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魅·灵灭》祭漓丧

34、Vol.3

　　待圣泉和飞昕离去后的盟主府，已失去了之前喜庆繁华的样子，扯下了红纱的灵魅坐在那里悠然地喝茶，韶京凌还处于昏迷状态，韶威龚和陈净脸色窘迫，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也渐渐散去，最后喜堂里只剩下四人。
　　“唔……”被圣泉用剑身打晕的韶京凌，总算是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了，他按着自己的脖子，神色还有点迷糊。
　　“凌儿，你可醒来了。”陈净连忙起身扶起他，并遣人拿来湿毛巾给他擦擦脸。
　　韶京凌接过毛巾，盖在自己脸上，猛然又想起什么，掀开了毛巾。
　　灵魅旁若无视。
　　“灵魅，我居然输了……”
　　“哦？”她瞥一眼。
　　“我没想到……袁圣泉的力量竟在短短时间内增强到我无法想象的地步……明明之前都不是这样的……我堂堂武林盟主，居然输给了一个无名小卒，笑话，天大的笑话……”
　　“之前？真如我所料，你去找过他。”
　　韶京凌想极力辩白什么，“我是为了你才去的！他是你的心头之恨，我想替你除去他！”
　　“我从来没让你这么做啊，刚才叫你杀他的命令，可是第一次啊。”她忽而笑起，“这都是你擅自决定啊。”
　　“我……灵魅，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什么。今日‘囍’字已碎，盖头已掀，注定我与你此生无缘白头偕老。”灵魅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韶威龚和陈净前。
　　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玉镯，红玉镶白，丝毫没有瑕疵。
　　“这是陈夫人给予我的，如今双方结不了缘，那么就还给您了。”
　　“灵魅姑娘，这……”陈净略显为难，看了看韶威龚。
　　韶威龚揉揉额头，道：“夫人就收下吧，灵魅姑娘，今日，真是对不住你了。”
　　“无碍，那我告退了。”她颔首。
　　当她走过落败的他身边，他迅然抓住她的手。
　　“不要走。”
　　“缘分已尽，可我们仍是朋友。”
　　她挣脱掉。
　　一如圣泉离开的那般决然走出喜堂。
　　“夕阳，已经来了呢。”
　　千日的余晖，橙色的光影。
　　看不清的迷离，已经断了的情丝。
　　还有少女没有弧度的嘴角。

