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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芳菲世界 ...

  •   第四章芳菲世界
      (一)
      躺在寝室的床上,钱文纵只觉得自己累了、倦了……
      朦朦胧胧中,听到电话铃急促响起,紧接着,有人走动的声音,和电话被接起的声音,寥寥数语后好像挂断。钱文纵使劲挣扎,想挣脱把他拽入沉沉梦境的睡意,极力睁开眼睛,终于一下子坐起身,眼睛死死地盯着岑爽,眼神里充满期盼。
      岑爽冲他摊摊手,“是廖汝煜,她问你有没有回来,我想你应该不想见她,就说你还在寺中。”
      听罢,钱文纵直挺挺地向后仰去,脑袋重重地砸在枕头上。
      他多希望刚才能够接到这个电话,多希望廖汝煜能来找他,多希望自己听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多希望生活还像以前一样舒心、甜美。这些日子以来,他辛辛苦苦地搬到寺院写论文,就是希望能够有更多的时间来陪陪自己心爱的人,好好规划一下两人的未来,现在,一切努力皆枉然!
      锥心之痛!钱文纵再次闭上双眼,忿忿地想:就这样睡去,就这样睡去,再不要醒来,最好永远都不要醒来!
      晚上,见到廖汝煜,袁冰清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化学化工学院的宋骋之吗?听说也是位才子。”
      廖汝煜面无表情,“在驾校时,遇到过这个人,但具体什么情况不了解。”说完又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看样子没什么印象。
      听到她俩的对话,江静君、柳青青和史盛妍默不做声,齐刷刷地把目光瞥向廖汝煜,疑疑惑惑的。袁冰清一回头,看到她们的眼神,就知道她们都听说了。廖汝煜的简单、坦然让大家释然,原来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但袁冰清心中还是不大有把握,觉得有必要再试探试探。不一会儿工夫,马骄然哼着小曲进来,趁廖汝煜去洗漱不在宿舍时,袁冰清直截了当地问马骄然:
      “你认识化学化工学院的宋骋之吗?”
      马骄然想想,“咦,你说的是那个化院的博士吗?认识,但不熟。”
      袁冰清急了,“你们天天在一起练车,怎么会不熟。”
      马骄然抬头,一脸无奈,“我们又不在一辆车上,也不是一个教练,那些车整天在路上跑,我们怎么熟悉彼此呀?”
      “你们每天见面,不在一起聊天?”
      “暑假里,在驾校练车的学员有一百多人,净我们学校就有七八十口,天热的快把人烤焦了,大家都捂得严严实实地在那里排队等候上车,所有人都只能跟身旁的人说话。我每天只能跟廖汝煜说话,廖汝煜也只能跟我说话!”马骄然满脸无辜。
      “那你们中午学员们没在一起吃饭?”
      “我和廖汝煜基本上是在学校吃饭的,中午好回寝室午睡,只在驾校旁边的饭店吃过一次饭,里面满满的人,在那里,跟宋骋之打过一次照面,他当时跟商建在一起。”
      真相水落石出,谣言确系无中生有,袁冰清长舒一口气!第二天,见到岑爽,把实情一说,岑爽却觉得此事应该没那么简单,否则无法解释外面甚嚣尘上的风言风语。
      钱文纵不吃不喝地躺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两夜。最后,起床时,头发蓬乱,眼神无光。岑爽还在赶论文,白天几乎全泡在图书馆,傍晚时分,才背着电脑回到寝室,准备洗洗去吃晚饭。可一踏进宿舍,就看到钱文纵站在镜前整衣领,人明显消瘦,目光黯淡、呆滞。岑爽不敢提廖汝煜的事情,直接陪他去餐厅,一路上却发现他浑身还在颤抖,眼神也怯生生的,不敢看人,整个人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吃饭时,状况更加糟糕,一顿饭功夫,钱文纵的两条腿好像一直在桌子底下打颤,眼神痛苦不堪,万般无助。
      岑爽不忍心,安慰道:“老钱,别信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你和廖汝煜是天生的一对,这么多年你见过更适合你的人吗?她又见过更适合她的人吗?所以,去找她,跟她谈谈,也许就是个误会!”
