的钱，恨自己对不起大家中含辛茹苦的父母。
　　恰走至那棵垂柳前，于是在无尽的悔中，挥作雨点的拳头向树上打去，直至气喘吁吁才停住，如注的血从手上流下来，强大的痛涌向每一根神经，而他的心里却真正的好受了一点。他突然懒散的倚在树上，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流下泪来。
　　不远处的屋门前挂着一只白哗哗的灯泡，一群白蛾子，像着了魔似的撞上去，落下来，又撞上去又落下来，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死蛾子，并不断的有蛾子死在上面。
　　凄清中他看到了那一幕，并回想起自己如梦一般朦胧的经历。他从农村走来，怀着一颗对外界美好的憧憬之心步入社会，在这家公司参加工作。可他体验到是虚假的凄凉，渺茫的困惑。他具有人本质醇厚的天性，却屡屡不能换得真诚，他希冀寻一条人生的永恒之路，却又严严实实的困在网中。冥冥中他忽然想到了老经理对他说过的话，他还不是为之激动了老半天吗？而这些天，梦一样的生活在转变，却让他一时忘之云霄，现在他又想起了，“人来到世上不单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应该去追求可以让短暂人生闪烁出光浑的价值，而唯有知识才能拯救你于未知之中，使你充满智慧的力量，然后给你指明去寻找的价值之路。”他的浑身突然的又有了力量，似乎透过那密密的云层看到了闪闪发光的双子星座。
　　知识是无极的，它可以拯救人的灵魂。他决心要在知识的海洋里游泳，将来做一个名副其实的诗人，于是他像炮弹一样跑到了图书室，睁开饥渴和朦胧的眼睛，去翻看人生的真理，世界的假、恶、善、丑……其实像他这样行为的思想，一半是冲动的。
　　然而书籍的力量是巨大的，此后，肖平便一发不可收拾，完全被吸进了知识的世界里。工作之余每天都坐在图书室里，膝盖上还会放一个小本子，当书页翻到重要之处，便做简要的摘录，他要用今天有限的光阴将昨天丢掉的东西追回。浮华无行的人们总会笑他念书时不用功，现在装道学先生有什么用。肖平并不理会，通过连日的求知学习，他的心态已趋于平衡稳定。是的，他从名人的传记中学习忍耐；在对人生解析的名著中看清存在的价值；在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洞悉苍桑世事；在儒道的教诲下，学习为人立德之要。
　　又是一个晴天丽日的星期天，他的工友们又在屋子前面的空地上玩火烧老鼠的无聊游戏。肖平不再感到有趣，而是迈着明快的步伐，踏上通往图书馆的绿荫小道，那才是他感兴趣的地方。眼前的树叶格外的绿，仿佛用蜡染过一般。天空也格外的蓝，清新如一汪海水，就连那隐匿在树梢头的小鸟都不甘寂寞，嘹亮的卖弄歌喉。当他欣赏着美艳的景观绕过一个岔道时，凑巧碰着了浓妆艳抹的侯春霞，看样子她并不开心，一副愁云紧锁的面容。见到肖平马上换作了一张妖妍的笑脸，恭维的问候。肖平隐然的好像从她身上看到了张彩虹的影子，但还是不失仪态的以朋友之礼相还。寒暄过后，二人背向而去，侯春霞竟意犹未尽，似有话要说，却没能及时说出，结果在走出数步之遥，才蓦然回首，脆生生的喊道：“肖平，我还有事和你说。”
　　肖平站住像一位大哥哥一样可亲的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侯春霞姗缓的走近了肖平，显得有些拘谨，不过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你能让她放我一码吗？”
　　“谁？”肖平不解的问。
　　“就是张彩虹，你的恋人。”侯春霞将脸扭向一边，看着一片空地，如鲠在喉的说。
