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魔女之屋与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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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算回去吗？"
午后的阳光透过乔木繁密的树叶投射下细碎的光斑，还剩一半液体随着瓶子摇摇晃晃，与残余少许红褐色液体的玻璃瓶在纸袋中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灰发少女提起袋子，沿着松软的泥土小路迈出脚步，一边随意地与身边的小少年搭话。
"才～不要，待在房间里闷死了。"有着乱糟糟翘起棕发的男孩伸了个懒腰，就好像一只在太阳下舒展腰身的猫，散发这个年龄段特有的青春与活力。"每天都要学习礼仪音乐什么的，虽然我不讨厌它们，但是练习的过程真的很无聊。女仆姐姐们也不准我出来玩，总是说太危险了。我知道这个季节的港口会来很多外乡人啦，不过小镇里的大家我都认识，又不会去随便靠近陌生的人………"
耐心地听着男孩的唠唠叨叨，林凡的嘴角一点点翘起。这正是她喜欢小孩子的原因，坦诚的喜爱与天真的残酷，即使他们也会撒谎。但总比揭不下面具的"大人们"要好的多。
浅金的光斑撒在少年带着青稚的脸上，林凡忽然发觉这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唔，错了。男孩子是不能说漂亮的，只是这眉眼、或者说气质总有种熟悉的舒适感，但她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去描述它。
"说的这么多，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为了掩盖自己的走神，林凡停下了脚步，打断了少年的话语，或许是心中也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吧。玻璃瓶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只是声响过后，繁密的树木枝叶营造出幽深的小道上竟然安静下来。
男孩停下了脚步，无声地抬头。凝视着那双翠绿的眼睛，林凡故意低低地笑出声:
"哼哼哼———别忘了，我也是陌生的外乡人，是你该远离的存在。"
"会有反复问别人不担心自己是坏人的坏人吗？"少年反问道。
啊，你不说我都快忘掉了。之前我已经问过一次。
"咳，万一是故意打消你怀疑的计划呢？"将空出一只手放在嘴边，清咳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林凡又问道。她看到男孩侧过脸，似乎有些低落:"没办法呢。就算面临危险也要提醒我小心的大姐姐如果是坏人………那我就只能乖乖上当啦。"
呜哇，怎么办，他好像有些难过。
良心在隐隐作痛的林凡差点捂住胸口，她有点不知所错。这时，棕发小少年突然抬起头。
"大姐姐难道就不担心我是坏人吗？"
"欸？"
"毕竟也是存在着某些组织训练小孩子作为诱饵，来哄骗女性把她引到某处控制住………大姐姐没想过吗？"
林凡仔细思考，然后摇了摇头:"我不觉得有勇气站在那里的孩子会是坏人。"
她放下手中的纸袋，单膝跪下，叹了口气:"非常抱歉，我说了一些很失礼的话。"
少女看着男孩的侧脸，她无法阅读人脸上表情，只能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自己哪里做错了。于是，她真诚的将想法说出口:"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假如你真的是某个组织派来的诱饵，我也会心甘情愿的被骗。"
"很可笑对吧？但是啊，我觉得像你这样的好孩子，如果能从被骗的我这里得到一些………哪怕只是一顿饱餐，那就是再好不过啦。"
