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冷寒，我想抱你到怀里取暖》水三郎

14、陈情不认识她了

　　盛夏的尾声，舒南整理行装，踏进了一高的大门。
　　他是和姐姐林琳一起来的，父亲原本要请假和母亲一起送他们，被拒绝了。
　　姐姐林琳用肩膀撞了一下这个闷骚的弟弟，“说吧，为什么不想让爸妈送，别告诉你姐姐我你是不想让爸妈~”
　　舒南背着书包走开，不想搭理这个姐姐。
　　但他不搭理，怎么可能让姐姐善罢甘休，她一把拉住他，“说吧，是不是想去见哪个女生？”
　　舒南一把甩开她，“无聊。”
　　“我无聊？不知道是谁，每个周末老早就说要回学校，结果在学校根本找不到人~”
　　“你跟踪我？”
　　“我哪有这个闲心，只不过有一次你班主任打电话回家正好是我接的，我还以为你这么早回学校是真的好好学习呢，看不出来啊，还有成绩出来那天，你跑出去干嘛去了~”
　　“无聊。”
　　“跟我说说呗，哪个女生啊，长什么样，叫什么，让你老姐认识认识呗，我保证绝对不向父母告状！”
　　“你想多了。”
　　“切，不想说算了，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话虽然这么说，但林琳心里却好奇得要命。
　　舒南此时此刻，内心里却充满了失落。他刚刚知道，自己并没有和陈情分在一个班里。一高有普通班和重点班，重点班只有一个，就是一班，那里全是尖子生，进入这个班的学生，90%以上都能考上重点大学，其他班级都是普通班。
　　他被分在了一班，陈情被分入六班。在这个高手如云的学校，陈情的成绩只能垫底，即便是普通班，她的排名也非常靠后，全班五十二个人，她排名四十六。
　　入学上课的第一天晚自习，舒南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从二楼跑到四楼，饶了一大圈，假装经过六班，他看到陈情静静地坐在第五排中间的位置，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他如同一个过客一般短暂地停留了一分钟不到，然后静悄悄地离开。
　　之后的很长时间，中午晚上吃饭，或者下晚自习的时候，他总是会晚两分钟从班里出来，这样有很大的概率看到正好从四楼下来的陈情，但也并不绝对。
　　有时候他从班里出来，楼梯道里并不能看到陈情，他靠在阳台上假装看风景，有时候三五分钟，有时候需要十几分钟，陈情姗姗来迟，他要么并肩，要么走在她身后，远远看去，像是两个熟悉的人。
　　但他们现在并不熟悉，有很多次，舒南端着餐盘坐到她对面，她恍然无觉，安静地吃完，端着餐盘离开。有几次，舒南忍不住出声，“哈喽，陈情。”
　　陈情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有些诧异，她沉吟片刻像是在想认不认识这个人，但想了很久还是觉得陌生，最后客气地回应“你好”，低着头继续吃饭。
　　其实不能怪陈情不认识他，而是过了一个暑假，他的变化太大。
　　中考之后，父母带他到医院复诊，医生给他换了一种药，他更胖了。一个暑假的时间，他的个头从原本的一米六五蹿到了一米八二，半夜他总被小腿抽筋的疼折磨醒，他自己没什么感觉，但有一次从外边回来，在小区里碰到邻居阿姨，他笑着打招呼，邻居阿姨上上下下打量他，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你……是舒南？”
　　舒南点点头。
　　“你这孩子变化真大，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如果说，他以前白白胖胖，是个行走的白面团子，现在则是俄罗斯大列巴，又高又胖还很壮。他的模样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因为吃药的原因，他发育得比其他人比较晚，但在初三的那个暑假开始肆意生长。喉结慢慢长出来，声音变得跟老公鸭一般。他自己能明显地感觉到自身骨骼的变化，虽然更胖，但他更有力量。
　　他第一次梦遗是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天。虽然在预料之中，母亲还是专门整治了一桌饭菜，父亲很早回家，一家四口庆祝。吃饱喝足，父亲拿出一支钢笔送给他，勉励他，“好好学习。”
