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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日暮时分,一行人果然进城,找到客栈住下,陆从容晚饭都没吃,就带着雀鸟去城里找医馆了。

      谁知那大夫看见是一只雀鸟,差点没气得背过去,直到陆从容亮出拓苍山的牌子,他才和颜悦色,取出秘调的膏药,细致的涂抹在伤口上。

      陆从容在旁边看着,仿佛那一个个血洞都长在自己身上,她颤着声音问:“它的羽毛还能长起来吗?”

      那须发花白的大夫觉得这姑娘有病,拿一只雀鸟来让自己医治,那表情痛苦得好像这个雀鸟是她亲戚一样。不过她既然是拓苍山的人,还愿意花钱,他也不好明说什么:“羽毛是被人生生拔去的,”大夫联想到自己家的鸡,“应该是长不出来的。”

      大夫的揣测之言,在陆从容听来却是五雷轰顶,她是禽鸟一族,自然知道羽毛对自己有多重要,如果永远长不出来,那该如何飞翔?如何生存?

      大概是陆从容的表情太过悲伤,大夫越发觉得这姑娘脑袋不好了,他当然看不出他手下施药的雀鸟乃是一只妖怪,因为灵气微弱才显露不出人形。

      药膏敷好之后,他用纱布把伤口裹住。一切完毕,大夫已经是大汗淋漓,他看着托盘里那只被裹成粽子的雀鸟,恍惚间觉得自己也有病。

      有病的大夫拿出青红两枚药瓶,想了想,还是把药贴放下了,这姑娘总不能还要给这鸟熬药喝罢,他将药瓶交给陆从容,嘱咐道:“青瓶晚上擦,红瓶白天擦,擦的时候要把之前的药膏刮去,过程有些痛苦,但我这药膏是秘制的,对人——对什么都一样,几天之内就能见效了。”

      陆从容接过药瓶,付过银钱,抱着雀鸟就准备走。

      大夫叫住她:“姑娘,要不你坐下来,我店里面有个大夫治脑伤特别厉害,让他给你瞧瞧?”

      陆从容只当他是胡言乱语,抱着雀鸟回了客栈。

      江迈风和岳凌有一个共同点,喜欢闲逛,听说这座城镇过两日会有灯会,两位师祖有心带着出来的弟子看热闹,准备在城里修整几天。所以很多弟子都争着要和两位师祖出来,不忙的时候,两位师祖能带着弟子在外面逗留一个月之久。

      城镇繁华,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孤云城。

      一条小河穿城而过,养育了两岸人家,天光已经远远遁去,街上行人未稀,有的店铺前已经挂上了样式各异的灯笼,齐齐亮起,色彩斑斓,恍若白昼。

      街上有人在张罗着搭竹架,上面钉满了钩子,用作挂灯笼,是在为两日后的灯火做准备,有小孩在旁边呆呆的看着,满脸憧憬。

      陆从容边走边看,觉得方才的药铺里的僵冷缓和了一些,心想,华灯缀满,火树银花的时候,她一定要带顾长砚来瞧瞧,他那般冷的性子,肯定极少看见过这些热闹非凡的场面。

      她正想着,嘴角都忍不住勾起了,但一声刺耳啼哭,在她背后响起。

      恍然回首,只见一个小孩站在路边哭泣。她面前躺着一盏样式奇特的灯笼,虽然被人踩坏,但还是能依稀看出模样,明艳的黄色,勾出了羽毛分明的翅膀,以及尾后翘起的长翎,像是凤凰?

      凶神恶煞的男子毫不留情的踩踏着灯盏,直到美丽的宣纸破碎,直到细细的竹条框架断裂,直到那个小孩哭到声音沙哑。

      “这里居然还有一盏凤凰灯!老子看到凤凰就来气,那个青古神殿的恶禽已经死了,还留着这些假惺惺的灯做什么?”他愤怒的踩着,仿佛能透过小小一盏灯踩踏他所憎恨的那个人。

      陆从容如坠冰窖,她才恍惚记起,距离她死已经过去了月余,这世间的人还记恨着她,陆从容甚至连那个人都没见过,他居然恨她到要迁怒一盏普通的灯。

      她已经被永远的钉在耻辱钉上,她是凤凰一族的败笔,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禽,是所有人都憎恨的青古神殿的明王,记忆剥开时间的罅隙,回到遥远的从前。

      彼时竹息尚且收着獠牙,温顺的待在她身边,他微弯着腰,侧目看着身旁着九重朝服的女子,问道:“殿下这样做,恐教天下人记恨。”

      陆从容站在神殿下,看着巨大广场上走来的,脚上带着镣铐的男人们,她朱唇轻启,从容且自在:“那就叫他们记恨着吧。”

      回到孤云城,晚间的风穿过滚滚红尘席卷而来,带着些微凉,陆从容紧了紧衣衫,看了一眼躺在怀中睡眠正酣的雀鸟,转身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两位师祖带着弟子们不知道去哪儿闲逛了,只有顾长砚留在客栈里。他站在长廊外,身形修长,一袭墨衣仿佛要融进黑夜里,偏偏又五官起伏错落,这俗世辉煌的灯盏在他好看的侧脸渡上一层浅薄的光辉,像神祗一样。

      陆从容看了一眼就即刻低头:“师尊,你没出去吗?”