      “很多人都知道他俩的事情,连严仕骏都说是真的,应该不会有假。”钱文纵垂下脑袋。
      “严仕骏都胡扯些什么了?”岑爽愕然。
      钱文纵不语,表情里的痛苦反而更深了。
      之后,一晃就是半月光景。廖汝煜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钱文纵已经回来了,但电话里一直找不到人,想必还在忙论文的事情,决定再给他点时间,暂时不去打扰。
      然而,钱文纵失意、消沉了一段日子后,整个人的性情开始变化,竟决意报复,报复廖汝煜的见异思迁和宋骋之的横刀夺爱。他下定决心后,急切实施,却又不知从何下手,心情转而更加抑郁难安。浓愁似水,滚滚不断,每天度日如年,只得借酒消愁。
      中秋之夜,月圆之时,钱文纵独立穷碧湖畔,哀筝一曲酒一壶,伤情尽在痴情处。筝声幽怨,冷冷清清、凄凄切切。音绝良久,弹筝人才缓慢起身,满斟一杯酒,一仰而尽:半生辛苦,却被红颜误!
      持杯在手,心底生悲,不由地想起杜甫的一句诗:
      “痛饮狂歌空度日,
      飞扬跋扈为谁雄?”
      杯中酒空,抬手欲再斟,手臂却被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按住。钱文纵抬头,醉眼朦胧中,看到如水的月光里惊现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
      (二)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中秋节次日中午,学校餐厅里人声鼎沸,场面热闹非凡。廖汝煜和舍友们团团围坐,纷纷讲述中秋夜团圆赏月之事,岑爽和匡世杰也来了,桌上气氛更加活跃!此时的马骄然是乐不可支,
      “昨天十五,和家人团聚,今天十六,又和好朋友们团聚,今年中秋真的是花好月圆!大伙举杯!下午都去穷碧湖划船可好?”
      大伙齐叫:“好!”
      杯中饮料果香四溢,美女帅哥们笑靥如花,良辰美景如斯,人生如何不开怀!
      史盛妍稍有遗憾,“今天就差柳青青和你们家钱文纵了。”说完用眼瞅廖汝煜。
      廖汝煜笑笑,“可能忙论文的吧!我也找不着他。”
      岑爽低头!桌上气氛一时莫名地低沉下去。
      正当一桌人满怀心事时,餐厅里突然莫名地骚动起来,一股暧昧气息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就餐的学生一个个变得亢奋、激动,脸上表情神秘兮兮起来。受到感染,一桌人纷纷向餐厅大门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身着艳丽旗袍的女孩挽着一位英气逼人的男生翩翩而来,瞬间惊艳全场!女孩美丽、风情,男生阳刚、帅气,所到之处,暗香浮动、情愫迭起……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女孩脸上红晕不断,更加娇羞妩媚;而身边的男生一脸严肃,目光冷峻,无视众人,径直走向窗口打饭。不知发生了什么?廖汝煜也随众人看向这边,就在目光触及的一刹那,她惊呆了!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钱文纵怎么会和柳青青在一起?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心神不定,整个人如同掉进冰窟一般,冰冷到极点,眼睛死死地盯着钱文纵,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再看其他人,一开始,当大家看到柳青青手挽钱文纵时,惊讶到不知所措,等明白过来,转为愤怒,而愤怒之余又猛想起廖汝煜,这又纷纷丢掉那对男女再转向她,却见她坐在那里,肝肠寸断、万念俱灰!
      一桌人是大气不敢出。马骄然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半晌,廖汝煜缓缓垂眸,无泪亦无声!