　　舒南笑着接纳，然后洗漱之后睡了，月光洒进来，他想起陈情，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他从枕头底下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里面存了几张关于陈情的照片，都是他偷拍的，有的在笑，有的沉思，有的安静，还有一张仰着头看天的侧脸。看到这些照片，他的心软软的，酸酸的，扑通扑通跳，仿佛陈情就站在面前。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隐隐约约做了个梦，梦里陈情冲着他笑，冲他招手，还对他抛媚眼，他非常高兴，先是有些犹豫，随后跑上前，也对着她傻笑，然后大着胆子去拉她的手。她的手指细长，纤瘦白皙，他忍不住去亲吻，但还没来得及吻下去，他突然醒过来，浑身汗淋淋的，下半身有些潮湿，身体的反应太过明显，他羞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感觉自己亵渎了陈情。她这么好的女孩，自己怎么能对她产生这么龌蹉的想法呢？
　　陈情不认识他，他有些失望，又有些说不出的感伤。
　　他成绩优异，长得高大，坐别的事情都足够果敢，唯独面对陈情，他懦弱、自卑，除了食堂里的那句问候，他再没有勇气告诉她，自己就是舒南，以前经常被你问问题的舒南。
　　他总感觉自己太胖，不够帅，不会讲漂亮话，配不上陈情。他的喜欢在心里曲回宛转几百遍，但诉诸于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是没想过告诉陈情，他甚至酝酿了无数个告知的版本。
　　比如，在楼道里假装偶遇到陈情，然后非常惊喜地冲她打招呼，“陈情，我是舒南，没想到这么巧，你也在一高。”
　　陈情肯定会惊讶，“你真的是舒南，怎么变化这么大~”
　　他羞赧，“是啊，又长个了，也胖了点。”
　　“不胖，挺好的，慢慢地就瘦了。”
　　之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地联系上，老同学相识，每天见面打招呼，一起去食堂吃饭。
　　但很快，这个版本就被他否了。他和陈情自爱楼道里“偶遇”了无数遍，再来一遍，太假，如果以后陈情知道，说不定会认为自己不够坦诚，玩小聪明。
　　这个版本不行，还有别的版本。
　　比如，在食堂里看到，不行，食堂不行。食堂不行，那就图书馆。陈情经常周六去图书馆。隔着书架，陈情抽出一本书，她看到他的脸，他假装初次相逢，“陈情，好巧，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你也来借书？”
　　“你是？”
　　“我是舒南，咱们初三同班，你还问我问题来着，我变化有点大~”
　　“原来是舒南啊，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没想到咱们现在又成了同学。”
　　之后，两个人越来越熟悉。
　　他对这个版本特别满意，无数次在心中演练，他也确实跟着陈情去了好几次图书馆，隔着书架上一排书站在陈情对面，但陈情太过专注，从来没有抬过头，即便抬头也从来没有注意过他。
　　有两次，他鼓起勇气，趁她抽出书籍的时候说话，非常不凑巧，陈情很快把书塞回去，转身去了另一排书架前。
　　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盆水被浇灭。
　　恋爱让人自卑，让人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缺点，不敢表白，不敢大声说出来。但又会给你如同福尔摩斯一样的观察力，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会错过，一点一滴的小事都能铭记心中。
　　陈情现在的状态很安静，社交很少，不活泼，很安静。她吃饭会去食堂固定的窗口，坐在固定的位置，买文具也是，去固定的店，每次买一盒签字笔能用很长的时间。
　　一高是寄宿学校，除了少数走读的学生外，95%的学生都是寄宿。高中课业紧张，又有升学压力，只有在每月的月末双休，其他的时候，周六晚上晚自习和周日下午自由活动。
　　一般周六晚上，陈情去图书馆，周日下午的时候，她会披散着半干的头发出门，舒南猜测她应该是刚洗完澡。她在学校门口坐公交车，一路到郊区，那里有一个广场公园，还有一条长长的河。下了车，她会在公园里乱转悠，走累了就坐下来，看小孩子和大人在广场上放风筝。
　　她兴致来的时候，也会买一个风筝，拖着长长的尾巴那种，小跑着让风筝飞起来，每当这个时候，她会格外开心，如同一个孩子，随着风筝升起的高度惊呼，单纯又可爱。她的笑声吸引一群小孩子跟在她后面一起跑，她冲小孩子招手，头发在风中飞舞，如同一个精灵一般。
　　玩到下午四点多，她讲风筝收回来，送给旁边的小孩子，一个人坐着公交车往回走。在抵达学校的前两站停下，在那里吃一碗中辣的麻辣烫，用纸巾擦辣得通红的嘴唇，心满意足地坐上公交车回去。
　　舒南吃过那家的麻辣烫，味道确实很好，但他实在吃不了辣，有一次点了一个中辣的，服务员端上来，用勺子喝了一口汤，脑仁被辣得突突地跳，整个人都是懵的。不过，多吃几回，他慢慢地适应了，虽然依旧被辣得眼泪鼻涕齐飞，但却能坚持着能把一整碗吃下去。
　　他觉得和陈情靠得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