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事务所》长安看秋

52、052 螺音（3）

　　再一转眼，娇俏的小姑娘就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昔日的婴儿肥在尚且稚嫩的脸上还可见一斑，窈窕的身段包裹玲珑心，这正是人间少女最风华灼灼的好年岁。
　　“琼言！”少女衣袂翩跹，粉色与蓝色的彩纱正衬此花季，好看的绣花鞋正踩着哗哗的流水，溅起一路的水花。她在往琼仙洞里跑。
　　琼言正在雕刻手中的木雕，这是他目前为止最为用心的作品，采的是金星楠上千年的老根上最为坚固的一块，要花上数百年的时间，把它雕刻成最喜欢的女孩的模样。只是因为这金丝楠本就坚硬无比，而心目中的形象总是随着时间转变而变化，所以雕了许久，都觉得不如本人那样眉眼活灵活现。
　　“说了多少遍，要叫”
　　“师父！”螺音不耐烦地接了话茬，搂起来被水湿透的裙摆，把浸湿的裙摆向空中扬了一下，水汽蒸腾，等裙摆再落下时，就恢复了干燥。
　　“怎么了？”琼言放下半成品，张开双臂迎接飞奔而来的少女。
　　可少女根本没有闯进他的怀抱，在一丈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小小的喘了两口气，指着洞外，说道：“外边，外边”
　　琼凉海系有结界守护，如果出了意外他自会感知，而他没有任何预感，也就知道外边并没有危险。
　　“慢慢讲，不急。”
　　“外边来了一条蛇和一只乌龟，好像快不行了啦！”螺音鼓足一口气，扯着嗓子嚷嚷。
　　“哦？”琼言微微侧首，被她的话吸引了兴致，想了一想，速速起身，拖着她的胳膊往外走，“快，我随你去看看。”
　　除了一师一徒两人，沈子生和爻辞也跟了出去，在洞口，看到螺音所说的青蛇和赤龟。
　　青蛇紧紧地缠在赤龟身上，鳞片两两三三的剥落了，露出腥褐色的皮肉和血迹；赤龟经过长途跋涉，四爪的尖甲已是磨出了淋漓的鲜血，一身的泥泞，任是匆匆的流水也洗不干净。
　　如果不救，它们就没有第二天了。
　　琼海海神心肠柔软，见此情状，立刻施术，把一蛇一龟打捞起来，带进琼仙洞，放进小荷池里将养着。说来确实神奇，这两物经过小荷池的洗涤，一身的伤痕都在逐渐愈合。
　　“师父，它们会不会死呀？”螺音好生可怜兮兮，伏在琼言膝头眼巴巴地往小荷池里张望。
　　“傻丫头，说什么呢，没有什么是为师做不到的。”琼言摸摸膝头毛茸茸的小脑袋。
　　“可是那金丝楠，琼言分明雕了两百年都没成型”螺音撇撇嘴，嘟嘟囔囔。
　　“你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琼言笑着嗔怪捏捏她的耳垂，从桌上取来紫玉葫芦，塞进螺音手中，“罚你去落沁海取一瓢水来。”
　　“啊？”螺音直起身，嘟嘟嘴撒娇，“可是人家才刚回来嘛”
　　“快去。”琼言故作严肃，“你还想不想救它们了？”
　　“好嘛！”螺音小小的跺了一下脚，举起紫玉葫芦跟他做保证，“我去去就回，琼言一定要把它们医治好哦！”
　　“快去快回。”琼言也招了招手。
　　经过一段时间的悉心照料，一蛇一龟修养得差不多了，只是两者之间从未有一天是分开的。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缕明媚的阳光照射进小荷池，赤龟缓缓睁开眼睛，终于有了第一次的苏醒。
　　“你醒了？”琼言坐在小荷池边上，低着眉眼去看它们。此刻清醒的只有赤龟。
　　赤龟不言，睁开眼睛没多久，又闭上了眼。饶是如此，琼言也知道，它是清醒的。
　　“我知道，你们都是带着修为的灵体。虽然我不清楚你们经历了什么，但是既然来到琼凉海，就是客人。你们放心的在这里调养就好，直到完全恢复，届时是去是留都悉听尊便。”
　　琼言那么温柔，灿然的笑容又是那么的好看。赤龟在水里吐了个泡泡，四爪共头尾都缩回了壳中，再次陷入沉睡。
　　琼言摇摇头。天地生养万物，他们都是有灵性的。
　　“琼言，你就这样救了它们，可它们好像不领情哎？”螺音坐在碧藕池边，白嫩的小脚丫一晃一晃的，扫起来一重重的水纹，溅起的水花也洒在了石阶上。
　　“先前是谁要我救它们，都快急哭了。”琼言询问的声音里充满笑意，说起话来也是不紧不慢的，说是质询，更像是逗乐，“还有，说过多少遍了，叫师父。”
　　“嗳呀，是我啦！”螺音气哼哼地晃动长腿，用力一扫，水花飞溅着，险些淋到小荷池去。
　　“干什么，有功夫赌气，不如多练习我教你的御水之术。”琼言说。
　　“我可以的！如果我成功了，还要吃琼言的血！”螺音说着，就地在岸边坐了起来，两指并拢着在水中那么一点，一条水柱一窜而出，受着操控直直地往琼言那边窜去。
