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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椿樱渡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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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区工人宿舍。
“爸,你应该试一下我的中药新配方。”贺念之边看自己的围巾设计图,边问邵墨渊,“我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了麦冬,口感可能会丝滑一点。”
邵墨渊很抗拒地回道:“不要。”
“那给你买点山楂丸吧。”贺念之没有放弃自己的药物推销,“我听中医系的朋友说比较开胃,挑食的小朋友都很喜欢。”
邵墨渊:“……………”
正当贺念之还要和他讲决明子和苦艾的药用效果时,房门被敲响了。
“九儿,是我!”秦至在门外喊道。
邵墨渊走过去开了门,没有注意到贺念之有几分反常的神色。
秦至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依然弱柳扶风的邵墨渊,然后是贺念之。他低着头,看起来正在寻思着怎么给邵墨渊织一条漂亮又柔软的新围巾。
“邵墨渊,我可能要走了。”秦至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很自然地改了称呼,“来和你告个别。”
邵墨渊有点诧异,“现在?”
“嗯。”站在门前的男人郑重点了点头,“老婆要靠自己找,坐以待毙是没有用的。”
邵墨渊:“……”
听得全神贯注的贺念之:“…………”
邵墨渊忽视了他奇奇怪怪的话语,道:“你先进来。”
秦至犹豫了一下,还是跨了进去,找了个靠墙的位置站着,后背毫不意外地被蹭了一层厚重的墙皮。
不过他没有发现就是了。
秦至抱胸看他:“什么事?”
“我要知道当年在总部发生的事情。”邵墨渊说,“越详细越好。”
“还能有什么事儿?我昨天晚上就说过了。”秦至笑了笑,“003陷害了我,我被钉到了‘叛徒’的耻辱柱上,从此被TOP追杀。再多没有,就是这样。”
邵墨渊皱着眉头,“如果我们九个人里面必须有一个奸细,你觉得是谁?”
“当然是我。”秦至笑道,“毕竟这个罪名,我可是背了十四年。”
邵墨渊沉默了。
秦至表现得越风轻云淡,实际打击就越大。十七岁到三十一岁,人生最珍贵的十四年,他只能在暗处苟且。
本来是应该光明正大走在阳光底下的。
“但是要是真的要找一个奸细的话,非003莫属。”秦至好巧不巧地把话题调整到了正轨,“这项殊荣只有他配拥有。”
邵墨渊看着他,告诉了一件尘封多年的事情:“当年王婧亲口承认,一组内部有奸细。”
秦至:“什么时候的事?”
“在我的信号和总部断掉之前。”邵墨渊说,“我以为你们听见了的。”
“要是真的听见,我就不会给003使阴招的机会了。”秦至看似随意地提了提脚下的灰尘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TOP的半壁江山都早就是他的了吧?”
这话不假。
003很会拉拢人心,这么多年一直在积累自己的人脉。自从一组名存实亡了以后,他就是二组的正队长。二组就代表着现在TOP的最高荣誉。所以,这确实是不简单的。
“不过也不一定就是他啦。”秦至又开始一通跑火车,“002当年就话少,有做卧底的潜质;004这孩子更是没几分良心,反水这种事情也蛮适合的……综上所述,我们都挺有潜质,但毕竟最合适的还是我。”
邵墨渊:“……”
秦至正色咳了一声,“行了,记得派几个组帮我找人,我先走一步。小九,保重。”
邵墨渊没什么好说的,只能严肃道:“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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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墨渊刚把秦至送走,就发现贺念之正歪着头,手撑着脑袋看他。准确地说,是盯着他的脖颈。
邵墨渊的颈生得标准,皮肉之下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平时藏在衬衫领下有一种不容侵犯的肃穆,所以哪怕是露出只是一小截,仍然白得晃眼。
贺念之垂下眼帘,表面无碍,抵着的后槽牙却剑拔弩张得紧。
外面的雪是照常静默着的,两个人也都是从雪里跋涉回来的。只不过室内气温依旧暖得莺歌燕舞,依旧暖得冰雪消融泉水汩汩——毕竟氟利昂是烧着的,现代科技总是能轻易改造大自然。
邵墨渊走到他一步远的位置,轻轻唤着,带着几分揉进血液里的珍惜,“困了?”
贺念之喉结默不作声地动了一下,睁开了一双布着血丝的清明的眼。
贺念之盯着他,就像盯着被圈在了狼窝里的羊:
“小九?”
邵墨渊愣了一下:“……是以前叫习惯了的。”
贺念之心里却早已经是狂风暴雨;但转化到明面上,只是眸色暗沉:
“我能这么叫你吗。”
邵墨渊连忙否决:“不能。”
秦至平常不拘小节就随他去了。贺念之比他小十几岁,这样总是不妥的,他想。
“那叫什么?”贺念之放下设计稿站了起来,长腿在狭窄的空间里迅速拉伸,“像旁人一样,叫‘邵主席’?像以前那样,叫‘父亲’?或者……”
贺念之有点恶劣地欺下了身:
“哥哥?”
两颗心脏狂跳。
他瞪着他,说出来的话却毫无气势,“不行。”
“啊……”贺念之看着他,血液里的霸道因子越发越汹涌,“那我说,回鲸落洲之后,我要搬出去住呢?也不行吗?”