      (三)
      众人离开后,岑爽和匡世杰留下商议,两人一致决定,不能再耽搁了,直接找宋骋之,当面问个明白。多方打听,终于要到宿舍门牌号。晚上,直奔宿舍,不巧,人不在。两人守在宿舍大门外,专门侯着。
      10点多钟,宋骋之出现!岑爽掐灭手里的烟头,向宋骋之招手,示意他过来。三人来到一处静僻处,停下。岑爽不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不容宋骋之辩解,劈头盖脸就训:
      “说!这是不是你小子的阴谋,是不是故意造谣,想拆散他俩,你好从中渔利。”
      正说着,拳头就挥了过来,宋骋之连忙躲闪,再打,还是没中。情急之下,宋骋之大叫:
      “好哥哥,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呀!”
      匡世杰拦下岑爽,“听他解释。”
      情急之下,宋骋之声音颤抖:“最近,我也纳闷了,外面疯传我跟廖汝煜好上了,可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呀!在驾校练车时,我是对这个女孩子有印象,也想等考完证去接触接触。可回来一打听,才知道人家有男朋友,还是大名鼎鼎的钱文纵,这事就搁下了,没敢再想。可不知怎地,外面却传开了,传的有鼻子有眼,我越是辩解传的就越离谱。这几天,我心里一直在打鼓,就怕她男朋友找上门来揍我,今天一看到你们,我就明白,这一劫我是躲不过去了。她男朋友怎么没来?”
      岑爽苦笑,“他们已经分手了。”
      宋骋之惊愕,急的直搓手,“我可什么都没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这可怎么办?怎样才能让他俩和好呢?”
      岑爽沉吟不语。
      匡世杰终于开口:“你是跟谁打听廖汝煜的?”
      “严仕骏,就是你们中文学院的严仕骏,商建认识他,所以我们一起去问的他。”
      岑爽大手一挥,“这兔崽子,竟敢搞阴谋!”
      事到如今,宋骋之也觉得问题好像出在严仕骏身上,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阴险。
      放过宋骋之,让他离开,两人另想对策。回宿舍的路上,岑爽执意去找钱文纵,现在就把事情说清楚,但匡世杰请他三思。岑爽不解,匡世杰想得更多一些,
      “老岑,你想想,你现在去跟钱文纵说,经历了白天的事情,他俩还能和好吗?如果不能和好如初,那你又搅了他和柳青青的感情。”
      “他和柳青青有什么感情?不过就是有意气气廖汝煜。”
      “钱文纵也许和你想的一样,但柳青青却并不这么认为,她一定是之前就存了心思的,否则怎么会配合的天衣无缝?”
      岑爽如梦初醒,“你是说柳青青一直喜欢钱文纵?”
      “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她不买廖汝煜的账,这点无疑。”
      “都公开叫板了,还有什么舍友情谊!听袁冰清说,柳青青好像一早就知道廖宋是个误会,但现在还是出手了,如此来看,要么是对钱文纵一往情深,顾不上姐妹情;要么就是有意针对廖汝煜。”
      “现如今,廖汝煜是四面楚歌,还有个严仕骏在虎视眈眈。”
      岑爽一头雾水,“你说严仕骏究竟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他在打如意算盘,想借宋骋之的手,拆散廖钱二人,好和廖汝煜走到一 起。当然,这都是我的个人猜测,并没有证据。”
      “可廖汝煜对他没有意思呀?”岑爽不解。
      “这应该也是严仕骏最苦恼的地方。他大费周折,就是想逼廖汝煜屈服,如若不从,钱文纵已归别人,不论她今生如何结局,都注定悲苦,算是惩罚。”
      “要真是这样,那这个人也太歹毒了!”岑爽心有余悸。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如果猜错了,那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心里话,我不太喜欢严仕骏,但又觉得在社会上混,三教九流都得接触接触,所以面子上彼此还是过得去的。”岑爽直言不讳。
      匡世杰笑笑,感同身受。
      边说边走,岑爽突然转身,拍拍匡世杰的肩,“行呀,你小子这小脑袋瓜够聪明的!把严仕骏和柳青青两人看得透透的。那你坦白一下,今天中午陪我们吃饭是不是也有预谋?相中哪位姐姐了?”