　　见状，琼言也不着急，在水柱即将和他的脸进行亲密接触时，迅速扬手，一面屏障浮现，把水柱完全隔绝在外边。被打散的水花四溅着，被打回去的水淋湿了螺音的衣衫。
　　“你这丫头，竟对为师动了心思。”琼言笑看淋水的小姑娘。知道她早就学会了让衣服鞋子变干的法术，也就没那么心切了。
　　“略略略！”螺音扮着鬼脸，再一转身，全身都恢复了干爽。
　　又不知过了多久，当琼言最后一次将落沁海的水注入小荷池时，那青蛇和赤龟终于有所转变。
　　两人也许是同时醒来的，从物形转化成人形也没有过很久，当完全转化出人形之后，大家发现，那是两位姿色可圈可点的漂亮姑娘。
　　“说说吧，是如何到这里来的？”琼言率先开口，断绝了她们道谢的出路。
　　青蛇看了一眼赤龟，赤龟酝酿了片刻，说道：“多谢海神大人相救。我名为降寻，她是青弦。我与青弦正是修行之身，此番不远千里从北荒出发，是为了前往南天门，寻找封神之路。”
　　听见这话，琼言神色有些微妙，俯身去问：“封神？你们听谁说的。”
　　“是族中老人所说。”降寻解释，“我与青弦同一天出生，据族中长辈所言，我们还不能化形的时候便一见如故，青弦常缠在我身上不肯下来。传说中的四极古神之一的玄武也是龟蛇一体，所以长辈们说，我与青弦适合寻求封神之路。”
　　简直无稽之谈琼言看着她们殷切的眼神，一时不忍于心，勉强按耐住要说“荒唐”的冲动，问她们：“请接着讲。”
　　“成年礼结束之后，我们从北荒出发，一路不敢使用妖术，全凭脚力翻山越岭，不敢耽搁。可是精力毕竟有限，我们日夜不休，走过了十几个冬夏，到了琼凉海的地界，实在支撑不住，这才在海神大人面前献丑了。”
　　“你们翻山越岭，只为求封神？”琼言觉得太难以置信了，不禁再次发出疑问。
　　“没错。”降寻和青弦异口同声。
　　琼言这才注意到，两人就是在化成人形之后，也是形影不离，双手紧紧交扣在一起的。
　　“倘若封神不成，又该当如何？”琼言问。
　　“青蛇族老人曾说，心诚则灵。我想，我们殷切至此，总要有所收获”青弦说着说着，就没了声。
　　“只要足够坚定，我们一定可以。”降寻握紧了青弦的手，交扣的十指紧紧攥在了一起。
　　琼言本就是神，自然逍遥。可他从没想过妖对于封神竟有如此的期盼，但这更是一派胡言的无稽之谈。从前战神空桑妄图用玄天石做心，让他心爱的雪妖柒凝长存于世，已是触动了天帝的底线；如今就是他用指尖血养出来的螺音，也不过是妖罢了。妖族封神，何其曼妙的愿望，又是多么的荒唐。
　　“我们还有使命在身，怕是不便久留。”降寻说，“海神大人有恩于我们，我已同青弦商量好，五百年后，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甘愿归顺海神大人座下，以报今日救命之恩。”
　　没曾想无心之举还给自己收了两个座下童，琼言倒是很开心，弯了弯眉眼笑了出来：“你们倒是有心了，既然如此，我再赠你们二人一人一滴碧荷泪。这碧荷泪只有琼凉海系下落沁海才有，可在你们受伤严重之时救护你们。”
　　而两人再次对视，对视之后，降寻摇摇头，说：“得海神大人救助已是福报临门，万万不敢再奢求外物相助，这便要启程了。我们知道此一去凶多吉少，唯有一愿，还望海神大人成全。”
　　“好，你且说。”琼言十分豪爽地答应了。
　　“我们愿求善始善终，如果遇难，断不愿意一人苟活，只求同生同死，来世再重逢，再得出入成双。”青弦说。
　　“这倒也不难。”琼言点点头，“只消你二人各交一缕青丝与我，而后便无须多虑。”
　　说完，两人都毫不犹豫各断了一截发丝，一起交在了琼言手心。
　　琼言将两缕发丝结在一起，默念咒诀，接着发丝就不见了。
　　“如此之后，你们二人的灵魂就算是牵连在一起了。就是来世，也必将互相吸引。”
　　“谢过海神大人！”两人再拜。
　　不久之后，一龟一蛇就上路了，与来时一样，青蛇缠着赤龟，两者同进同退，如此一直下去。
　　“琼言，她们真的可以封神吗？”螺音趴在一旁青石长椅上，手挽着秀发，歪头询问。
　　“不能。”琼言说。
　　“那你干嘛骗她们呢？”螺音不解。
　　“生而有目的，就是向死而生，也是有意义的。”琼言坐到螺音身边，手掌抚摸她的脑袋，“螺音有什么心愿吗？”
　　“有，当然有了。”螺音坐了起来，半贴在琼言怀里，“我想一直一直和琼言在一起，琼言也把我们的头发缠在一起好不好？”
　　琼言温笑着搂起螺音，再次摸摸她的脑袋，说：“傻丫头，我们本来就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这时候，一直旁观的沈子生突然问爻辞。
　　“你有没有觉得，降寻和青弦很是眼熟。”
　　“是曲明和郝甜。”爻辞说。
　　“怪不得她们今生今世必定见面，且必定相互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