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挽曲》风雪白头

26、椿樱渡暖（四）

　　邵墨渊浏览了一遍。
　　这篇文章一共放出了两个石锤：

　　第一张照片，是一个大雪纷飞的雨天。灯光很昏暗，他给男人撑着伞。也是好巧不巧，左下角正好拍到了他被贺念之握着的手，以及隐隐约约交缠在一起的十指。

　　这张照片很糊，但糊出了暧昧，糊出了故事，堪称渲染气氛的巅峰。倾斜的视角朦胧了两个人的动作，更让人好奇两个人在伞下做些什么，又是怎样地窃窃私语

　　——这张照片要是拿给狗仔，那都是莫奈系的拍摄范本。

　　要是说第一张照片是所谓的断章取义，那第二个锤，就是不折不扣的“真相”了。

　　那真是白天的时候，邵墨渊溜出去焚烟，贺念之逮住了他、并且哭红了眼。这玩意儿更加不得了，完全掌握了制造绯闻的精髓，给出了一个GIF小视频（正是贺念之把头抵到他颈窝的几秒）加上了高糊水印，简直22世纪的x伟。

　　邵墨渊：…………
　　第一张照片正是贺念之生日的时候。这个视角大约是路灯。按照邵青独特的审美，确实有可能干出在路灯下面装一个夜视监控这种事情来，也就难怪会拍到这一幕了。

　　第二张照片更是才发生没多久，淡淡的烟草味似乎还在他的衣领间留存。

　　能得到这种机密权限的只有一对人，那就是现在坐在四十九楼的丹柳和邵青。

　　他这才明白：
　　原来邵青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就是为了营造这种新闻。

　　邵墨渊的手掐着终端。

　　……他和贺念之，平常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现实生活中，根本没有感觉。
　　可是当他看见贺念之熟稔把头朝他靠过去的瞬间，整个人都好像被电击了一下——动图里，他的表情太过淡定，就好像本该如此。

　　贺念之显然从刚刚秦至的一番话里品啧出了不对，又见邵墨渊是这么一副难以形容的神色，便打开了终端。

　　贺念之：…………

　　贺念之显然和邵墨渊看到了同样的画面。其实他敢说，大部分冲浪的不冲浪的现在都在看这篇花边新闻，通讯卫星大概都会为此卡顿一秒。

　　他手指往屏幕下面划了划，便看到了每秒都被刷新几千条的评论：

　　｛我再也不养水仙花了：？｝

　　｛宁静致远：？？｝

　　｛ofickdwcsh：小问号，你是不是有很多朋友？？？｝

　　｛绿色：现在是文艺复兴了？为什么只发问号？？？？？｝

　　｛专绿绿色（回复绿色）：！!！！｝

　　｛我好喜欢青青青青最帅了：你们不觉得恶心吗。｝

　　｛我命中缺笔墨丹青（回复我好喜欢青青青青最帅了）：加一。｝

　　｛nsdd：众所周知邵主席最近都在哪里吧？那个什么区的什么人大家都知道吧？这种照片确定不是对家为了带节奏？想想看，要是真的是娱乐圈来的，网站根本发不出来!大家有时间不如多关心一下IPPO政务公告栏，别整天关注这些有的没的!｝

　　要说广大网民的终极奥义，那就是吃瓜。那喀索斯的瓜很香，可是绝对没有邵墨渊的来的劲爆——说实在的，这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这篇报道是在虚拟网上发表的。

　　虚拟网，是当今全球最大的交流网站，几乎是论坛+视频up+新闻的结合体，网站分类明确，也囊括了大部分晚上可以做的事情，俨然就是全球化趋势下的最大产物。
　　实名制是参加信息交互的基础，然而这并不能影响大部分人的“言论自由”——一群人激情开麦的自豪就如聚众溜冰所获得的巨大得道成仙感，而被网警抓走的风险与之比起，也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但是，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爆出这样一个猛料并且登顶首页，第一，说明大众对邵墨渊的新闻确实感兴趣得很，第二，说明幕后操纵的手也有本事，至少在买水军这一方面。

　　在这条新闻面前，那喀索斯死就死吧，李歙跳楼就跳楼，大家都走的安息。

　　“应该是邵青干的。”贺念之把终端放回口袋，然而有点扭曲的蛇形走位暴露出了他内心深处压抑着的紧张，“只有他能拍出这个视角。”

　　邵墨渊点了点头。

　　这时，贺念之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怎么了？”

　　邵墨渊声音里压抑着一种愤怒：
　　“我没想到邵青这么没有底线。”

　　贺念之看着他：“大概因为只有这个可以拿来做文章吧。”

　　邵墨渊的目光暂时从终端上抽离，深色的眼眸里攒动着隐隐的暴躁——不同于贺念之说自己要搬出去时的那种难过，这暴躁里，已经动了杀意。

　　其实贺念之很清楚，这么多年以来，邵墨渊之一直没有公布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一旦领养的事情暴露，贺念之将会是他最大的软肋，也就是各方势力动手的切入口。众人只会热衷于给贺念之找妈。

