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魅·灵灭》祭漓丧

20、Vol.2

　　回翼宫的途中，灵魅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右眼跳个不停。
　　左吉右凶，不祥之兆。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停在了宫门前，决定以慢走去汐涯殿。
　　夏天早已过去，秋季的来临也未曾将樱花香消玉损，翼宫的樱花是特殊栽培的，要在几十年，或许几百年才会枯萎凋谢。粉白紫黑，层叠交错。
　　这樱花，等下会见证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汐涯殿少有的大关前门，灵魅隐觉不对劲。
　　鼓起了勇气，缓缓推开门。
　　“不！”
　　她居然看见……居然看见她最爱的人，拿着刀杀自己最亲的人。
　　他的双手紧握刀柄，刀身已刺入汐樱体内六分。
　　鲜血喷涌，溅过圣泉衣衫。
　　继而蔓延开来，衣服、手中、地上，满是血。
　　“不！怎么会……怎么可能……”灵魅失控地大喊，抱着的自己的头蹲了下来。
　　怎么敢相信？
　　怎么能相信？！
　　“灵、灵魅……”命不久矣的汐樱拼尽自己余剩不多的气息微弱呼喊着，死前能见到她，无遗憾了。
　　灵魅几乎扑上去，抓着她的手，“娘……娘……我在，女儿在。”
　　“灵魅……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娘有你这个女儿真的很开心，你是我的骄傲……不要怪圣泉，不是他的错……都是娘的错……对不起……灵魅……娘、娘走了……娘终于可以解脱了……你好好保……重……”
　　汐樱带着无憾的笑容合上了眼睛。
　　心跳停止。
　　灵魅咬破了嘴唇，眼泪无法止住不断流下，她抓起汐樱的手，喃喃说：“娘，您起来啊，别睡了，外面太阳都晒屁股了，您不要睡了好不好？是不是因为灵魅弄丢了翼宫之宝惹您不开心了，那您打我，您打我啊！”她拿起汐樱的手往自己脸上甩耳光，响亮的一声“啪”，打红了灵魅的脸，一片红晕泛起，但一松手，那双曾经无数抚摸她脸蛋的手笔直垂落。
　　“娘……您怎么能这么残忍扔下我一个……您怎么能？！”
　　“灵魅，别伤心了，伯母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圣泉伸手想为她擦去眼泪。
　　却被她打掉了。
　　她不再哭，反而心如死灰地说：“为什么要杀我娘？她待你这么好，像是亲生孩子般疼惜。你一定是在为你的父母报仇吧，如果我娘没有告诉你爹娘她的身份、翼宫的方位，你爹娘就不会被追杀，他们就不会死，你冒死一拼冲上翼宫，为的也是等待一个机会，杀了我娘。我说得对吗，袁圣泉。”
　　她凛然看向他，绝望痛苦的感情深深冻结了她的心。
　　他一颤，她那仇恨的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的爱，也没有爱。
　　不会再有爱。
　　看得他觉得恐惧。
　　“灵魅，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呢？我亲眼看着你拿着刀，你想让我怎么相信你？难道我要说，你杀我娘只是一个误会而已，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圣泉的心陡然间凉了，她不相信他。
　　“所以，袁圣泉。”她的右眼留下一滴眼泪砰然掉在冰琉剑上，化成冰石，“我翼灵魅从此和你，恩断义绝。念在以前的情分和娘要我不怪你的份上，我放过你这一次。下一次再让我见到你，必将——报、仇、雪、恨！”
　　再怎么争辩也是无功之举了。
　　他回归成以前的沉默，不开口说什么，起身离开。
　　“就算你恨我入骨，我也永远坚持我对你的感情。千秋万世，至死不渝。”
　　心虽死，但泪仍流。
　　只是背道而驰，看不见彼此的泪罢了。

　　在为汐樱举行了盛大的葬礼后，灵魅已跪在她墓前足足守灵守了了七日，滴水未进，下人每日送来的饭菜都未被动过，在风中腐烂，臭酸的味道刺鼻。
　　这里并不是埋葬小环的那片竹林，这里是后山的樱花林，与宫内不同的，便是这樱花是未经特殊栽培，仅是用最最普通的花种埋入土中，在漫长的生长期中汲取天之雨露，享受地之怀抱自然生长起来，每到春季开花，花期一过就化为尘土孕育新的生命。
　　摩挲着碑上刻着的“慈母翼汐樱之墓”七个赤字，想起自己一出生的那一刻见到温柔的笑脸，那充满母爱气息的怀抱……
　　那是她多少年来所梦寐以求的？是这个女子给予她渴望的母爱。
　　再也见不到你了，娘。
　　头靠在墓碑上，无神地环视四周，单调的树枝显得死气沉沉。
　　恍然想起圣泉七日前，在竹林里说的话。
　　他曾说，灵魅……就算天地毁灭，亘古万年，我对你的感情，也是永不变，宛若当初那樱花林中盛开的樱花，永远都是那份不变的真；即便时间过瞬，花谢再开，永不完结，一辈子，甚至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能延续下去。
　　可现在，花谢已败，情已终结。
　　何来的延续？何来的不变的真？
　　明明都说定下月成亲，结果却发生这样的意外。
　　什么“千秋万世，至死不渝”，这种承诺，都是有口无心的。无人能打包票说未来不会发生任何不如意的事情，命运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小孩，它高兴，就给你无尽的幸福；它生气，就给你无尽的痛苦。
　　它不会感知他人的感受。
　　它只懂得自我享乐。
　　我能对命运如何呢。
　　“灵魅。”
　　“韶京凌，你有事么？我心情不好，如果是想来聊天谈心的话请改日再来。”她背对着韶京凌，现在已无心再去管理儿女私情之事。
　　“今日上山来寻你，下人都说你在这里。到底……到底伯母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深知灵魅此时避讳“去世”二字，特意隐去不说。
　　灵魅恍惚起身，步伐蹒跚，踉跄地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樱花树，轻抚树干。
　　“你知道吗，当你亲眼看见你最爱的人杀了你最亲的人，那种疼，不仅仅是为至亲之人而痛，同时也是在为自己不得不视最爱的人为仇敌而深切的痛啊！痛彻心扉，痛到连泪也流不出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她捶打着树干，一次又一次，或许这样，才能减轻她心中的痛。
　　韶京凌什么都明白了，再也克制不住，他猛然抱住她。
　　看见她在疼痛，自己的心也在流血。
　　这一次，灵魅没有反抗。她只不过现在需要一个能让她发泄的怀抱，一个能暂时为她避雨的遮风港即好。
　　不管是谁，只要不是那个少年。
　　“既然他已经无法再守护你，那么，就换我吧。”
　　她没有回答。
　　“就算是作为他的替代，我也不要再放开你了。”
　　再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