      匡世杰没防备他这一手,被问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你的跟班,向来不都是你到哪我到哪吗!”
      “不说是吧,不过能被你匡世杰相中的人,一定不简单!”
      (四)
      日子平静地流淌着,平静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廖汝煜一如既往地吃饭、看书、散步、睡觉,研二几乎没课,所以整天泡在图书馆。柳青青和钱文纵也在平静地发展着,好像是在恋着,好像是在爱着。
      清晨醒来,廖汝煜起床洗漱,穿上白衬衫、黑裤子,长发披下,提起书包出门,眼神平静如水、波澜不兴。午餐时间,消息传来,翻译大赛的获奖名单上午公布了。大家纷纷跑去看,外国语学院楼前,宣传栏张贴红榜,获奖作品已陈列展览。袁冰清和江静君挤到跟前一看,顿时傻眼了,特等奖居然是柳青青!太出乎意料了!江静君获了一等奖,袁冰清和史盛妍是二等奖,马娇然三等奖,唯独没有廖汝煜,出什么问题了?两人面面相觑。就实力而论,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都没问题,但水平一般的柳青青这次怎会脱颖而出?同时,实力傲人的廖汝煜却又不见踪影?
      为了一探究竟,两人跑到展览台,来到特等奖作品展台前,只瞥了一眼,袁冰清就全身酥软,一下子蹲在地上。江静君伸头一看,也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竟有这等事?
      紧接着,她猛一转身,把袁冰清拉到一旁,表情严肃地问:“你确定这是廖汝煜的翻译吗?”
      急切之中,袁冰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地点头。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江静君觉得这不是小事。
      袁冰清咽了咽嘴里的唾沫,缓了口气,“我跟她说,要像林纾那样用文言文翻译,方能彰显文学功力,她照办了。”
      “这也不能证明这篇译文就是出自廖汝煜之手,说不定这段时间里柳青青进步了呢?”
      “不可能。廖汝煜在翻译文章标题时化用了典故,我当时担心她译的太大胆,就劝她重译,但她说她追求的是‘神似’,不愿意做任何改动,所以我对这个标题印象非常深刻。”
      “既然这篇译文署名柳青青,那我们就去查查署名廖汝煜的那篇稿件,看看再下结论。”
      两人去外院办公室一问,人家答复:从未收到过署名廖汝煜的译稿。
      两人傻眼,当时一齐递交上去的,怎么就没有了呢?随即,她们一致认定,是柳青青偷梁换柱了。再返回展台,两人仔仔细细地研究笔迹,竟看出其中的端倪:文中字体上下一致,可以断定是一个人写的,但署名字体却迥然不同,应该是仓促间添上去的,显得慌乱。两人比对完,心中已有答案。
      中午,宿舍午睡,廖汝煜未回,柳青青也未回,其他人倒是都在。女孩们躺在各自床上,叽叽喳喳地议论这件事,整整议论了一中午。之前,柳青青夺走钱文纵,大家已经领教了她的手腕,这次胆子更大,直接把别人的译作据为己有,手段卑鄙,令人不齿,大家对她极度反感。令人百思不解的是,廖汝煜为何如此倒霉?柳青青为何专挑她下手?大家猜测纷纷,江静君不再说话,陷入沉思……
      晚上,廖汝煜回来,依旧是步履从容、神色悠闲。众人以为她不知道发榜一事,心下不忍告知实情,只好闭口不提,各自忙去。熄灯之前,柳青青也回来了。众人冷眼相待,但内心都深深佩服她的胆量,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孩居然胆大到如此地步,做完坏事后还敢大言不惭地回来。不知接下来的场面该如何收拾?大家静静等待……
      一直到宿舍楼熄灯,所有人上床睡觉,宿舍里都是风平浪静的。
      第二天清早,廖汝煜醒来时,发现大家都已经起床,柳青青一早离开。大伙儿洗漱后,一起去餐厅吃饭,袁冰清一直被江静君的眼神压着,一肚子话不敢问。大伙一言不发地吃了半天,马骄然终于沉不住气,眼睛盯着廖汝煜,
      “昨天翻译大赛发榜,你去看了吗?”
