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客》明窗暗探丷

2、黄泉路上，谁家孤魂

　　黄泉路上，百鬼夜行。
　　皆是这行道上的行人过客。
　　其间有一人，不，应当说是鬼了，在众多残破的魂魄间徘徊，竟有几次逆行之意，只是一次次都被执掌这阴间秩序的催命阻了。
　　这鬼魂衣衫皆烂了，勉勉强强，倒还能看出这曾是一身战甲，也应耀眼得映过一片金光。无法想象，他生前经历了怎样一场厮杀。一头凌发间凝固地满是血污。青年煞白的脸上，青丝，血迹，斑驳了一片，模糊了他的眼际。
　　不难看出，那是一双极清澈极漂亮的眸子，那目光也曾因一人炽热过，如今却充斥着浊意，黯淡的有些令人心疼了。
　　一支箭插在他的胸口，血肉翻出，分外狰狞，伤口与布衣黏在一起，竟都是一般血色，分辨不出是肌肤亦或布帛。
　　这鬼魂正是楚青冥。
　　几个鬼童子在往去的行人旁蹦跳经过，都手执一盏青灯，一明幽火如定格在那一小小的铜芯上，纵有阴风阵阵，亦无丝毫颤动，唯有那星点的绿光，照亮一片诡谲。
　　“烟尘散，情思断，
　　心已寒，见陆判”
　　小童口中唱着小调，楚青冥听着却很觉讽刺，看了眼满是伤痕的手，血已流干了，白的有几分透明，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嘴角留出一丝苦笑。
　　他脑子又浮现出那心心念念的人，着一身锦绣，本凌厉的以至能透出寒意的双眸，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缺顿时柔软下来。装的下山河寥阔，亦装得人间烟火，满目星河。
　　终是负了他……
　　楚青冥轻叹一声，继续向前走。
　　可…走去哪？
　　他本出身贫寒，幼年备尝艰辛，但又有一条好命，几近衰亡之际得遇贵人，自后本可一生富贵，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与心悦之人得成眷属。却未料得，天命无常……
　　他阳寿本不应尽，可是，他的的确确的死了。不得投胎，须在这黄泉路上游荡，直至到了阳寿本应的期限才能再入轮回。
　　楚青冥想着，这样也好，也许，最后还能见一面……
　　黄泉路两边开着漫无边际的彼岸花，唯独在中间留出了这条狭长的路。
　　血红色，如那日的战火……
　　彼岸花，开彼岸，花开叶落永不见。
　　一阵清幽的花香钻进楚青冥的鼻腔，那花香并不浓郁，却直逼入他的脑髓，轻柔的勾出他记忆深处最美好的片段……
　　两位少年步于月夜之下，月光如流水一般，泻在两人身上。
　　其中一位衣着华贵，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公子，面有宸宁之貌，如画的眉目下，目光便衬得有些凌厉了，少年刚加冠不久，五官已经显得硬朗。相比下，另一少年应是年岁稍小，眉眼间还流露着几分稚气，但已面如冠玉，俊美得甚至有些轻浮了。他穿着虽不简陋，但比起身边那位，还是显出寒酸。
　　便是沈暮歌和楚青冥。
　　看长身玉立，精神耿耿，风姿冰冷，琼佩珊珊。
　　沈暮歌当时虽还是太子，却已怀一颗帝王之心，正抒发着自己的一派壮志，满面春风地说道：
　　“楚公子！终有一日，我司空将河清海晏，一片繁荣，路无游荡之人，百姓黍离无冻馁之患，这世上再无战火硝烟，万世太平，”沈暮歌回眸，看向不知已注视了自己多久的楚青冥“楚公子，你可信？”
　　楚青冥一愣，顿时回过神来，明眸皓齿，莞尔笑道：“既是太子殿下所言，楚某自然信。待殿下为君，楚某便为臣，做你的将军，为你披荆斩棘，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殿下可愿？”
　　沈暮歌看到，少年的眼中皆是星河，星河中映着自己，心中竟是久久不能平静，不敢再看去，忙转身，草草答道：“孤愿，可朝廷不比市野，你自生来便自由自在，没受过什么拘束，若真进了宫中，则堪比困兽，有稍许作为，便有万双眼睛盯着你，孤怕……”
　　孤怕保不住你……
　　最是无情帝王家，身在宫中，如身陷囹吾，自保已甚为不易，何况保你……
　　“哈哈，殿下莫怕，我入宫，一不为钱财，二不为名利，我只想，保护自己心悦之人。他出身富贵，地位显赫，非我能相配，可一旦想到他身处高位，高处不胜寒，想到他可能会陷于何种危险，我便…我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沈暮歌身形一怔，不知何时，自己的手已然被楚青冥握住了。缓缓转身，正对上楚青冥深情的目光。少年将另一只手也附了上来，认真地说：
　　“楚某生来浪荡轻浮，视人生不过一场镜花水月，谓世人皆是水性杨花，哪来的一往情深，自生流连风月几载，被香粉浓脂糊了一身，却不料，仅那日公子无意一眼回眸，便从此上了心，再忘不掉了，公子莫不是怕我不真？”
　　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

作者有话说

　　码文好难……好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