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挽曲》风雪白头

19、吹角连营（五）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的梦想是拯救世界。所有人都嘲笑他，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小王子。
　　小王子听了他的梦想，非但没有觉得可笑，反而去找国王，说要帮助小男孩拯救世界。国王听了这话，也没有像一般成年人一样继续嘲笑小男孩，而是和小王子说‘那你要和他一起拯救世界啊。’

　　小王子懵懂地点了点头。

　　大概是得到了国王的许可，小男孩和小王子的关系越来越好，几乎所有时间都在一起。国王看见了也不恼，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孩子越长越大，关系也越来越好。

　　十五岁那年，小王子突然有了偶像。小男孩听说很遥远的地方有一座孤岛，那里有很多的英雄，小王子的偶像也住在上面。小男孩有点想出去闯荡了，于是就和小王子说，‘我要去那座岛上啦。’小王子似乎有点不开心，然后病倒了。

　　小男孩很担心小王子，但是他仍然想着要去拯救世界。于是他趴在小王子的病榻前，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个吻——小王子脸红了，把头埋到了被子里。

　　‘你喜欢我吗？’
　　‘最喜欢你了。’

　　小男孩和小王子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小男孩为了梦想，也为了小王子的偶像，最终还是去了那座孤岛。
　　小男孩在孤岛上遇到了很多英雄，也见到了小王子当初的偶像。可是因为太想念小王子了，小男孩很快就又回到了城堡。那个时候，小王子还在等小男孩，小男孩也成为了盖世英雄，两个人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过。”

　　秦至说到这里，突然问，“九儿，感人吗？”

　　邵墨渊懒得管他称呼了，嘴角抽搐，“……你真是当代安徒生。”

　　秦至看着他，认真道：“这就是我和我初恋的故事。只不过……”

　　“我改了结局。”

　　直觉告诉邵墨渊，这个“改了结局”里面藏着很多故事——就据他所知，秦至漂泊了十四年——按照他这个典型浪漫主义骑士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带着心爱的初恋一起流浪？

　　大部分的童话都不是讲给孩子听的。是借用幼稚的笔触，掩饰成年人内心深处最痛苦的伤痕。

　　秦至翘着二郎腿沉默许久，终了又很自然地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容，“也罢，我为什么要和你这种没有恋爱经验的人说这些。”

　　邵墨渊无语凝噎。

　　“真的啊！”秦至看他这副反应，一下子跳了起来，“这么多年，你连小男孩的手都没有摸过吗！”

　　邵墨渊很淡定地回了一句，“志不在此。”

　　秦至曲解了他的意思，有点可惜道，“小女孩也挺好的。都好，都好。”

　　邵墨渊：“………”

　　秦至观摩了一下邵墨渊的表情，发现他对恋爱婚姻问题确实没多大兴趣，也就再次又绕到了自己初恋的事情上去。

　　“我初恋的名字很好听，叫沈讯止。”秦至托着下巴，眼里有破碎的光，“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十六年前在‘组织’。”

　　他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邵墨渊看向他的目光都变了。

　　“我当年也不知道，那地儿叫‘组织’啊。”秦至突然有一种被拆穿了的变扭，“我是跟着别人去的——九，你听说过一个神话，叫作‘山中有人，容颜不老’吗？”

　　邵墨渊没想到还有被人这么问的一天，“前阵子刚巧听过。”

　　“那我详细告诉你。”秦至虎口撑着额头，叹一口大头气，“传闻都是真的。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凭一己之力种出一个洲的树木，也真的活了上千年。”

　　说实话，这句话里面的信息量还是有点大的。

　　首先，活了几千年，就是肯定了神仙的存在。
　　其次，秦至见过神仙，而且关系应该还可以。
　　最后，这位说神仙和“组织”有关系，再结合李生德的话，就很有可能和十四年前的事情有关。
　　如果能找到秦至想找的人，对他们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至少很大程度上，能解决当年“组织”遗留下来的问题。

　　这里面唯一的盲点就是，秦至把自己放置到了一个很值得琢嚰的位置。

　　邵墨渊投向他的目光有点复杂，“你为什么会认识他？”

　　“他是我丈母娘，姓沈。”秦至痛心道，“我初恋就是跟着他姓的。”

　　邵墨渊：“…………”

