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魅·灵灭》祭漓丧

33、Vol.2

　　她曾经从未臆想过自己会与他单独一起，每次和他在一起，他身边都必定有那个人的陪伴，自己无法插足，只可默默在旁。
　　而如今，那个少年，如此真实地坐在自己身旁，没有第三个人来打搅他们。
　　蓝锦流苏轿晃悠悠，白色的窗纱飘起，圣泉惆怅地瞥着闪过的花草，看似人在，那神早已丢到不知何处去了。
　　飞昕故意向圣泉的位置挪进了些，才刚一动身，圣泉就了如指掌地向一旁挪了挪。
　　看起来是漫不经心地动作，对于飞昕来说，却是多大的打击。
　　我已经变强了啊，我不比翼灵魅弱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飞昕开口，第一个字的音还未发出，就被圣泉抢先一步。
　　“飞昕，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估计这些问题也是你爹娘、韶京凌，还有灵魅最想问的。”
　　“你说，我一定如实回答。”
　　“为什么……要成为金毒教教主？”
　　飞昕笑吟，“我就知道是这个问题，在你之前，分教主和江允都曾问过我，我对他们的回答说了一半，保留了一半。因为，那一半，是专门对你说的。”
　　“哦？”
　　“当初我也对这个莫名其妙的教派抱以厌恶的态度，可当石长老对我说我是命定之人，注定是要统领金毒教的，我开始有一点动心。再后来，深思熟虑中，我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翼灵魅。”
　　“你太喜欢她了，喜欢到看不到我的存在，是她太强了，掩盖了我应有的光芒。所以，我要变强，我只能借助金毒教来变强，这样有朝一日我可以打败她，那你也可以注意到我，不再忽视我。”
　　“我是那么那么地，喜欢你啊。可你不知道，也不了解。”
　　少女的真心表白，化作一团雪白的棉絮，纠缠在少年的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两面为难。
　　不想伤害她，同时也不愿欺骗她。
　　“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从来都知道。我能感觉得到你的目光，你的热情，你深切的喜欢。”
　　“可你那窄小的心中，还是无法容纳下我，是吗？”
　　少年停顿住，不知如何是好。
　　遗留下不多的阳光照进马车厢，点亮了昏暗的世界。
　　天空划过一只只飞鸟，欢快地鸣叫呼唤。
　　“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不带一丝感情在内，残忍而无情地撕裂着少女的梦想。
　　拳头紧紧握着，拼命抑制随时会崩溃的泪堤。
　　我已经不是昔日的飞昕了，我成长了，我不会因你三个字而放弃，而感到灰心的，你只是还没感觉到我的好罢了。
　　我一定要将我对你的好，如数展现出来，让你深刻体会。
　　夕阳的光辉下，少女阴暗的心底渐渐萌生出一个恶毒的想法。
　　“你是我的……是我的……”她低声自语。

　　偌大的笃冥宫，一出声便会传来回音，一排排的佣人。
　　“这就是我的专属宫殿，看看，是不是很漂亮？”飞昕欢喜得和小孩似的。
　　圣泉稍稍扫视了一下，黑白水晶相互照映，四周有规律地分布着黑白二色花，中间的花蕊竟是透明的，不细心是无法观测出的。
　　但，徒有虚华外表，借以隐蔽空洞而庞大的缝隙，如心脏破了个洞，有什么从里面缓缓流出。
　　对，是寂寞。
　　再多透澈的水晶和宝石，再多妖娆而空灵的奇花，再多服侍自己的仆人——
　　都还是填补不了欺骗不了内心的孤寂。
　　“你原来是这么寂寞。”圣泉冷冷道，但口气还是夹着一丁点怜悯之情。
　　飞昕怔住，呆滞了片刻，又恢复成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你是不是会一直留下来？”
　　“留下来？留下来去除你的寂寞吗？”
　　“你个乱七八糟说个什么啊，要你留下来的原因，你不早都知道了吗？”
　　“我的房间在哪里？今日累了，想早点歇着。”
　　“啊，我马上带你去，那么晚饭待会让下人给你送去就好，你就安心住下，这里是我的家，也永远是你的家。”
　　面对这个故作坚强的少女，圣泉轻抿了抿嘴，有些话，还是没能说出来。
　　因为那样，对她真的太残忍了。
　　她还是个孩子。
　　替圣泉关好了门，吩咐下人照顾好他，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厢房。
　　方才圣泉的一番话，确是有点吓着她了。她是很寂寞，因为没有爹娘，没有哥哥，没有朋友的日子里，她都是硬挺过去的，想要有更多更多的东西来装点自己，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或是功名利禄，她都要。
　　她需要很大很大的一块石头塞住心上的那个洞，阻止它继续流出寂寞的血液。
　　除非，除非圣泉来填补。哪怕是天大的洞，也能瞬间完璧。
　　她曾经发誓，这个世界上她什么都可以失去，唯一是不能失去那个少年，唯有日日夜夜他的身影映在她的双瞳上，她才能踏踏实实的。
　　“飞昕。”
　　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暮然回首，只见一个颓败的少年望着她，眼球里蔓延着血丝。
　　“江允？怎么了？”
　　他摇晃不定地走来，站在离她仅一步之遥的距离，凝视着。
　　“你把那个人带回来了。”
　　“是。”
　　“你果然是把他带回来了啊，哈……哈哈哈哈……”江允的意志好像不大清晰，飞昕留心一闻，是酒气，他喝酒了。
　　“你喝醉了，我叫人把你抬回去。”说罢，正要呼喊下人，江允却一激灵凑到飞昕脸前，观摩她。
　　大概是因之前的事情，江允看似想吻她，但偏偏不敢，遂两人近距离对视。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江允陡然推开飞昕，自己没站稳向后倒退了几步，撞到柱子上，顺着柱子滑坐到地面，“我什么都看不见啊！”
　　“你看不见什么？”
　　“我看不见——”
　　“——你眼里有半分对我的感情。”
　　而我真实地看见，当我提起那个人的时候，你的眼睛如昼夜星辰般璀璨。
　　对于我，那只是一大片黑暗的海洋。
　　江允的很多话，都独自吞进了肚子里，为了她什么都能包容的广阔心胸。
　　“我其实不介意，真的……我只要能呆在你身边就好，其他我不介意的……可、可我今天真的太难过了，你就让我发泄下吧……”见飞昕沉默不语，神志不清的江允又开始胡言乱语。
　　拳头收紧。
　　飞昕在这个时候，喉咙却发不出半句安慰的声音，被堵得死死的。
　　“江允……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才好？”
　　他还是一边疯颠颠一边吐着没有条理的话。
　　“我好开心啊……我真的好开心……可是为什么我的眼泪会掉下来呢？为什么呢？我开心？我不开心？谁来告诉我啊？”
　　“来人！”飞昕再也看不下去他的狼狈样，唤来了下人扶他回去。
　　在他跌跌撞撞回房的路上，站在原地的她还是依稀可以听见他背影落寞的话。
　　“你喜欢他啊……你好喜欢他……你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
　　就是这样，被他毫无头绪地搅乱了心绪。
　　对不起，对不起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