      顾长砚看她,清淡的脸上向来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他向陆从容招手。在陆从容走过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他这个小弟子好像长高了些,先前在他手臂处的,现在长到他肩膀了。

      陆从容抱着雀鸟,颇有些揣揣。

      “陆从容,你长高了。”顾长砚如实说道。

      她微微讶了一声,没想到顾长砚会注意到她的身高,她破壳也有月余,若是恢复得好的话,短时间内长高很常见的事情,不只长高,连有些地方也长了。但是陆从容不能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些,好在廊下灯盏昏暗,看不清她薄红的耳垂。

      “你捡回来的雀鸟怎么样了?”顾长砚原本不是话多的人,但是他刚才看见陆从容从廊一边走来,神情有些惨淡,与往日开朗不同,他也就忍不住的多问了几句。

      陆从容把怀中的雀鸟呈给他看:“已经上过药膏了,但是大夫说,羽毛长不出来了。”她说完,神情忍不住低落。

      顾长砚只看那裹成粽子的雀鸟一眼,幽寒的目光又被情绪反常的陆从容吸引。不知怎的,看见陆从容这般哀伤,他情绪也不甚舒爽,他忽然伸手,揉了揉陆从容的脑袋,头发软软的,带着些夜风的凉。

      但是,这一惊非同小可。

      不光是陆从容,连顾长砚自己有惊了几惊,他急忙撤回手,许是今夜的风太过凉,许是陆从容的情绪太过反常,又许是她的身高刚好在他身前,他伸手就能触到她的头顶。

      他才这般鬼使神差,不听使唤,匪夷所思的摸了陆从容的头。

      气氛忽然有些古怪,顾长砚轻咳了两声,这时候是不是该说些话,加上他刚才的动作才不算太诡异?他搜肠刮肚,思绪百转千回,突然觉得以前看的书都白看了,现在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饶是高高在上重华师祖,饶是不可一世凤凰明王,此刻都不知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磨人的尴尬。

      陆从容率先回过神:“师尊,我有些困了,先回去睡了。”

      说罢,她逃也似的跑开,连顾长砚最后说的什么都没听见。

      陆从容回到房间,把门阖上,将正在睡觉的雀鸟小心的放在托盘中,然后自己除去鞋袜,直接钻回了床上。明明说困了只是托辞,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到床榻上去,她将被子拉过来,盖过头顶,仿佛只有这样封闭的环境,才能按捺住她那颗跳动得厉害的心。

      顾长砚依然站在原位,向来阴郁的俊脸看不出变化,依旧是一个寒冰似的冷漠师祖。但是如果细心可以看见,他那只摸过陆从容头顶的手一下搭在栏边,一下又放回身侧,如此反复了四五次,他才终于想起正事。

      岳凌走的时候告诉他,他的小弟子一早就饿了,他特意留了饭菜,让顾长砚在她回来的时候送给她吃。

      是以,他才在廊下等着陆从容。

      顾长砚又站了片刻,才拿起放在一边的食盒,想了想,用灵气热了,往陆从容的房间走去。

      陆从容已经从被子里出来了,她大口呼着空气,被子里空气稀薄的环境让她有些缺氧。她不禁想,失态,当真失态,她堂堂凤凰明王,居然在顾长砚面前失态了好几次。

      门外突然响起扣门声,陆从容问了句:“谁呀?”

      那声音的主人又让陆从容原本平稳的心跳漏跳的两拍。

      “是我。”顾长砚的声音向来是清冷的,带着一点点磁性,很好听,也很有辨识度,所以他单说两个字,陆从容就知道来人是谁。

      “师尊,我已经睡下了。”陆从容现在不想见到他,或许又有些不敢。

      顿了片刻,顾长砚的声音又响起:“把晚膳吃了在睡吧,”大抵是觉得应该再加个理由,他又添了一句:“你现在在长身体。”

      不知为何,陆从容听到后面那句话,白皙的脸瞬间爆红,长身体?什么长身体?长什么身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彼时说者正站在门外,意外的对于陆从容没有及时开门的行为感觉无礼,也没有任何怒气,就这样静静的站着。

      片刻,门开了,陆从容果然是在睡觉,头发乱糟糟的,白净的脸蛋有些睡红。如果顾长砚往下看,他一定能看见陆从容鞋都穿反了,但是他没有到处乱瞟的习惯。

      陆从容接过食盒,匆匆致谢:“谢谢师尊,你也早些休息吧。”

      语罢,关门,动作飞快,差点夹了她自己的手。

      直到门外那一抹修长身影远去,陆从容才松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紧张,但是很快,她的思维就能还在微热的梨花食盒吸引。

      这位凤凰明王,一看到吃的,就什么也不想了,大快朵颐起来,连饭菜为什么是热的也没有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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