      “去看了,下午去的。”语气平平。
      大家全愣了,异口同声地惊叫:“你看过了?”
      “看过了。”廖汝煜如常。
      “特等奖的那篇文章是你的吗?”
      “是的。”廖汝煜如实回答。
      马骄然愤慨地说:“我们都替你打抱不平,柳青青做事不地道,这回尤其过分!”
      大伙点头。
      廖汝煜谢过大家,“说实在的,我昨天看过展览的译文后,还是很高兴的,这再次证明了我的才华和实力。虽然署的是柳青青的名字,但文章属于我,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舍友们点头,江静君还是觉得应该是非分明,“你可以向大赛组委会说明情况,让他们更正名单。”
      廖汝煜笑笑,“事情已经很复杂了,我不想再把它弄得更复杂。柳青青抢走的只是一个虚名,我脑袋里的才学是她这辈子都抢不走的。”
      既然廖汝煜态度如此,这件事也就只能作罢,大家都觉得便宜了柳青青。
      周末,袁冰清见到岑爽时,把事件始末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岑爽听完,说了一句:“钱文纵也去看榜单了,还看了译稿,但一直沉默,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袁冰清气愤,“柳青青的胆子也忑大了,居然还敢跟在钱文纵面前炫耀自己得奖!”
      “她哪敢,是我特意跑去恭贺钱文纵的,恭贺他眼光独到,两任女朋友都这么有才,一位有写作之才,一位有翻译之才。他听的疑疑乎乎,还真跑去看了,大傻!”
      “你怎么知道柳青青偷换了廖汝煜的译稿?”
      “我怎么会知道呀?但她深得贾明君赏识,中文学院谁不知道,我当时以为是贾大老板指导的,所以才怂恿钱文纵去拜读一下。”
      “你觉得他能看出点什么吗?”袁冰清怀疑。
      “说老实话,老钱其实是个非常简单的人,虽然年龄老大了,但还是个书呆子,对生活中的一些事稀里糊涂。不过,对文章他还是很老辣的!我跟你说,他一定是看出其中的子丑寅卯了,所以,回来后,沉默的吓死人。柳青青这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五)
      下午,图书馆。看书看得眼睛有点酸涩,廖汝煜来到一楼大厅,在西面角落的一处沙发上坐下,喝喝茶,看看夕阳,放松放松。这个角落一直是她的最爱,整面的玻璃落地窗,外面的风景一览无余,尤其是观赏落日。秋日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把柔和的光倾洒进来:多么温馨浪漫的下午茶时光!廖汝煜品了两口菊花茶,把头靠在沙发靠背上,疲倦地闭上双目,想舒舒服服地小憩片刻。
      钱文纵到图书馆还书,还完后径直穿越大厅,向大门方向走去。刚走两步,眼睛的余光就瞥见一个人,一个让他痛恨心疾首的人──还是英伦风衣,还是一袭长发,还是一尘不染,就连睡觉的姿态都还是那么骄傲!钱文纵怒不可遏,决定再次实施报复。他一步步走向那个人,来到她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张脸,心潮汹涌:你不是移情别恋了吗?你不是爱上别人了吗?你不是不打招呼就离开了吗?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爱的那个人呢?怎么不在你身边?没人保护你是吧?好,我现在就掐死你!
      想到这里,他一步步向前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伸出一双大手,向廖汝煜的脖颈而来……手在颤抖、迟疑,但距离却近了、更近了、就差一点点……
      “请坐!”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钱文纵猛地一惊,伸出去的手颓然垂下,气泄了大半儿,退后几步,在对面沙发上坐下,不服气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廖汝煜睁眼,“你身上有我眷恋的味道!”