邵墨渊听到这句话很石化地定格在原地。
可是接着,他似乎很云淡风轻地回道:
“哦。”
贺念之:……
有点过了。
事实上两年前他和邵墨渊说要搬出去的时候,后者只是表情上凝固了一下,接着便跟没事人一样道:“你现在还小,以后再说吧。”
贺念之马上就意识到了邵墨渊的态度有点反常,因为邵墨渊从来不会用“以后”这种模棱两可的词语。
生活环境使然,邵墨渊这个人就算生气也不会外露,外露也只是待人接物有点冷淡,对他更是如此:他会从平常很漂亮的玫瑰变成开在冰山上的莲。
所以那几天,邵墨渊和他开展了单方面的冷战:说IPPO工作太忙,就直接蜷缩在自己办公室里。贺念之心急如焚,打电话给离他最近的李黛,毫不意外地收获一顿劈头盖脸——
“你哥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到这么大,当年多么心力交瘁,你倒好,翅膀硬了就要飞走了?!贺念之 ,这在你看来可能没什么问题 ,但是你要想想你哥——他十几年来一段恋爱都没有谈过,你敢说没有你的原因?你要走,先吧邵墨渊被剪断的姻缘线从月老那里夺回来!”
贺念之挺欺师灭祖,但在这件事情上他百口莫辩。
毕竟硬的不是翅膀。
后来他只能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忠诚,把家里的家具都换成了绒质的,又各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才挽救了他们差点濒临枯萎的关系。
所以此刻,邵墨渊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让他恍然间回到了两年前,那时候的阴影似乎又开始笼罩在他的头顶。他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他焦急道,“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正常。”邵墨渊仍然背对着他,声音带着明显的疏离,“十八岁,是该独立了。”
贺念之恨不得抽自己巴掌:“我刚刚瞎说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邵墨渊没有理他。
贺念之:……
发火了。
贺念之试图去挽他,结果被毫不犹豫地推开了。
邵墨渊背对着他,就像一只竖起了尾巴的猫。
老实讲,上次哄好前前后后大约过了十几天,还是有李黛这个外挂在的——如今独自面对,贺念之还是有一种临阵磨枪的紧张。
心烦意乱之下 ,贺念之只能投其所好:“我是准备接只猫回来,毛很白很难顺毛的那种,就像……”
就像你。
然而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邵墨渊什么怒点,让平常很理智的一个人更加失控:“滚!”
“……”
他看着邵墨渊把他手织的围巾扔进他的怀里,脸还是那样紧绷着,一言不发地抿着嘴唇,眼角像润着雾气的桃花,带着一丝好像被欺负了的绯红。
贺念之这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强硬把他拉了过来按在怀里,声音极度
低三下四:“哪里生气了,告诉我,好不好?”
邵墨渊挣扎了一下没有成功,反而被按得更紧。他有点别扭地喘了口气。
“感冒还没好,你别……”
他眉眼间盛着怒气 ,睫毛却是向下垂的,形状很好看的嘴唇微微起合。贺念之几乎以为他要骂人了,没想到却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贺念之心一下就变得很软,双手桎梏着他,语气却温柔地能溺死人:“我不会走,我怎么甘心留你一个人?”
听的人冷哼一声。
也许病痛使然,邵墨渊竟然很直白地宣泄了出来:“没良心的小骗子。”
贺念之:………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没想到邵墨渊真的说出了口:“上次还说有北极熊的,一张照片都没给我看过;养猫这话一年前就说过,还有更久以前的,都没有实现……你骗我的还少么?”
嗯,最后声调还是上扬的,听起来颇为愤怒。
嗯,爪子在挠般的愤怒。
贺念之:……
艹。
好可爱。
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惊讶。
邵墨渊很少有这么直白的时候。
冷酷、无情。面具戴久了,再要剥下来,便是伤筋动骨的撕裂。
他很心疼。
倒是邵墨渊,说完了便开始冷静,冷静了便开始追悔,追悔了才开始羞愧,羞愧又转变成了新一轮的愤怒,愤怒驱使他推开贺念之,毫不留情地往前走。
贺念之拉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
“邵墨渊,你以后想什么都要告诉我,好不好?”他声音甚至有点颤抖,“你喜欢什么我都带你去看,北极熊也行,猫也是。只是不要闷在心里,我会觉得你伤心了的。”
邵墨渊耳尖有点红:“谁跟你说我想去看的!”
贺念之愣了一下,无奈笑道:“你没说,是我说的。”
邵墨渊:……
贺念之这副100%包容的态度,让他突然感觉自己在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他像一锤子打在棉花上,再怎样也生不起气来了。
于是他非常明智地接住了贺念之扔给他的台阶:“……随你便。”
“嗯。”贺念之笑得很明朗,“等雪停了,我带你去鲸落洲的毛绒博物馆,是一个月前刚落成的——全馆采用3DAR技术,很仿真。”
邵墨渊疑道:“我之前怎么不知道?”
“在普朗克湾(鲸落洲硅谷名字)里,”贺念之介绍道,“现在还在试用阶段,只允许从业人员带家属进去的。”
邵墨渊正觉得“家属”这个头衔有一点诡异的时候,静止了很久的门突然被敲响。两人对视一眼,贺念之走过去开了门。
“秦至?”
正是刚刚前来告别的秦至。
见是贺念之开的门,秦至意味深长得看了他一眼,一边赞许地点了点头。
“挺好的,”秦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对贺念之说,“我十八岁的时候,要是有你一半勇敢就好了。”
贺念之像初见秦至时那样,颇为茫然地眨了眨眼。
秦至也没有说过多的话,大笑一声,向后退去,便在走廊的尽头喊道:
“九儿,看终端!”
邵墨渊直觉有诈。
终端信息里,是一条转发的虚拟网头条,照片因为浏览流量过大而无法呈现:
【震惊!邵墨渊神秘同性恋人曝光!】
当事人撑着桌子打开连接,那张照片才静距离呈现在他的面前:
画面上的两个人,正是他和贺念之。
作者有话要说: 对邵墨渊满足我的变态想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