她又叹了口气，轻轻地将手搭在男孩的肩头，有些单薄的躯体轻微震颤，却没有排斥。于是林凡抱住了他。
"非常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你是个非常好的孩子，我不希望你遭受苦难与不幸。因为我有一个弟弟，所以无意间将你代入进去，说了些无关的废话，抱歉。"
肩部渗进温热的呼吸，林凡感觉到男孩摇了摇头，乱翘的棕发扫过她的耳垂，声音有些低闷:"该道歉的是我。那个时候，明明大姐姐知道会被混混打倒，却依然提醒我小心。而我却怀疑你………"
"不。"
林凡轻声反驳了他:"你没有错误。我们的小绅士不是记住了镇上所有女孩的名字吗？所以怀疑我这个外乡来的旅客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没必要因此而感到愧疚。"
趁机揉了揉男孩的头发，林凡站起身，拍了拍黑裙上沾染的尘土，也看到了裙边溅上的星星点点。
欸，想起来了。当时裙子上因为溅了些鹰勾鼻子混混的呕吐物，结果商店老板闻到酸臭味差点把我赶出去，还是及时掏出钱包才得以买到东西呢。
也是那个时候在证件上找到地址，等到达目的地后赶紧换下来吧。
"那么这位勇敢的冒险家。"一手拎起地上的纸袋，戴着黑手套的手掌向男孩伸出。在乔木浓密的树荫下，林凡对少年眨了眨眼睛，勾起唇角:"既然担心可疑人物的话，要不要来一场魔女小屋的冒险？"
"既然是美丽的魔女在邀请，那我乔瑟夫怎么有拒绝的道理呢？"棕发孩子模仿着歌剧里人物的语气，将手掌放在林凡的手中，露出了如同午后阳光一般明媚的笑容，翠色的眼睛在阴影与光的碎屑中闪烁出明亮的光彩。
在那瞬间，少女似乎看到了一位高大的年轻人，面对着挚友的离去系紧头带，无声地愤怒呐喊。她知道他的名字，也知晓他的过去与未来。乔瑟夫·乔斯达，重新诠释乔斯达绅士精神者，也正是将那星辰般炫目的黄金精神流传下去的存在。但是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幻觉却烟消云散，面前的男孩投来略带疑惑的目光。
"乔瑟夫在国外是个很普遍的名字吗？"
这样的问题在林凡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没有多想，牵起少年的手，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道路彼端。
有对城镇熟悉的少年引路，林凡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抵达了目的地。黯淡的红色瓦片整齐垒在屋檐上，青碧的草叶在砖石的缝隙中顽强地探出头。黄铜钥匙与锁孔咬合、旋转，门扉伴随着"咔哒"打开，露出有些泛黄的墙壁。
这是一幢双层的楼房，透过未拉起窗帘的玻璃可以看到摆放在小盆或是花瓶中的形色各异的花朵们。只是当林凡进入房间内，映入眼中的却是早已枯黄萎靡的花草。
空气中弥漫着奇妙地潮湿，也说不清心中是不是在为这些枯萎的花儿们惋惜。少女听见四周的墙壁回荡着钟表齿轮绞在一起转动的微弱声响。
将手中的纸袋放在米色柜台上，林凡回头。午后的阳光还未离开，棕发的男孩站在阳光下，而身处于有些昏暗的房间中的少女有一瞬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为何，她有种奇异的紧张，仿佛有什么秘密潜藏在现实的底下与黑暗融为一体，却被他人尖锐地挑出。无意识皱眉，林凡主动出声询问:
"怎么了？"
"啊，没什么啦大姐姐。"
带着活力的声音冲散了有些凝滞的气氛。将手臂枕在脑后，名为乔瑟夫的男孩大大咧咧地踏入门内，黑色的小皮鞋将翘起的木质地板踩出吱呀的声响。林凡摸了摸柜台，沉默地看着手套沾上薄薄的灰尘。
"原本只是开玩笑的魔女小屋，结果看起来倒是成真了。这种阴沉沉的气氛，就差坩埚和魔杖就能cos女巫。如果不是小乔瑟夫也在，我是一个人待在这里怕不是要上演《呐喊》。"
在心中默默地吐槽，林凡用另一只手理了理发丝，并未刻意压制自己的不好意思:"抱歉，这里有些时间没有打扫过了。"