      “你眷恋的味道不是另有他人了吗?”
      “谁?”
      “宋骋之!”
      廖汝煜猛地坐直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钱文纵的眼睛,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袁冰清之前也提及过。联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总是莫名其妙地发生一些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让她措手不及。就在刚才那一刹那,她突然明白过来,钱文纵误会自己了,而且误会的理所当然!自己对这个宋骋之几乎没印象,现在却祸从天降!难怪那天在餐厅,大家看到的是潇洒、冷峻、高调的钱文纵,唯有她,看到一个内心满是失落、孤苦与无助的钱文纵。也终于明白,为何钱文纵会在这段时间里阵脚大乱,更明白了为何柳青青会有机可乘!
      钱文纵被廖汝煜盯得心虚,不敢出声,直觉告诉他好像办错事了!
      廖汝煜叹了口气,平静地说:“这个人我不熟悉!”
      钱文纵傻眼了!
      廖汝煜的眸子清澈如水,语气坚定,不容置疑,说完,继续闭目养神。钱文纵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所措: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外面很多人都说你们在一起了呀?”
      “再重申一遍,我根本没接触过你刚才提起的这个人。为了让你安心写论文,我整个暑假都在练车,现在每天都在图书馆里看书。再说了,风月是别人的事情,我只管清明。”
      听完,钱文纵觉得头痛欲裂,一路踉踉跄跄地走出图书馆,回到寝室,倒头就睡。
      晚上,岑爽回来,见面就打趣:“老钱,你怎么一个人独眠,你的新欢呢?”
      钱文纵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死死地抓住岑爽的胳膊,岑爽疼得直叫唤,“哎呦!哎呦!老钱,你轻点!轻点!”
      钱文纵放手。
      岑爽龇牙咧嘴,“这么护着柳青青!够痴情的!”
      钱文纵没工夫跟他计较。“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事情?怎么不跟我说?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说着又激动万分地摇晃岑爽的胳膊。
      岑爽一愣,很快明白过来,赶紧示意他安静一下,别激动,别激动!两人坐到桌旁,岑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钱文纵把头埋得很低很低,无地自容。
      最后,岑爽又把柳青青偷换廖汝煜译稿的事情一并抖落出来。不出所料,钱文纵果然知道这事。
      岑爽好奇,“你是怎么看出那篇文章是出自廖汝煜之手的?”
      “她写的东西从来都在我心中。”
      “我说你们俩这缘分呀!”岑爽不再说下去。
      (六)
      廖汝煜感觉钱文纵又回来了。两人和好如初,日子重新回到从前,一起看书、一起讨论问题、一起创作投稿、一起吃饭、一起去银杏林散步、一起到穷碧湖划船,好像那段插曲从未发生过。钱文纵眼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又恢复了往日的爽朗,不再疑神疑鬼,不再患得患失,也不再忧心忡忡,知道廖汝煜就在那里,就在自己的身边,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
      自从经历了这场风波,廖汝煜才发现,其实钱文纵很简单,而且还很脆弱,看似伟岸的身躯,并不代表心灵的强大。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段感情,尽量避免钱文纵再经受任何打击,每当想起他眼神里的那份孤苦无助时,她的心就会被瞬间击碎!回想往昔,自己少年时离家求学,多年来的路都是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过的,日复一日的刻苦攻读,所有的快乐与痛苦都一个人承担着,到如今,精神世界已经十分疲乏。钱文纵的出现,是生命中难得的一抹亮色,生活开始变得有滋有味起来,一起谈诗、谈词、谈曲、论人、论事、论人生,一些看似稀松平常的场景,却是生命里最最特别的时刻。和钱文纵相伴走过的岁月,应该是自己人生中最最快乐的时光,也是最最满足的时光,那是来自心灵深处的满足与感恩!