　　邵墨渊不希望贺念之受到这些不必要的伤害。

　　“邵青那里我会动手。”邵墨渊闭上了眼，“在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之前，我会让他失去说话的机会。但是念之……”

　　他睁开眼，“对不起。”

　　贺念之在那一秒就心慌无比，连忙跑过去：“不是的。”

　　“我想，邵青最大的目的就是拉你下水。”贺念之附在他耳边柔声道，“我已经长大了，你不用管我的。”

　　邵墨渊低头抿着唇，脸颊笼着一种不可言说的阴云。

　　不难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的绯闻历史绝对清白，突然出了这档子事，简直是给无良媒体送上素材。

　　只是，贺念之是被邵墨渊小心翼翼保护着的啊。

　　“邵墨渊，别这样。”贺念之安慰道，“实在不行，你跟我撇清关系好了，我无所谓的。”

　　邵墨渊看着他，“你我怎么撇的清？”

　　“啊，就说我在单方面追求你。”贺念之脑子卡机了几秒，说，“你不同意，我只能强抱了。”

　　邵墨渊：“…………”

　　“总之都会过去的。”贺念之顺势把他往自己这里一拉，“我们不会有事的。”

　　没有想到，感受到贺念之的动作，邵墨渊竟然往后退了一步。

　　贺念之：…………

　　妈的，不给抱了。

　　邵墨渊大概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点微妙，便解释道：“不太好。”

　　“我平常抱你，你讨厌吗？”贺念之放低了声音，问。

　　邵墨渊皱了皱眉，摇头。

　　贺念之见他没有反驳，又继续问：“小时候，你是不是一直抱我？”

　　邵墨渊又点头。

　　贺念之眯了眯眼，“所以，是亲生的小孩子不善于直接表达自己的感情，才会觉得奇怪的。”

　　邵墨渊想了想，没有被他绕进去，“但是就是不行。 ”

　　贺念之：…………

　　他有点沮丧：“那我只能把对你的爱都放在中药里了。 ”

　　邵墨渊：……

　　诚然，贺念之没有占他便宜的意思，哪怕是拥抱，也不过是直白表达爱意的一种手段。但是既然邵墨渊现在难以接受，他也不强求。

　　就这一刻钟的时间，舆论又不断被刷新。林子大了鸟也多，各种言论都蹦了出来。
　　不过，这也要怪这锤实在是太死，完全把一切营造的确有其事。

　　在头条下面的关联新闻，已经变成了贺念之身世大起底。

　　目前最早的照片，已经找到了贺念之十六岁那年大学官网上的毕业照。他在左下角，网友放大1000倍看到了他的手机的锁屏壁纸——那是一张很静距离的邵墨渊的侧脸，背景是他们家的花。邵墨渊的表情很放松也很柔和，不可能是在IPPO拍的。

　　第二个热门瓜仍然是十六岁，贺念之要搬出去住然后造成冷战的那一次，他最后去IPPO找了邵墨渊。这就比较要命了，那天贺念之手里拿了一枝从后院铲的玫瑰，以及一身西装（那天是天文部的年度会议，他迫不得已穿得很正式）整个人帅得意气风发，看上去要去求婚。

　　邵墨渊说的没错，谣言能让一切黑白颠倒，又更何况这里面藏了他确凿的真心。

　　“邵青的目的很明显。”贺念之回归正题，道，“把目前的流量引到你的身上，借群众的势力搅乱口碑，顺便袒护一下丹柳做的好事。”

　　“一个月之内必须修改网络治安管理条约。”邵墨渊叹了口气，道，“太不堪入目了。”

　　“确实。”贺念之撑着头，说，“不过，IPPO会控制吗？”

　　“当然。”邵墨渊往后仰了一点，“我就代表着IPPO的公信力，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是信息部的工作人员毕竟不擅长这个领域。”贺念之补充说，“从上次那喀索斯的事情可以看出来，他们的公关在这一块缺少经验。”

　　邵墨渊有点无奈道，“毕竟思想无罪。”

　　贺念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资源枯竭消息公布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他翻了翻日历表，“工业区停厂被那喀索斯的死搅地面目全非。这次的事情如果发酵下去，会直接影响到大众对IPPO的影响度，这将导致分裂势力割据。”

　　贺念之眼睛被笑意压得很弯，“重新让注意力集中到邵青身上，不就好了吗？”

　　邵墨渊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你的软肋。”贺念之看着他，眼底闪烁细碎的忠诚，“但你是我的脊骨啊。脊骨是绝对不能受伤的，这至死不渝。”

---

作者有话要说：　　是脊骨也是软肋。
小贺：今天也有努力在撩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