像是在好奇观察的挂在墙壁上时钟的乔瑟夫听到话语后回头，视野中踏上螺旋阶梯的黑色身影正在慢慢远去。他没有说话，转身看了一眼石英钟框下面雕刻着的花纹，随后跟上少女。
暗沉的红绒地毯铺在脚下，灰尘与毛线纠结成一团，好像那秋日的风滚草。安装上木头的扶手有些摇晃，小心的敲了敲栏杆，男孩看见了扑簌簌落下的锈色粉末。林凡站在台阶上，有些不放心地回头时刚好看到这幕，便将这归咎为小孩子的好奇，不自觉露出微笑。
身边有人陪伴，总比孤身一人探索空荡荡的房屋更好，不是吗？
她在心中对自己这样说，听见因紧张咚咚乱跳的心跳似乎有平复的迹象。小心翼翼地呼气，林凡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没有什么想象中的鬼魂、恶魔、怪物之类的存在迎面扑来给闯入这里的不速之客一个"惊喜"，少女只见到泛着霉斑的墙壁，残存着使用痕迹的老旧沙发有些歪斜地躺在木质地板上，被玻璃隔绝的照片泛黄，从窗户中泄露的金橙色阳光包裹住照片上的图案，与玻璃一同折射刺眼的白光，让肉眼难以辨别。相较于楼底还能勉强联想到往日洁白的四壁，二楼的气氛更加稠滞、冰冷，让林凡想起上课时在演示室被马尔福林浸泡过后的尸体。如果将这所房屋比作一株植物，那么它的叶子早已干枯，而根茎却深入泥土，为了存活拼命汲取养分。
【沙……沙沙…………】
她听见了像是打开信号不良的电视时出现的声音，同时也是灵异片里最常见的背景乐，在寂静的环境里足够令人毛骨悚然。林凡睁大眼睛，差点从原地跳起来，只是因慌乱后退时踩到木板"吱呀"地惨叫起来，却反而让她找回冷静。
"大姐姐？"
【沙沙………检测……沙……】
乔瑟夫带着疑惑的声音与白噪声重合在一起，林凡从噪声中辨别出具有机械质感的女音。她向站在楼梯上的小少年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下午的阳光是炽热而纯粹的，灰发黑裙的少女背着光，尽管面色完全是被什么惊吓到的苍白，却试图勾起唇角对自己微笑，打消自己的担忧。
这种人会说谎吗？
那么，将自己所见到的说出来吧。
"大姐姐，你认识罗宾老爷子吗？"
乔瑟夫站在楼梯上，背在身后的手上缠绕着金色的电蛇。翠色的眼眸与绯色眼瞳对视，他从她的表情中看到并未掩饰的疑惑与不解。随后，少女的眼中失去了光彩。
睁大眼睛，乔瑟夫脚下用力，从三级台阶上跃过，被突如其来的重力压制的木板发出"吱呀"惨叫。皮鞋在木板上啪嗒啪嗒叩击着，视野中黑色长裙伴随着倒下的少女在空中漾开一朵残缺的花。首先是腿脚落地的"哐"，然后是身体砸在地板上的"咚"，还好，在脑袋落下去之前，乔瑟夫接住了她。
"唔，好重。"
倒也不是那么重，不过对于现在的小乔瑟夫而言，把大姐姐抱到沙发上耗尽了他长途跋涉之后剩下的体力。
坐在泛起灰尘气味的沙发上，乔瑟夫晃悠着腿，无聊的踢着木板，像是自言自语般询问:
"………你到底是谁呢？"
那双让乔瑟夫想到红蔷薇花的眼睛紧闭着，少女白皙的面庞只有安详，戴着黑手套的双手在腹部交叠，就像是童话里因无意间触碰纺锤而沉睡百年的公主。
"明明是外来的旅客才对，但是我却听不出口音。"
"无论是站、坐都不自觉做到端正，这种行为我只在那个教礼仪课的老头子身上看到过。"
"啊，还有………"
撩开少女额角的刘海，乔瑟夫记得那只左眼看起来和其他眼睛没什么两样。她的眉眼是柔和的，笑起来非常好看。
"明明都意识到自己的破绽被我所怀疑着，却还能笑着对我说'怀疑并非错误'………"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金橙色的夕阳从窗户的隙缝中钻进来，灰尘在空气中慢慢飞舞。昏暗的房间内，男孩凝视着少女安静地面庞，无意间看了一眼窗户，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沙发上跳起来。
"糟糕，太晚回去被艾琳娜奶奶发现会生气的！"
作者有话说第6章 魔女之屋与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