      此后,钱文纵也开始变化,变得越来越来有底气,越来越有朝气,也越来越有勇气。
      但是,命运的走向并不像他设想的那么简单。
      一日中午,从餐厅出来,他先送廖汝煜回宿舍,再折回自己宿舍,并打算午睡一会儿。可刚走到半路,就碰到了柳青青。自从跟廖汝煜解除误会、两下重归于好以来,自己就一直避着柳青青,就是希望她有自知之明,不要再跟自己有什么瓜葛。谁知这一切,柳青青只作不知,还是自顾自地来找他。一见面,钱文纵心下就万分着急,想立即打发她走,害怕被人看到,再传出什么事情来,那就有嘴说不清了。
      他寒着脸,冷冰冰地问:“什么事?”
      柳青青抬头,眼泪汪汪、楚楚可怜,边说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
      “下学期论文开题,我拟了几个题目,但老师一个都不满意,电话里把我训了一顿。”说完眼泪噗哧噗哧地落下。
      一谈到专业,钱文纵就开始自大起来,拟定一个硕士论文开题题目,对他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自己正在写博士论文,只要拿出一个分支来,就够拓展成一篇硕士论文的。钱文纵觉得这件事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再看看柳青青柔弱可怜的样子,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想在弱者面前露一手的表现欲呼之欲出,竟爽快地答应了。
      “那好,我帮你想一个吧!”
      两人就近找了间教室,坐下来商量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柳青青学术水平肤浅,这使得钱文纵越讲越多,越讲越深入,越讲越透彻。讲到最后,不仅柳青青佩服钱文纵博学多才,就连钱文纵自己也觉得自己很伟大,很有才华。平时,和廖汝煜在一起,两人是共同切磋,相互赏识;而今天,在柳青青的面前,钱文纵却是一展雄风,酣畅淋漓,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激昂,还享受到普通人对专家的至高崇拜。此时此刻,看着柳青青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眼神,钱文纵感受到一种征服的快乐,这种感觉让他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走出教室,天已经黑透,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钱文纵依旧兴致不减,“如果开题还有困难,再来找我。”
      柳青青千恩万谢。佳人崇拜的眼神,感激的言语和深深的仰仗之情让钱文纵洋洋自得,心情无比豪迈,回宿舍时,差点迷路。
      (七)
      如此一来二往,钱文纵陪在柳青青身边的时间远胜陪廖汝煜的时间。廖汝煜不想两人之间再有什么误会出现,她选择相信钱文纵,知道他会把关系理顺的,毕竟他俩也交往过一段时间,处理起来可能还需要些时日。
      但其他认识他们的人,这下子就全都看不懂了,钱文纵现在处着两位女朋友,而且三人相处得天下太平。宿舍里议论纷纷,一天,江静君当着大伙的面向廖汝煜打听她和钱文纵的关系,
      “你们俩和好了,是吗?”
      “嗯。”
      “那怎么还有人看见钱文纵和柳青青在一起?你就没意见?”
      “钱文纵跟我说了,他在帮柳青青准备开题。我们之间有过误会,现在不想再有误会了。”
      “嗯,谨慎点是好的,只是别惯出事来!”
      “我相信他。”
      但随后事态的发展却还是让廖汝煜始料未及。
      第一次见到柳青青时,钱文纵觉得这女孩漂亮,但哪里漂亮,不知道,也从未想过,只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后来,在温庆寺,两人打过一次照面,那次是柳青青陪奶奶去的。奶奶病重,久治不愈,就萌发了去寺院烧香的念头。当时是暑假,天气炎热,柳青青穿了件薰衣草色长裙,薄薄的披纱,仙袂飘飘,如同仙女下凡。当时,两人打个招呼就过去了,走了几步,钱文纵开始后悔,怎么没问问这裙子是在哪里买的,要是廖汝煜也穿上这样的纱裙,肯定仙气十足,美丽非常。但自己跟人家不熟,怎么开口呢?心里这么想着,也就一步三回头地看,直到美丽的裙摆飘然离去。
      自从和和廖汝煜重温旧梦后,钱文纵就一夜之间睁开了眼,发现柳青青穿的衣服件件漂亮,而且人也非常美丽。但对美的发现是需要时间和领悟力的,直到这个秋天,钱文纵才终于看清柳青青的美:婀娜的身姿,娇艳的容颜,羞怯怯的眼神。每一样都让他心神荡漾,让他情不自禁地迷恋。此外,柳青青对他日复一日的依恋,让他不忍离去。既然不忍离去,那就再等等,毕竟,廖汝煜通情达理,温良贤淑!
