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黑洞（短篇集）》橙色双鱼

1、他的车子

　　她在焦急地等着他的出现。上次见面不太愉快，他收下她精心准备的礼物，连句谢谢都没说，也不打开看一下，简直面无表情。沟通怎么都不在同一个频道，像中转站接错了线，她说什么，他都不好好回答。后来他无端地冲她起发脾气，起因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反正不是值得发脾气的那种。他的样子可凶了，她吓坏了，第一次见到他对自己这样。从前的他总是挺身档在她前面，把这样的面孔留给试图伤害她的人。

　　左等右等他还是不来。怎么回事？难道真的生气了？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拌嘴，还当真了？什么嘛，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脾气像小女生一样阴晴不定的，这是更年期提前了吗？

　　“XX刚来电话了，说今天不来了。又说是感冒发烧，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哎，可怜，明明还这么年轻。”X姐摇了摇头，对X哥说道。

　　“你说什么X姐？XX生病了？”她听到X姐的话，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怎么，你还不知道？”X姐先是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她。见她露出阴云密布的神情，X姐又马上换了一副漫不经心的脸孔，慌张地扯开了话题：“是啊，他感冒了，今天不来了，没告诉你吗？哎呀，你可千万别误会，可能把我当姐姐了才先和我说的，毕竟我比你们老这么多……”

　　她知道事情不对，也知道不会有人告诉她真相，于是垂下眼帘说了声“哪里，谢谢您”，就推门出去了。

　　她一边下楼一边拨通了他的电话号码，铃声“嘟嘟”地响了十几遍，直到听筒里传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声音……

　　泪水决堤般地从眼眶涌出来。这时，X哥从后面追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事情还没有定论呢，你别太意气用事了！”

　　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她不知道，谁都不用来劝她。“他不会死的，如果有一天非得需要他死，那么我来替他死就好了！”她用力甩开了X哥的胳膊，朝楼下跑去。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了他家楼下，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找到的路。她的脑海中大概有个自动导航装置，在魂不守舍的情况下依然能自动指挥她的双腿走到他的住处。

　　上楼按了大概几十遍门铃，就是没人开门。电话大概又拨几百遍，就是无人接听。对了，她不是有钥匙的吗？傻了啊。

　　打开门，她发现里面已空无一物。连张留给她的字条也没有。什么痕迹都没有。他就这样消失在她的世界中，像烟一样。

　　在空屋子里呆愣愣地站了许久，她又回到楼下，惊讶地看到他的车子还停在那里。一辆白色的手动挡汽车，价格很便宜但是样子绝对不差，是他们拥有的第一辆车。她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舱。

　　仪表盘上放着属于他的一些东西：名片夹，充电器，墨镜，香烟，打火机。这些东西的摆放竟然还跟平日无异。她伸出手来一一摸过去，每一样东西上都留着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他的记忆。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他也并非她的第一任男朋友，可她对他始终怀有初恋般的感觉。过分甜蜜，过分眷恋，过分依依不舍。

　　驾驶舱始终是他坐的位置，而她的位置永远在副驾驶。曾经有那么一两次他们交换过位置，那是在她学车的时候。结果她不是离合踩不实就是二档起步，一次又一次地熄火，逗得他哈哈大笑。“手动挡就是不适合女生开啦！还不是因为我们买不起自动挡！”她恼羞成怒地红着脸，用力一扭方向盘，就在转弯时跟路边停着的车蹭到了一起。

　　他冷静从容地帮她解决了麻烦，然后紧紧搂住微微颤抖的她，直到她恢复平静。随后他又坐回了属于他的驾驶舱，平稳地把她送回了家。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敢开过这辆车，直到驾校考试结束。拿到驾照之后也没再开过。“有你开不就好了！”她总是这样说。

　　此时此刻，再一次坐在他的座位上，她突然有了开车的冲动。于是她插上了钥匙，用力一拧，车子启动了。

　　就这样开着车去找他吧。很好，车走起来了。咦，车门好像还没关？算了，顾不上了。他去哪了？我还能找到他吗？他究竟怎么了？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为什么不辞而别？他会死吗？我会死吗？

　　她的车子开得起劲，精神却始终错乱，她知道这辆车不能带她找到他，却能将她送到她想去的地方。

　　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猛打方向盘，踩下的不知是刹车还是油门，车子倾斜了，翻转了，世界颠倒了，也安静了。

　　如果有一天需要他死，那么我来替他死就好了。他一定会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好好地活下去。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