　　“所以，你去‘组织’，只是为了寻找你初恋的下落？”邵墨渊顺势推理出了其他内容，“你离开他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秦至点了点头，喉咙有些晦涩，“*我不应该离开他的，我应该看出藏在他那些小把戏后面的柔情。他的心事太难以琢磨了！当时我太小了，不懂得爱是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秦至告诉邵墨渊，那个一直想拯救世界的小男孩就是秦至，他的初恋就是那个小王子（虽然这一点也不难猜）。只是，当年秦至离开去鲸落洲的时候，他初恋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十四年间，大约是出自自尊的原因，秦至竟然没有去找过他。

　　直到现在。

　　秦至说完这些，仿佛抽干了力气。他很少有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
　　邵墨渊突然生出一种心惊胆战的错觉。

　　邵墨渊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我知道你还在想当年的事情，”秦至非常自然地看穿了他的心理，“事实就是，我没有通敌，一切都是TOP内部的问题——出去了再详细说吧。”

　　当年邵墨渊还没有继任执行长，自然也就还没有掌握TOP内部的最高权利。后来从“组织”回去，他有了掌控的权利，可发现有关的档案都被永久销毁，根本没有办法恢复了。
　　秦至的事情，自始至终都有蹊跷。但他是执行长，自然不能袒露自己的真诚。

　　找沈讯止的事情，还是默认下来了。

　　邵墨渊手里的资源毕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秦至在不久以后，就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初恋，一见面就沉沦无法自拔，最终在一个雪夜……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九，谢谢你。”秦至也没有办法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能略显苍白无力地说，“对了，有一件事情，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什么？”

　　秦至：“我三天前在‘组织’蹲我初恋的的时候，目睹了一场黑心交易……工业区副区长中间过来了一趟，他找了绿叶。”

　　工业区副区长。
　　丹柳。

　　贺念之猜测的一点也没有错，那喀索斯的事情绿叶确实出了一份力，至于丹柳，那就是始作俑者了。

　　秦至又陆陆续续地把看到贺念之和绿叶的交流告诉了他，包括贺念之质问那喀索斯之死，包括山海究竟是谁。语毕，他又意味深长道：“我总觉得你这个宝贝儿子，也不简单啊。”

　　“你别得寸进尺。”邵墨渊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管好自己的事。”

　　秦至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然而就在这时，隔壁宿舍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声音不大，但他们两个人正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秦至用颇为玩味的眼光看着邵墨渊，趁机煽风点火道，“再见。”

　　被看着的人有点恼，微微挑衅，“祝你和邵青度过一个完美的雪夜。”接着，走出了门。

　　秦至：…………
　　邵墨渊什么时候学会语言攻击了。

　　-
　　其实说实话，邵墨渊现在的心有几分逃避——本来一直温温柔柔的乖儿子突然学会对自己指手画脚，再加上又被秦至明里暗里暗示了一遍——邵墨渊总觉得这个夜晚有点玄幻，从邵青和二十三个壮汉开始，到贺念之和秦至的出现，大雪落向他们没有回程的命运。

　　所以当他站在101门口的时候，心里有许多揣测和犹豫，尤其是在福至心灵突然想到没有办法变出来的纯净水的时候。于是，他在这样的左右为难之下，做出了一件极其多次一举的事情：

　　【没事吗？】

　　他有朝一日，竟然隔着一扇门的距离，给贺念之发短信。

　　然而更灵异的事件是，贺念之没有回。

　　三分钟。

　　邵墨渊：……
　　他站在门外都能听到特别关心提示铃响的声音。
　　贺念之还挺能耐，学会对他置若罔闻了。

　　这样想着，便有些不能忍，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很暗，贺念之只点了桌子上一盏灯，其他地方都被月色朦胧着。取暖器开到了最大，正对着湿衣服尽职尽责，倒是发着带有温度的光。大概宿舍真的是太老旧了，墙经过取暖器的烘烤，竟然大面积掉了一层皮——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只有隔壁听得清楚。这两个宿舍用的是一面墙。

　　视线再往左挪移一些，贺念之的手机搁在桌子上，他出去前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原封不动。

　　唯一的问题就是：
　　贺念之人在哪儿？

　　邵墨渊的视线再往左移，突然意识到只有一种可能。
　　可意识到都时候已经太晚，他早已经来不及回避——

　　浴室的门就在此时此刻被推开。
　　贺念之带出了大量蒸腾的寒冷，自己处于明暗交界处，一双狼眸在黑暗中与他对视，刚消下去的火在空气撞了个玉石俱焚。
　　他看着他，不着/丝缕。

---

作者有话要说：　　*选自《小王子》
蒸腾的寒冷就是一个暗示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