      日子越拖越久,关系越拖越暧昧。
      廖汝煜渐渐发现,钱文纵在自己跟前开始越来越多地提到柳青青,开始是嘲笑柳青青专业不精,后来是说自己如何帮她确定论文方向,再后来又是如何帮她拟定论文大纲,再后来……直到有一天,直接问廖汝煜:
      “你有没有觉得柳青青很妩媚?”
      廖汝煜当时不明就里,实事求是地说:“她很美丽,而且是那种古典美。”
      钱文纵心花怒放,觉得自己确实有眼光,自己欣赏的女孩,廖汝煜也一样觉得好。再想想廖汝煜,不仅和自己心有灵犀,还体贴入微,时时以自己为中心,不愧是自己的贤内助!有时,在校园里碰到柳青青,三人一起吃饭;在图书馆偶遇,三人就一起研究论文。在钱文纵的眼里,日子越过越滋润。
      一天中午,图书馆。钱文纵回宿舍午睡去了,廖汝煜留下,在赶一篇文稿。久久伏案,只觉得脖子酸痛,她放下手中的笔,双手抱颈,轻轻地按揉起来,感觉舒服极了。在脖子的左摇右晃中,眼睛瞥见钱文纵留下的一沓纸张,她伸手取来看看,权当消遣。翻开一看,一张美艳的女子图画映入眼帘,格子旗袍,香艳的色调,暧昧的笑容,双目含情脉脉;再看第二张,薰衣草色曳地长裙,薄如蝉翼的披纱,美人回眸,嫣然一笑;第三张,紫色西装套裙,纤腰一把,五官美轮美奂,美丽而又不失洒脱;第四张,林中有佳人,泪眼迷离,娇怯惹人怜……一张一张翻完,张张牵动人的情怀,作画人捕捉到女孩身上所有动人之处,把握住一个又一个转瞬即逝的美丽瞬间,记录下那动人的神采和气质。钱文纵很有欣赏力,能够领悟到一般人难以领悟到的深度,而且眼光独到,每一幅画都别具一格,画中人活灵活现,直接走入观画人的心灵深处。
      欣赏完美人图谱,廖汝煜心中怅然,钱文纵对柳青青的美丽把握得如此到位,想必平时观察了很多,琢磨了很多,体会了很多,领悟了很多,方能出手就是神来之笔。这份感情是仅仅只停留在欣赏的层面,还是已经走得更深了,她揣摩不下。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钱文纵受到的伤害还时时让她痛惜,现在的她,是真心不愿意把事情想的糟糕。可眼下如何处理呢?思来想去,还是叹了口气: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天气越来越冷,寒冬渐渐逼近,但钱文纵一直都未觉察到秋天里的肃杀之气。之前,和廖汝煜的误会,让他觉得自己在寺院的求拜毫无意义,没给自己带来福分,却带来劫难;而现在,事情不仅出现转机,而且完全反转,廖汝煜重回自己身边,同时,还多了一个柳青青。这两个女孩都深深地爱着自己,都离不开自己,沉浸在甜蜜中的钱文纵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仿佛身生双翅,想把这两个女孩一左一右地护在翼下。他坚信自己羽翼丰满、强劲,能够庇护她们一世安好;坚信自己天赋异禀,只要时机成熟,可以一翅冲天,笑傲穹宇!
      这个秋天,对钱文纵而言,很美丽,像春天一样美丽,满眼华英,满园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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