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冷寒，我想抱你到怀里取暖》水三郎

2、她是个怪人

　　陈情是个怪人。
　　这是公司所有人对她的印象，HR总监李凝也不例外。
　　她当年看到陈情的简历，心里非常认可，后来约来聊了一次，更觉得她能力也过硬，除了不太爱说话。不过这点影响并不大，公司不喜欢也不提倡搞人情文化，崇尚务实、努力，少说话，多做事，这么一来，陈情不爱说话反而是优点。
　　等到跟陈情成了同事才发现，她的不爱说话甚至到了没有必要绝不开口的地步，她总是一个人，一个人下楼吃饭，从来不跟人拼单定外卖，一个人上下班，见到同事淡淡地点头算是招呼，别人跟她套近乎，她只听着，不打断，不答话，一次两次还好，时间长了，搭讪的人觉得没意思，也就没多少人跟她说话了。
　　现代年轻人大多孤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独来独往不多她一个人，但她的孤独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李凝记忆最深的一次，陈情部门和另外两个部门一起开会，她受邀在列。会议结束后，不知道怎么回事，陈情的头发缠到了旁边男同事的风衣扣子上，其他人见到忍不住调侃，就连一向严肃的公司领导也笑了，大家不着急回去，在会议室里围观。
　　那个男同事年纪跟陈情相仿，大概对陈情有点意思，被大家这么围观调侃也不恼，笑着回击。说是回击，但明眼人一听就能听出来，他非常享受大家的调侃。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起哄得更厉害了，甚至有人拍桌子喊着让他们“在一起”，“在一起”。
　　陈情一直低着头试图把被缠的头发解下来，但不知是她头发太长还是其他缘故，头发缠成了死结，紧紧地绕在扣子上，越弄越糟，那个男同事见头发一直解不开，安慰她“慢慢来，不着急。”
　　伸手帮她解头发，两个人距离特别近，头碰到一起，大家笑得更厉害，苏言猛地抬头后退一步，头发拉扯，疼得她反弹回来，缠在扣子上的头发缠得更紧了。
　　就在男同事想要让李凝帮忙找剪刀的时候，陈情走上前，一手握住头发，一手捏着扣子，咬牙一使劲，一大把头发硬生生被她扯断，大概有几十根，旁人看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头发不是自己的，也忍不住头皮一疼。
　　反观陈情，面不改色，将扯下来的头发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神色如常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会议室的吵闹瞬间停下来，安静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场面十分尴尬，那个男同事看着风衣扣子上残留的断发，又看了一眼和平常没两样的陈情，刚刚的高兴荡然无存，脸红通通的，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尴尬。
　　“散会吧，都回去工作。”
　　最后还是领导开口，尴尬的场面才终结。后来那位男生再也没有跟陈情说过话，公司或者电梯里见到她故意将头转开，曾有人半调侃地在公司问他，“你不是喜欢陈情吗？怎么最近见到她都不说话。”
　　“放过我吧，一个能自己都能下狠手的女人，我可hold不住！几十根头发啊，眼睛都不眨地薅下来~”
　　这句话成了公司同事私下讨论陈情经常会用到的话，陈情不止一次在洗手间或者吃饭的时候听过，她神色淡淡，头也不抬，仿佛那不过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说的不是她。
　　李凝是HR总监，公司几百号人的工资核算也在她的职责范围内，这个工作她一般都交给她的助理去做，自己只查看结果。但有一个月工资核算表已经交给财务，工资都已经发过三四天了，助理突然吞吞吐吐地跟她说，“有一个同事的工资核算错了。”
　　“谁的？”
　　“陈情。”
　　“少了多少？”
　　“将近五千块钱，项目奖金和加班费忘了算进去。”
　　“拿过来我看看。”
　　小助理把具体的明细打印出来给她，她看了只觉得牙疼，这么多钱都能算错，真不知道她算工资的时候在干什么。
　　她火速去找了总经理说明情况并签字，跟财务说明情况后，一个人去找陈情，将具体的明细给她看，再三道歉，说这是自己工作的失误，补发的工资稍后就会到账，陈情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单子，“没关系。”
　　这个怎么能没关系，大家出来上班不就为了挣钱，工资都发错了，搁在一般人身上肯定第一时间找她、找财务了，没想到她却说没关系，那什么才有关系呢？她很好奇。这个陈情真是个怪人。
　　很快，她的这种认知就改变了。