　　当灵魅刚步出盟主府的门槛，她突然感觉到一种被外敌侵入的感觉，大脑像是被人控制住了，整个人瞬间失去自控能力。
　　“又要……来了吗？”这个感觉自从汐樱死后就没出现过，每次有这个不祥的预感，必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去给我杀了祥凝！快去！”
　　罂粟的咒语，将她指向那个沾满鲜血的万恶深渊。
　　“不要……你到底是谁？”她抱头蹲下，表情极其痛苦。
　　“我是你……我就是你……快去杀了祥凝！”
　　“不……不……”此话一出，意识瞬间被夺走。
　　她再次沦落为一个杀人傀儡。
　　满身的血腥，令人作呕的气味。
　　她的双眼忽而变得凶狠。
　　索府。
　　殇逝的气氛到如今还是未尽数散去，失去了索老夫人和小少爷的府邸，凄清到近乎可以感觉到寒风扫过，下人的数量也减少了许多。
　　艳红的鬼魅身影闪过祥凝格格的房间，碰巧一个丫鬟走过，那人即时藏身到屋顶，丫鬟并未察觉到不妥，端着装满水的铜盆敲了敲房门，走进去。
　　“哗啦——”在一阵开门声后迎接而来的是丫鬟被推出去，一盆水毫无保留地泼在她脸上。
　　“给我滚出去！谁让你进来！滚！想伤害我儿子，去死吧你！”定睛一看，说出此话之人尽是以端庄贤淑闻名的祥凝格格，她披头散发，面如白纸，身着素衣，看起来有些疯癫。
　　“是……是！”丫鬟手忙脚乱，捡起地上的铜盆落荒而逃，好似见到一个无药可救的神经病。
　　祥凝格格看着她惊惶地逃离，傻傻地笑起来，手里抱着一个布娃娃，它的脸已经被刀子划得支离破碎，面目狰狞，十分骇人。
　　“乖儿子，我的好儿子，有娘在，谁都不会欺负你的。”祥凝格格慈爱地摸着布娃娃的头，喃喃自语，还在它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敢情她连这么恐怖的布娃娃都能认作自己的儿子，这人不是得了失心疯，还能是什么？
　　在屋顶上看到这一幕的少女不禁咧开了嘴，无声地笑起。
　　腰间的剑已绽放出能与冰冷月光媲美的寒光。
　　见四下无人，短时间内也应无人靠近，她翻身跃下，双脚稳稳落地但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吱呀——”她推开门，入目的竟是——
　　祥凝格格在用剪刀剪布娃娃的身体！
　　“好儿子，很舒服是不是啊？额娘都是为了你好呢，那些坏人你不要去搭理，乖乖跟在娘身边就好了，好儿子。”她的脸上，显摆着幸福。
　　恐怖的女人。
　　她似乎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继续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上。她停止了剪碎布娃娃，反过来自残。
　　她将剪刀扎入了自己的左手手腕里！
　　鲜血似喷泉般争先恐后迸发出来，妖冶了白皙的手臂。
　　她不罢休，继续用剪刀在胡乱剪断自己的血脉。
　　灵魅看得惊心。
　　片刻过后，祥凝格格的左手手腕已经不堪入目，有个血洞，不知有多深，在不停地、不停地冒出更多的血。
　　“你很想死吗？”从层层珠帘后，走出来一个神情冷漠的少女，她这么问道。
　　祥凝格格上下打量着她，静默了须臾，狂笑，“你知道我的心思诶！你是我的知己！我的知己！”
　　“不痛吗？”
　　“你觉得痛吗？根本一点感觉也没有嘛！”
　　失去挚爱之子，那才算是最痛，心口的创伤远远比这微不足道的小伤口大得多，算什么呢。
　　“既然你想死，那么，我送你一程。”她拔出冰琉剑，对着祥凝格格的咽喉。
　　祥凝格格痴呆的眼神，笑着点点头。
　　“谢谢你，真是谢谢你这个好姑娘。”
　　她眉头一紧。
　　“不……不……要……”
　　灵魅冷血地一挥剑，祥凝格格的脖子上顷刻出现一条血丝。
　　“谢谢。”她笑靥如花。
　　那是一种怎样的姿态，在死亡中微笑，在死亡中感受幸福，在死亡中为告别这个悲凉残忍的世界而庆幸。
　　灵魅仍是落下了泪，这一次，并不是自我意识的缘故，而是，控制灵魅的人真正地在流泪。
　　“嗒。”泪珠落到冰琉剑，在氤氲的寒气中化为一颗以泪石。
　　以泪石，以泪石，就是以眼泪为名的石头。
　　里面蕴藏了少女极致悲伤之泪，及深不可测的感情。
　　当丫鬟发现祥凝格格死后，全府上下都慌了阵脚，闻声而来的索伽尚亲眼目睹到祥凝格格的遗容，泪水滴滴答答地怎么也止不住，他没有擦，放肆眼泪在脸上纵横，因为，此刻大概只有泪，可以证明他是如此爱她。
　　索伽尚看见祥凝格格是带着笑而走的，非常安详，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他初初觉得惊讶，后望见身旁已经被剪到不成形状的布娃娃，顿时明白了。
　　她是跟着臻原去了啊。
　　他最后摩挲着她仍美丽的脸。
　　“到底是谁……要这样报复我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祥凝格格已经被安放入棺，等着一个时日下土埋葬，索伽尚绝望地在月光辉映下扪心自问。
　　先是臻原的惨死，再到索老妇人的被杀，现在轮到祥凝格格心甘情愿被夺去生命，下一个……该是自己了吧。
　　他张开手，三颗以泪石静静地躺着，“到底是谁那么恨我？恨我为什么不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他们呢？”
　　“你可曾记得有个人，名为艾蕾纱？”黑暗之中，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你是谁？是不是你杀了他们的？！”索伽尚疯狂起来，到处巡视，却看不见有谁。
　　“回答我，你可曾记得艾蕾纱？！”
　　“……记得，当然记得。”
　　“很好，你要将这个名字刻在你的骨头上！一辈子乃至你死去后都不准忘！你的审判之日即将来临！”
　　说完，来人和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唯剩索伽尚被抽走魂似的，一动不动，静默在这不平凡的月夜中。
　　静谧的月光洒下，掩盖这夜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