　　“她怎能会是我的恋人，哪跟哪，你说她到底对你怎么了？”肖平仿佛被泼了一头凉水，一时找不着方向。
　　“你们真的没有，那你们怎么会在一起散步呢？”侯春霞很高兴的样子，双手在胸前不住地握着说。
　　肖平想起是怎么回事了，便如实的相告。
　　侯春霞这才把提着一颗心放了下来，直言不讳的把需要肖平帮助解决的事说了出来。原来是张彩虹把和肖平结怨的事全都怪在侯春霞头上，时不时的给她穿小鞋，今天她因昨晚玩得太晚没能及时起床，迟到了车间十分钟，张彩虹就抓住了把柄，非要报人事科让她卷行李滚蛋不可。
　　肖平觉着这样处罚太重了，不合情理，又是事因自己而起，决定帮她这个忙，去找张彩虹谈谈。不过有一个条件，他要侯春霞不要再无节制的堕入红尘的欲海中消沉。侯春霞是一千个一万个“行”，表款痛改前非。可是就在这件事解决之后，依然任我逍遥的过着腐靡的庸俗生活——使一个人醒悟的，只有他自己的思想先有启蒙的意识。
　　当然这是后话且说肖平，依照承诺来到张彩虹的办公室，见有一人伏在桌子写着什么。肖平认得出此人正是普和他在一个班里工作过的工友，有点文化善舞文墨。便悄悄的走近了她的身旁，看到她正修改着一首散文诗，落款的署名正是他肖平名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便厉声的责问：“你为什么要昌我名写诗，以前广播过的诗也是你写得吗，这是为什么？”
　　工友显然没有发现肖平的到来，猛然一惊抬起头来，看到肖平不由得紧张起来，不过还是如实的回答了他的提问。原来是张彩虹怕肖平会场利用公职而报一己之仇，特意让人写诗给他延誉，好以功抵过，甚而还可以得到提升晋级。张彩虹自然也可以从中得一些实惠。
　　工友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向肖平陪不是，撇清关系。肖平怎能怪她呢，便有意的表明不会生她的气，并且还很羡慕她的才华。可女孩子的胆，都非常的小，哪能轻易的相信肖平的片面之辞，仍然唯唯诺诺的陪说着对不起。肖平看到昔日的工友会在自己面前惧怕到如此地步，就想缓和一下关系，于是闲扯了一些以前工作中的事情，无意中谈到代班长。本来工友的表情已经平和了，但在她一提到代班长，马上又悲伤起来，在他的追问下才知道，就是在昨天夜里，他们曾经的代班长，由于家庭的琐事而服毒自尽了。
　　肖平感到无比的沉重，像被一块千斤的大石重压着，苍然中想以代班长音容笑貌，虽然他在心里从未崇敬过她，但她至少在言语上给过他帮助。纵然是没有一点好感的人，听之也会黯然动容，毕竟意味着一个生活在身边的人去了，走完了人生的路程。
　　肖平拖着僵硬的躯体，走在公司的一条十字路口处细细思想“人的生命原来是这样的短暂和脆弱，在挥手之间便可逝去。如果让生命若昙花一现般的流走，是多么的可惜，至少也要在生命的每一刻里刻出活着的印迹。难道我还要让我生命置于虚无云端上度过吗？人生短暂为何不踏踏实实、真真切切的去面对。是的，游戏人生就意味着对那份生命的袭渎和自己的背叛。”
　　他知道今后的路该怎样去走了。他不愿再去做生活的寄生虫，也不会让虚假的名誉去玷污了生命的色彩，一切属于梦的东西，都将留在昨天，新生的太阳正在东方争辉。
　　一个在人生的航程中迷失方向的人，挣扎在无助之中，是知识擦亮了他浑浊的翅膀。然而他已错过了长翅最佳的时间，也就是他飞行的人生路程已经缩短，生命的能量便耗掉了许多。只有在我们成长求知的时候，抓住每一分可以让我们消耗生命的时间，去长我们将来飞行的翅膀，才不会在人生的终程里留下生的遗憾，闪出价值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