　　有一次领导下班的时候安排她送一个文件给兄弟单位的领导，当天孩子老师到家里家访，手下的人下班都跑了，她有些为难，等电梯的时候遇到陈情，那会儿脑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考虑合不合适，直接就跟陈情道，“陈情，你能帮我送个文件吗？不远，就在你住的地方附近，从公司打个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这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感觉自己是在强人所难，让她没想到的是，陈情竟然点了头，“你把具体的位置发到我手机上。”
　　她喜出望外，“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了，一会儿我把位置发给你，还有，一定要送到陈总手上，等她亲自验收。”
　　刚刚她已经跟接收文件的领导陈总电话沟通过了，陈总表示一直在公司加班，可以等她，本以为陈情直接送过去就完事了，没想到那天晚上陈总临时接到一个客户的电话，出去了一会儿，说是很快回来，一直到晚上将近十一点才到公司，陈情则一直等到她回来把文件交给她。
　　李凝本来不知道这个事，她以为那天晚上很顺利，后来还是陈总打电话给她谈合作的事情，无意间非常抱歉地提到这件事她才知道。
　　因为这件事，她对陈情的印象发生翻天覆地的改观，原来看上去那么冷漠的人，竟然如此认真负责，言出必行。她渐渐喜欢上这个女孩，相比其他人平时舌灿莲花，关键时刻抱怨、推卸责任、谈条件，话不多的陈情更让她有信赖感。
　　公司定期组织团建，白天大家玩了一天，吃完晚饭，大家到酒店住宿，本来一切安排得好好的，有两个平时不对付却被安排到住在一起的同事，突然闹腾起来了。
　　李凝当时刚洗完澡正在敷面膜，听到这件事，面膜一揭，顾不上形象，穿上衣服就出门了，走廊里闹哄哄的，两个女孩跟斗鸡眼似的，谁也不搭理谁，但那局面，大家也都清楚，想让她们晚上住在一个房间是天方夜谭。
　　李凝的小助理已经在劝，两个女孩都不搭理她，反而嫌她和稀泥。小助理见李凝来了，长长舒了一口气，退到李凝后面。李凝自认为在公司也是有点面子的，结果劝说了大半天，嘴都磨得起泡了，两个女孩还是谁也不搭理谁，一人守着一个门框，跟俩门神似的立在门口，根本不进屋。
　　李凝也没招了，但不能让她们一直这样吧，节假日酒店紧缺，换房间根本不可能，再这么闹下去惊动领导，自己面子不好看，只能跟其他人调换。她看了一圈围观的同事，“你们谁愿意换一下房间？”
　　一群吃瓜群众本不过是看热闹，听到李凝的话，要么低头装死，要么假装看风景，要么干脆回房间，谁都不愿意。
　　不好强求，那一刻的李凝突然想到了陈情。她敲开了住在不远处的陈情，跟她说明情况，问她可否愿意调换房间。
　　陈情走出来，平静地扫了那两个女孩一眼，气氛一时凝重，过了几秒钟，不等陈情回答，两个女孩不约而同地摇头，谁都不愿意跟陈情住在一起。
　　李凝道，“那怎么办？你们不愿意住在一个房间，跟陈情换房间，你们又不愿意。”
　　不知是陈情名声在外太不好听，还是其他别的原因，那两个闹腾的女孩最终竟然同意住在一起，不过也特意强调，仅此一晚。
　　一晚上足够了，以后她们想住在一起，她也不会同意，大半夜的闹腾得人睡不好，为了多睡会觉，也不能再给她们安排一个房间。
　　这件事顺利解决，李凝对陈情的喜欢更上一层楼，没想到她的独来独往还有震慑人心的作用，平时也许觉得她不合群，现在却爱死了她的孤僻。
　　经过这几件事，李凝打内心深处喜欢陈情。平时上下班或者在公司里见到，她都忍不住上前跟她说句话，不是一般的打招呼，而是“你的头发该剪了”，“你今天的衣服挺好看”，“黑眼圈这么严重，是不是昨天没睡好”之类的明显不拿她当外人的话。
　　公司福利非常好，隔三差五都会发零食、水果，基本上每人一份，但她会给陈情多发一份。有时候她吃到什么好吃的店，会推荐给陈情，或者直接打包一份带给她，周末的时候，邀请陈情一起逛街，她从内心深处把她当朋友，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同事。
　　但陈情表现得很淡。李凝如果多给她发一份零食或者打包好吃的，她当天，最迟第二天，会立刻买一些零食或者小礼物送给她作为感谢。逛街的时候，她在一旁当旁观者，很少试衣服，李凝问她衣服好不好看，她说不错，怂恿她试穿，她却摇头，说太麻烦，自己有衣服穿。
　　陈情生日的时候，李凝在商场给她买了一条施华洛世奇的项链，并请她吃了一顿大餐，过了不到两个月，李凝生日，陈情送了一个她平时很喜欢却舍不得买的奢侈品牌子的包包，价格是项链的好几倍。
　　她的客气和分寸，让李凝又爱又恨。女孩子总是斤斤计较，不愿意吃亏，陈情这样有来必往，送回来的东西肯定比自己送出去贵的风格，让她总有一种占便宜不吃亏的感觉。但也让她有距离感，陈情仿佛刻意与人保持距离，不愿意过分亲近。
　　她有时候心里会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经历让她变成如今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