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早已离开》四木

13、再见

　　如果说初恋是刻骨铭心的记忆，那么接下来的自我愈合期显得尤为必要。冷知静虽说亲手结束了第一场爱恋，但她心里也会难受，只是她把情绪隐藏得很好。
　　早晨的阳光照进窗帘，她瞪大了眼睛，发现一夜没闭眼居然没有要睡的意思。
　　吃饭时盯着电视发呆，觉得广告里的人比她活得潇洒可爱多了。
　　余下的时间去照顾爷爷，静静地坐在那里，感受时间流逝的点滴，感受她对病情的无能为力。
　　渐渐的，她的思维就进入了封闭的空间，不愿意受到外人的打扰。
　　她安静地活了两年，像长在小匣子里的木偶，如果不是碰到简沧，简沧又需要她，给她注入一股清新的活力，她可能还停留在抑郁的情绪里，苦苦挣扎着。
　　好不容易快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却没想到又会碰到顾翊。

　　“冷知静，为什么不回头？”顾翊冷淡的声音拉回了冷知静的思绪。
　　冷知静背对着顾翊，先做了下心理建设，再如他所愿，转过了身子。“有事？”
　　时隔两年，在这繁华都市偏僻的一角，两人不可避免的打了个照面。冷知静脸色白皙，没法掩饰大病初愈的苍白，眼睛黑黑的，没有多少情感波动。顾翊的样貌还是很出众，两年的时间没有改变他分毫，还是穿着名师定做的西服，醒目的黑色，有型，把他衬得生人勿近。

　　冷知静等了两秒，看顾翊不作声，欠了欠身子：“这座影楼是你的产业？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先回避下。”说完掉头就走。
　　她一针见血的提到了合约内容，顾翊很快有了反应，看她要走，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冷知静马上后退一步，语声大了点：“我知道你好面子，不想引起围观，那么就要自重点。”
　　顾翊多年的面瘫脸改不了，回她：“何必呢，冷知静？就算我是路过的，你也没必要刻意疏远我。”
　　冷知静不想多说废话，转身又要走，顾翊猜到了她的想法，堵住了她的路。她抬头说：“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呐，你那破合约说了，见你一面就要赔偿十万，很明显，我还消受不起这样的黄金价格。”
　　顾翊逼近一步，一点烟草清香随之扑了过去。“别装傻，今天是九月十八号，合约到期了。”
　　冷知静没有选择后退，再朝后退，身后的橱窗和身前的男人就会把她紧紧框在小区域里，她看穿了他的用心，再也顾不上别的，用力推开他，想要拐上回家的路。
　　顾翊的保镖铁塔似的堵在前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冷知静。
　　冷知静快速考虑了下，觉得在路边动手撞开两座铁塔显得太挫了。她又不能等在原地受顾翊挟持，当机立断就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当然她也知道，就算报了警，顾翊也有办法摆平。
　　顾翊不想闹出影响来，按住了她的手，她手上拎的蓝色袋子窸窣一响，震得里面的钥匙一跳。
　　顾翊就是看见她手上提着的药袋子，才忍不住在街上就堵住她的。
　　冷知静有点无计可施了，她自问两年来没有反悔合约去打扰顾翊，向他表明她早就放弃了这段感情，但是两年一过，顾翊就来找她，有多大意思？
　　她摊开手，不无奚落地说：“要我手机吗？我给你，总能放我走吧？”
　　顾翊放了手：“我有几句话要问你，希望你冷静点，听我把话说完。”
　　冷知静发现时隔两年，要和顾翊作基本的人类交流还是这么困难。他说得好像是在迁就她，她作为当事人，却没有一点想感动的意思。
　　“我很冷静……你看你这么欠揍，我都牢记我是路人甲的身份，没有再动手。”冷知静抓紧机会朝外走。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药？”身后顾翊追问，“你生病了？”
　　冷知静不回答，也不回头。
　　“翊。”一个柔和的女声适时插了进来。冷知静心里一动，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电子大亨家的千金白依依。
　　也是两年前顾老爷子钦定的准儿媳。王子公主配，门当户对，刚好。只是没想到，她先一步被顾翊拉进了漩涡，阻拦了老爷子心中的美好姻缘。
　　冷知静随意朝旁边瞧了瞧，这才注意到了街上的动静。
　　两辆深蓝色的私家车停在树荫下，一前一后排列。白依依穿着应色的宝蓝色紧身裙，外罩开胸银白小香披肩，娉娉婷婷地站在车门旁。长及手腕的头发打了个波浪发尾，随风一飘，衬出了女神范儿。
　　不可否认，她真的是个美女，连站的姿势都这么美。
　　冷知静朝她微微一笑算是招呼。白依依笑着点头，用闪亮的眼睛看着顾翊：“翊，不走吗？”
　　顾翊仔细看了冷知静一眼，她的脸色像平常一样，没有多大变化。
　　这时响起了轻声和弦音乐。冷知静掏出手机，转身边走边说：“喂，是周先生吗？你好。”她早就忘了路边的这场会晤，走得顺畅。

