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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孩子那点事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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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俞安安和钟孝恒离婚后的第一个周五。
这个周五意义重大,因为这是惯例到昆山钟孝恒爸妈家里吃饭,把暖暖接回来过周末的日子。俞安安心里本没什么负担,原想拿出平常心态去面对就可以了,谁知道就遭遇了突发情况。
最最源头的祸首,是钟孝恒爸妈家养的老猫。这老猫前两天忽又枯木逢春生了一窝小猫,老人家喜欢极了,在家里给小猫们又腾了个窝。开始俞安安还高高兴兴地陪暖暖跟小猫闹腾了会,没想到一会上了饭桌,就着猫生娃这话头,钟孝恒他妈梅芳萍忽然冷不丁说:
“国家开放二胎政策,连这老猫都生第二窝了,你们也该计划一下了吧?”
钟孝恒噎了一下,梅芳萍白了他一眼,笑意盈盈地转向俞安安:“安安,你最近身体,还好的吧?”
俞安安一脸尴尬:“还好,还好的。”
“你看看最近什么时候得空,隔壁卢阿姨认识一个上海的老中医,调身体很厉害的,我带你去给他养一养呀?”
“妈,”钟孝恒缓过气来,总算开口帮腔了,“安安挺忙的,你就别瞎折腾了。”
钟孝恒他爸钟新宇板起脸:“传宗接代,怎么能叫瞎折腾呢?”
“我不跟你说,我跟安安说。”梅芳萍集中火力攻击俞安安,“安安,你上次例假什么时候来的?你们多久行一次房事呀?”
“妈!”钟孝恒重重地摔了筷子,一脸怒意,“我工资是有多高,现在就能养得起两个孩子了?你儿子我还没这本事,就别烦我们了!”
回家路上,钟孝恒坐在滴滴副驾位,回头看暖暖趴在俞安安膝盖上睡得正香,犹豫了一会说:“老人家闲得发慌胡思乱想,你不要放在心上。”
“其实也不算胡思乱想,”俞安安心平气和地说,“将来你娶了新太太,还是要生第二个的。”
钟孝恒红了脸。“我不急。”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钟孝恒又说:“其实哪怕我们没离——”
“嘘,”俞安安指了指暖暖,“小声点,别让孩子听见。”
钟孝恒连忙改口:“我是想说,哪怕我们还像原来那样……我也不打算叫你生第二个的。”
俞安安有些意外。“为什么?”
钟孝恒笑了。“你生暖暖的时候……我就想好了的,绝对不让你再吃那种苦头了。”
俞安安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生暖暖时候吃的苦头,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吃第二次了。
暖暖是比预产期早了十来天蹦跶出来的。俞安安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她跟钟孝恒租了学校旁边的一间小一室户,半夜里她被疼醒,钟孝恒下楼拦了老半天的出租车,拦到了又折上楼,背着俞安安下了五层楼梯,到了医院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脸色苍白,大汗淋漓。
当时钟孝恒还没把爸妈接过来,俞安安的爸妈也留在广东,一接到钟孝恒电话,两家老人才临急临忙地订了最早的一班机票赶过来。漫长而慌乱的一夜,没有人告诉这对年轻的小夫妻应该怎么做,只能听医生和护士使唤。
回想起来,俞安安那天晚上的情况其实不太好。暖暖的个头大,生的时候尤其艰难,俞安安几度昏了过去,然后又被助产士死活折腾醒。回忆起生孩子的感觉,俞安安总说,就像把她身体硬生生撕裂一般,她总觉得自己身上被撕出了许多窟窿,好多地方没完没了地流着血,自己就跟具破烂不堪的尸骸一样,可就这么可怜了,他们还非要她使出气力把孩子给挤出去——怎么出得去呢?直到暖暖钻了出来,她还依然心存这个疑问,觉得这是天底下最最神奇的事了。
她生孩子的那当口,钟孝恒就在产室外头坐着,俞安安她爸提着大包小包行李进来,反手就是一巴掌——
“就为你一时糊涂,安安要受多少苦!”
“安安要是有一点闪失,我跟你没完!”
年少时不知轻重的欢愉和冲动,到这会全变成了现实的鞭笞和拷问。“那时我听着你在产房里的叫声,有好多回,我都以为你撑不下去了。” 钟孝恒看着暖暖一脸慈爱,想起那时的惊心动魄,至今还心有余悸。
俞安安回他:“我也以为我快死了,就想着怎么死也不能死痛快些,还非得这么折磨我。”
“所以我那时就发了誓,以后绝不再叫你吃这苦头。孩子么,有暖暖一个就够了,我不贪心。”
俞安安心里咯噔一下,好不容易才沉住气,又把刚才那话重复了一遍:“将来你娶了新太太,还是要生第二个的。”
钟孝恒才意识到,这时候说这样的话实在不合时宜,便又把头转回去了。
那边厢,许霖看着程原吞下了一颗白色小药片,终于忍不住问:“你这什么药?都吃了十几天了,没见你停过。”
程原沉默片刻,还是决定老实交代。“避孕药。”
“避孕药?”许霖眯起双眼。“你问过医生么?是医生说可以吃的,还是你自己瞎买的?”
“这药我以前就吃的,没事。”
关于避孕药的话题到这里就打住了,然而程原隐隐有种预感,这事还远远没完。果然,这天晚上,许霖就跟她提了最叫她厌恶的那个要求:“哎,今晚就不戴套了吧。”
“不行。”程原想都没想到拒绝了。
“为什么?你不是吃药了么?”
“吃药了也不行。这是两码事。”
“都吃药了,再戴那玩意不就是多此一举了么?”许霖嬉皮笑脸地把脸贴了过去,“乖,听话……”
程原冷不丁地踹了他一脚。“你要是敢不戴,我就把你踢下床去。”
“程原,你这什么毛病?”
程原深吸了口气。“要你戴套,不只是为了避孕。”
许霖一明白过来,脸色也就跟着冷了。“你什么意思?”
“对不起许霖,可你在我这,还不是值得信任的人。”
程原知道,自己这话已经刺伤许霖了,可是作为主动“伤害”的一方,她心情别提有多舒畅了——“是时候,该让他稍微反省一下自己曾经无所顾忌的浪荡人生了。”她不指望浪子能够回头,却也希望他多少能够因为这句话所婉转地表达出的“我嫌你脏”的意思,能够因为旁人的嫌弃和鄙夷而正视自己的荒唐过往,这种小小的心理惩罚,让程原倍感痛快。
“我只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私生活不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至少在我这里,那痕迹是抹不掉的,而我对于他的接受,也是有条件的。”
俞安安瞟了她一眼。“你现在就像是打了胜仗的趾高气昂的斗鸡。”
“嗯……还真有这感觉。”
“可许霖不是你的敌人。”
“他就是。”
俞安安惊讶于她竟然存有这样的想法。“他怎么就成了你的敌人了?”
“男女关系本来就是一场比赛和博弈。”
“那怎样才能判断输赢?”
程原昂起头。“谁先站到情感和道德的制高点上,谁就赢了。”
“就像你现在这样。还有呢?”
“谁付出的越多,谁就输了。”
俞安安摇摇头。“照你这么说,越是不爱,反而越容易成赢家?”
程原毫不犹豫。“对。”
“程原,”俞安安担心地握住她的手,“这不对……”
“这有什么不对的?”程原固执地反问,“这难道不比我付出了真心,却在别人眼中一文不值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