　　车里流淌着淡淡的清香，还有一曲低缓的音乐，没人说话，很安静。

　　顾翊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像是在闭目养神。白依依坐在他身边，扭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翊，你的脸色很难看。”
　　顾翊不动也没回答。
　　“肯定是因为冷小姐。”白依依有点不高兴，“我不知道你现在对她还抱有什么心态，不过她回避你的意思却很明显……”
　　“我有眼睛，我看得见。”顾翊没睁开眼，一句话就了结了话题。
　　看着顾翊冷漠的脸，白依依安静了一会儿，不甘心地问：“翊，你对我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翊还是没说话。
　　“过了两年，你还要回头再去找她？值得吗？”
　　“依依。”顾翊睁开眼睛说，“我不习惯对你无礼，不准再朝下说了。”
　　“呵呵……”白依依轻轻笑了起来，“你也懂什么叫无礼？平常喊你‘翊’你总是不高兴，今天在她面前我故意连喊几声，你都没反应，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了——你用我来试探她。是这样的吧？这又显得多么有礼？”
　　顾翊不动声色回答：“是很无礼，这就是你要跟着来的代价。”
　　白依依紧紧看着顾翊，气不过，去摇他的手臂：“你为什么总是表现得这么残忍？连基本的遮掩也不屑于做下？”
　　顾翊拂下她的手，说道：“越界了。”
　　白依依快要哭了：“这两年我很听你的话，不留宿，不缠着你，没时间就取消约会，还像个神经病似的，答应和你保持距离，难道这些都不能换来你一点感动？”
　　顾翊回答：“我只能答应你，好好照顾你。”这是他对合作伙伴的承诺，而他也在践行着这个承诺。
　　白依依伤心地说：“我真是个傻子，很早就能认识到的事实，还想在你身上求得验证。”
　　顾老爷子把她介绍给了顾翊，让她做顾翊的女伴，潜在的意思就是想和白家联姻。她看中了顾翊，自然是乐意的，但她和顾老爷子都没想到，顾翊不仅拒绝了用联姻化解商业危机，还暗中打拼两年，吞并了她爸爸的产业，只是用接收的姿势，把她接到身边来，好好照顾着她，从不越过男女界线一步。
　　说她是他的女朋友吧，绝对不像，充其量只能是外出场合的女伴。
　　顾翊没搞过暧昧，这点让她很清楚地认识到，他不爱她。
　　顾翊看她快要哭了，抽出车厢里的湿纸巾，递了过去，并且先下了车，永远先一步避开了可以制造身体接触的可能性。
　　白依依更伤心了，捶着他那边的空座位：“看你能冷血到什么时候！”
　　顾翊撑住了车门，“我身上的血是冷知静传给我的，没办法改。”他吩咐司机先送白依依回去，要来了保镖随行的车，打转方向盘，反向驾车离开。

　　秋高气爽，冷知静披着一身太阳的光辉，心无旁骛地讲电话：“那谢谢您了，周先生，我后天就可以退出公寓，到时候还要麻烦您通知买家一声。”
　　公寓总算通过中介周先生转手卖出去了，冷知静松了口气。两年没有工作，爷爷又花费了大量医药费，她的积蓄早就用光，还欠了学弟小丁七十万的债务。
　　七十万啊……想起这个数字她就觉得头疼。得打几年工才能还清？小丁继承了富商父亲的遗产，手上是不缺钱吃喝，可她总不能一直拖着不还吧？
　　去年她典当了以前买给顾翊的生日戒指，才回来造价四成，这样勉强支撑了半年，结果爷爷的换肾手术又让她面临窘境，她不得不向小丁开口。
　　电话打过去时，小丁还扑在网游里厮杀，超级音响回荡在他空旷公寓里，传过来的声音冷知静听得一清二楚：“快，快，抵住BOSS死角，定位打，定位打，BOSS看不到你，我靠，哥们你怎么一刀就被秒了。”
　　“翼人呢？加血！加血！”
　　冷知静在这边皱了皱眉，准备挂断电话。小丁是出了名的宅男，玩起网游来奋不顾身，常常是拨通了手机，让电池这样干耗着，他自己忘了说话……
　　“啊啊！阿静，是你吗？”突然那边传来了干嚎，语气极为激动，“千年难得一见的大BOSS啊，哦哦，不对，是我心中的超级偶像……啊啊，别挂电话，你说话啊！”
　　“丁子建，我想见见你，求你一个事情。”
　　“阿静，你怎么了？怎么语气怪怪的？难道你出了什么事？”丁子健的声音慌张起来。
　　“没什么，见面谈吧。”
　　“嘿！”那边传来一记猛拍大腿的响声，“我就说你不能和顾翊在一起吧，早当我的媳妇让我养着你，哪能让你受什么委屈。”
　　“…………”
　　冷知静想起这一句，忍不住笑了起来。小丁是个没断奶的大宅男宝宝，有时候真的让她蛮放松的。
　　嗤的一声，一辆宝马划了个弧线堵在她面前，车门被迅速推开，露出了顾翊的脸：“上车。”
　　冷知静悄悄握起小拳头，考虑着是不是要诉诸武力，因为用言语来表达，都没办法让顾翊听清楚，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她。
　　顾翊看了下她的手，又抬头淡淡地说：“不上车也可以，我先去你的公寓等你。”
　　冷知静交握双手，提醒自己要冷静，稍稍又欠了欠身子：“那就让我作回东道，请你喝杯下午茶。这次之后，你得爽快点，不能促成我与你再见面。”
　　她说得够客气了，他应该听得懂。
　　顾翊下车走向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